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傳雄起身，向劉瑜明拱手道：“夜深了還來打擾劉大人，真是抱歉！”

    劉瑜明也忙起身拱手道：“首輔大人客氣了，下官還要多謝您的關心呢。”

    他笑著朝江傳雄做了個請的手勢，並親自將江傳雄送上馬車。

    送走了江傳雄，他才大鬆一口氣。

    待馬車走出了劉府門前的那條巷子，江傳雄對亞塔道：“往宮裏去。”

    亞塔大驚道：“老爺，皇宮的門已經上鎖了。”

    “我知道，你按照我說的辦就是。”江傳雄道。

    亞塔知道他這麽做必定有他的道理，也沒敢再多說什麽，立即快馬加鞭地往皇宮趕。

    夜已深，皇宮門前靜悄悄的，因此當江傳雄的馬車到來時瞬間打破了寧靜，也提高了門衛們的警惕。

    江傳雄走下馬車，將剛才在馬車上寫的一封信緊緊地揣在手中，對其中一名門衛說：“我有急事要見劉公公，煩請知會一聲。”

    劉公公乃今上的貼身公公，江傳雄大晚上的要見他，極有可能是有要事要通過他向今上稟報，因此門衛不敢怠慢，立即前去通知。

    養心殿內，李霈已經睡著了，劉公公也感覺有點困了，便在外間的靠背椅上仰躺著小眯一會。

    門衛將江傳雄求見的來意給說了，劉公公皺眉，好一會兒才起身懶懶地伸了個腰然後往皇宮門口去。

    “首輔大人大晚上的要見我，不知有何貴幹？”劉公公用不卑不吭的聲音問道。

    他乃今上的貼身公公，所有的人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所以即便麵對的是內閣首輔他也無需放下身段。

    江傳雄忙將手中的信遞給他，低聲道：“這封信煩請公公明日上早朝之前交給陛下。”

    劉公公警惕地看向信封，見信封上什麽都沒寫，又看了他一眼，沉聲問：“什麽事？”

    “關於此次越級考核的改卷事宜，我提了幾點建議。”

    “這犯得著在陛下上早朝前看嗎？”劉公公有些不滿，道：“不是有個監考部嗎？但凡關於改卷的事找他們就是。”

    皇上在上朝前可不太喜歡受理事情。

    “事關重大，所以陛下越早看越好。”江傳雄鄭重道。

    劉公公又看向他，看出他是真的將此事看得很重，便點頭道：“好吧，行。”

    江傳雄忙從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一枚玉佩，道：“這枚玉佩送給公公，望公公笑納。”

    他知道劉公公對玉石情有獨鍾。

    劉公公接過，笑了笑，道：“謝了，放心吧，我會在陛下上朝前將它呈上的。”

    江傳雄再次道謝。

    坐上馬車時，江傳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清晨，當李霈起來時，劉公公立即將江傳雄的信呈上。

    李霈頓了頓。

    連夜送信來，想必是有要緊事，於是李霈立即將信拆開來看。

    信裏寫道——“陛下，臣聽聞在此次越級考核中有位考生的一道答題引起了改卷官們的爭議，故他們遲遲不敢定分，臣心裏便有些放心不下，臣雖然不是此次的審卷官，既不知那道題的內容也不知那位考生的解答，但是微臣明白一般能引起爭議的話題要麽是觀點太過新穎，讓人一時間難以接受，要麽就是考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而那問題又太過敏感，因此不好評分，如果是這兩個原因，臣便要恭喜陛下了，因為我們昭國要的正是能提出新觀點或能一針見血地找出症結的人啊。”

    這封信看起來沒有什麽問題，仔細一想卻大值玩味，李霈嘴角微揚，將信收了起來，然後對劉公公說：“速去審卷部一趟，將那份尚未定分的考卷給朕拿來。”

    劉公公忙說“是”，快步去了。

    劉遙映忙問李霈：“是不是審卷部出了什麽事？”

    “據說有一道題很有爭議，朕想看看。”李霈看著她答道。

    她正一臉溫柔地哄著次子李暲，模樣看起來要比她剛嫁給他時美麗得多。

    他便朝她微笑。

    不多久，劉公公便拿著那份考卷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此時距離李霈上早朝僅有半刻鍾了，李霈忙打開試卷來看。

    果不出所料，此試卷正是江月棠的，那道讓審卷官遲遲不好定分的題的解答也確實是標新立異，讓人讀了如同被狠狠打了一記耳光，同時又有醍醐灌頂之感。

    李霈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些審卷官們的為難——他們也曉得這道題答得很好，但是因為其中的矛頭直指朝廷和今上，所以他們不敢輕易給高分，生怕會因此而惹怒了皇上和一大幹重臣們。

    李霈感歎道：“朕十五歲那年也曾體驗過審卷，見過不少針砭時事的文章，但從沒有誰能夠像他這般將一個看似不大的問題分析得如此之全麵透徹的，雖然他的觀點不失讓高層的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但反過來一想，恐怕這要算是一劑難得的良方啊。”

    劉遙映聽了點頭，道：“既然這解題很好，望陛下能就事論事，給他個值得的分數。”

    李霈點頭，正欲說些什麽，劉公公已進來提醒道：“陛下，就要上朝了，還請起駕吧。”

    “嗯。”李霈笑著走了出去。

    朝堂上，李霈安靜地聽大臣們例行匯報工作，然後給出相關的建議與決定後，接著他提起了這次的審卷之事，肅顏道：“朕今早看了那份考卷。”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從那幾分審卷官身上掃過。

    那幾位審卷官頓時嚇得垂下頭去。

    “劉愛卿、鄭愛卿、李愛卿，為何你們遲遲不敢給這道答題定分？”李霈目光威嚴地看著他們問。

    劉瑜明作為主審官，聽了忙出列道：“回稟陛下，臣覺得這位考生的答題是沒什麽大問題的，就是觀點太過犀利了，用詞也頗多不敬，實在不敢.......”

    還沒待劉瑜明說完李霈就怒道：“這位考生敢於指出你們不敢指出的問題，勇於挖掘製度的不足和摘出社會的毒瘤，這樣的人無疑是國家的良醫，利國利民，你身為主審官，思想還這麽頑固，真讓朕失望啊。”

    劉瑜明和另外兩位審卷官趕忙跪下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