周楓燁示意田野坐下來。勉強的做出一個微笑，然後很緊迫的說道：“時間太緊了，咱不羅嗦了——孩子和大人隻能保一個，我建議要保孩子！”

    “不，要保大人！”田野馬直言反對。“也是說要保你！這是啞巴見麵沒說的。”

    “哎呀，快別保我了！”周楓燁用一種不屑的口氣說道。“我不值得一保。我已經活了這麽多年了，帝還讓我遇見了你……我已經很知足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知足了？”田野哂笑道。“再說你知足了，我還沒夠本呢，我爸我媽還有你爸媽還沒知足呢，更重要的是，小芳也還沒知足呢！可是沒有了你，我們誰都永遠的也知足不了了。所以，你不能離開這個世界，你必須得讓我們都知足了才行啊！”

    田野說到小芳的時候，周楓燁臉的肌肉突然間痙攣了一下，一雙美目也迅速的濕潤了起來。顯然田野的這一句話觸到了她的軟肋。

    她一邊盯著田野，一邊暗忖道：他已經這麽大歲數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自己的骨肉，可眼下卻又要為了保她而放棄了這骨肉，這一放棄，誰敢保證不是永遠的放棄？這對他太不公平了。不管咋的，她還有一個小芳呢，可他……

    想著，她的齒漸漸的咬住了下唇，神情也重新變得堅毅起來。忽然，她擺了下手，聲調略有抬高的道：“不，你得聽我的，還是要保孩子，還是要保孩子的。因為你……”

    她想把她剛才所思都說出來。可是才說到這裏，她忽然又打住了。直感忽然告訴他，如果她把她剛才所思都說出來的話，他一定會逆反的。那時他會更加的反對保孩子了。

    因此，為了避免這個，她必須要改變一下說辭才是。

    田野從周楓燁的神情變化，已經看出了她內心所想。她這麽拚命的要舍她而保住孩子，完全是在為他著想的啊……

    他的鼻腔裏突然湧進了一陣子的酸澀。轉眼間又化做了兩汪的淚水直衝眼眶。這樣的媳婦，哪找去啊？再沒地可找了，所以，他不能沒有她，不能啊！

    他極力的平靜了一下情緒，然後，仍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不，還是得保大人！”

    周楓燁吃力的挪動了一下頭，然後動之以情的說道：“你聽我說。我周楓燁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幾十年了，可以說閱事閱人都已經閱過無數了。

    “可是咱的小寶寶呢，還連這個世界是個啥樣也沒見過呢，這有多可憐啊。所以，必須得保寶寶。必須得讓他在這個世界瀟灑的走一遭。”

    田野不由為他的還未麵世的骨肉心軟了一下，但馬又硬下心來，然後反詰道：“嗐，要都象你這樣的話，那麽那些屬於超生的足月的孩子們，都得生下來了唄？那麽，那些搞計劃生育的公職人員，不早都下崗了麽？！”

    “嘿，你這個喻既非常大膽又別開生麵。”周楓燁不由稱讚了一句。然後又曉之以理的說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咱這是足月的孩子，將來一定能長得棒棒的，也一定能出息得好好的。

    “而從此，老知青血脈的傳承，又多了一個個體的延續；北大荒精神的發揚，又攢下一份傳播的後勁。這麽優秀的孩子，如果不讓他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太可惜了。你說是不是？所以，一定要保寶寶，一定要保寶寶的。因為保寶寶保我要更有價值。”

    周楓燁說了這麽多，無非是希望著田野能夠立刻轉變了態度，能夠跟她在思想迅速的保持一致。可是，她卻很是失望，因為田野還是沒有答應她。

    時間不多了，她急得不行不行的。忽然，她鄭重其事的招呼了一聲：“田野！”

    田野一個激淩：“哎，我在，什麽事？”

    “我問你，你到底愛不愛我啊？”周楓燁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

    “愛，當然愛你了。”田野要扒開心似的表白道。

    “既然愛我，那你拿出實際行動來證明給我看。”周楓燁要求道。

    “什麽實際行動？”田野有些發懵。“你說，你說吧。”

    “是要聽我的話唄。”周楓燁的要求更加的具體了。

    “聽，我聽你的。我不是一貫的都聽你的話來的麽？”田野不假思索的應道。“什麽話？說吧！”

    “你必須要保孩子！”周楓燁吩咐道。“是這話。”

    田野不由苦笑了一下：“哦，這個啊，這……”

    “看，你不聽了吧？”周楓燁指責道。

    “不，這是兩回事兒。”田野辯解道。

    “什麽兩回事兒？在我這是一回事兒！”周楓燁又勸起來。“你要知道，這孩子不僅僅是你的血脈，也是我的血脈，是咱們倆的生命的延續，因此，保住了孩子，也等於保住了我。”

    “可是，如果光有孩子，而沒有孩子的媽，那麽這孩子又是多麽的不幸啊。”田野突然找到了一個新的理由。並且馬據理力爭起來。“所以，必須得保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可以給孩子找個後媽啊。”周楓燁善意的提示道。

    “看你說什麽呢？”田野責怪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周楓燁神情很是認真。“但是這個後媽，一定要由三妮來當。”

    “啊，你怎麽又扯到三妮身去了？”田野頗感意外，同時責怪的意味也更重了。

    “你聽我說。”周楓燁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三妮這個姑娘人不錯，樸素大方美麗，又是那麽的愛你。讓三妮當孩子的後媽，我九泉之下一百個放心了！”

    “嗐，快別說了，快別說了！”田野急忙製止道。“你怎麽又說起這些來了？這……”

    話音未落，口罩醫生再次的出現了。“趕緊簽字吧，這回是一分鍾也不能耽擱了。”

    田野看了周楓燁一眼，然後起身轉頭衝口罩醫生道：“好的，我簽。把單子給我吧。”

    口罩醫生把單子和筆都遞到了田野的手裏。

    田野走到一張桌前，將單子放到了麵，然後執筆的手抖得很厲害的準備在單子麵簽字了。

    周楓燁艱難的挪了一下頭，拚著力氣叮囑道：“田野，你按我說的簽吧！一定一定啊！我求求你了，你求求你了……”

    田野沒有吭聲，但卻迅速的流下來兩行淚水，執筆的那隻手愈發的抖得厲害了。

    忽然，那支開始無所顧忌的在他的耳畔回響起來：

    楓葉飄,楓葉飄，

    楓枝搖,楓枝搖，

    楓葉不知飄何處

    楓枝搖過折斷腰.

    心人,心人，

    怎離分,怎離分

    怎堪親人永別去

    滿懷情衷向誰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