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盡捏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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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隱隱約約有北風在樹枝之間呼嘯。

    屋內,一個少年手撫畫像,陷入沉思。

    另一個少年,倚靠著床頭,抵不住困倦和傷痛,睡著了。

    陳醒沒有半分的困意,反而越熬夜越精神。

    他輕輕地站起身,放慢腳步走到窗邊,大口呼吸著窗縫裏透進來的絲絲冷空氣。

    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傳遍全身。

    關於轉世的傳說,自小聽過不少。

    就連他那人口不過百的村裏,都曾經發生過好幾樁:

    嬰兒剛滿與就抓著炕上的煙鬥,嫻熟地往裏頭放煙葉;

    有戶人家的女兒掉進河裏,救起來以後非說自己是數百裏外城裏賣綢布的;

    如此奇聞怪事,零零碎碎拚湊起來,前世記憶和投胎轉世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他望了一眼已經倒頭睡去的同伴,把被子重新蓋好。

    “小瀾一向誠實善良,不會說謊。他或許真的是從另一個時空掉落下來的......”

    “不管怎樣,我要盡到做兄弟的一份情義,讓他少些傷痛和磨難,人生苦短,開心最好。”

    夜深人靜,床上的少年翻了個身,一骨碌地摔到地上,驚醒過來。

    白芷送的藥丸解毒效果明顯。

    睡了一覺,體力恢複得快。

    不但一骨碌爬起來,腳步也不僵硬了,和往常沒受傷時一樣靈活。

    他的頭略微有點眩暈,嘴唇幹裂,自個兒走到桌邊,提起茶壺倒水喝。

    倒了杯水喝下去,不經意地一回頭,發現陳醒背對著他,站在窗前。

    “陳兄,你還在窗前站著不睡,不困嗎?”

    “你小子才睡著多久就醒了。看來啤酒是個提神的好東西。我們以後要是考試,要多喝點。”

    啟瀾困惑地望著亂成一團的書桌,“咦,這筆墨紙硯怎麽都掉了一地?”

    “你昨晚喝多了,非要畫畫給我看,把桌麵弄得像野豬下山進村,又髒又亂。”

    說完,陳醒把畫像遞了過去,“你不但畫了個戴項鏈的美人圖,還講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呢。”

    “哦?”他詫異地奪過畫像,看得手心全是冷汗。

    該死!

    萬不該在中毒以後神誌不清還喝酒的。

    當著她老爸的麵,居然畫了阿楠出來,這可是平日裏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的事呀。

    啟瀾一時語塞,隻求著地板行行好開個縫,躲進去壓壓驚。

    出乎意料,陳醒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臉謙虛的笑容:

    “小瀾,我也想給克麗絲小姐作一幅肖像畫。有空了一定要教教我。”

    看到阿楠的這位年輕版老爸沒有揪住一點蛛絲馬跡窮追猛打,啟瀾懸著的心才放下來,點頭答應了:

    “好,等兩天就行。”

    或許是心情好,陳醒沒有再推讓保管項鏈的事,而是把阿楠的畫像連同項鏈一起,重新收進了床底的書箱子。

    舊的一年到了尾巴上了。

    兩人並排坐在廚房裏燒湯煮麵條,聊起了過年的打算。

    “過幾天一起到鄉裏過年去吧?項鏈找個好地方藏著,比放城裏安全。”

    “好,我天亮之後去買些年貨,這些日子辛苦你媽媽照顧林覓父女兩個,費心費力了。”

    “嘿嘿,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有機會認識克麗絲小姐呢。我還想請你說服她一同到我家去。就是不知道洋妞是過那個什麽西洋的新年,還是我們中國的新年。”

    “那個是聖誕節,比我們的農曆新年來的早,克麗絲早過完了。等她回來我就和她說說。”

    陳醒心裏那個美滋滋,勺子一抖,差點被鍋裏的熱湯燙到了手。

    接著他們又聊到了白家醫館,商量著年後回城的時候,給白老爺子和小白芷捎帶些鄉間的特色小吃和醃菜。

    很久都沒這麽放鬆過了。不覺晨曦已至,窗戶外進來了一片微光。

    然而,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打破了清晨小院的寧靜。

    一個戴眼鏡的小女孩,天不亮就站在院外急急地敲打著門:

    “小瀾哥哥!快開門!”

    一雙小拳頭好像是鐵做的,擂得門板子咚咚響。

    “是悅姍!我去開門,陳兄幫著照看這裏!”

    啟瀾把手裏的廚具丟到一邊,飛快衝出廚房,跑過去一把拉下門閂。

    先別管她是怎麽一路找來的,隻見雙眼紅紅的,滿臉都是火燒眉毛的焦灼。

    “我姐夫....不,章醫生被抓了!”

    他氣得跺腳:“這幫人,怎麽盡捏軟柿子呢!”

    前一晚,章文軒本來和顧啟瀾約了酒,道了別,把給董小美準備的一盒治療肺炎的進口藥托他轉交。

    回來路上,他獨自提著一口沉沉的柳條箱子,走到了十字路口,回頭望了一眼悅嫻出車禍的地方,一股悲傷又襲上心頭。

    “走之前,再去教堂的墓地和她多說會話。回來都得好長時間了。”

    他打定了主意,就臨時改了路線,繞了一個大圈圈,去城南的夜市買花。

    夜市燈火闌珊處,他抱著一盆葉片零落的紫色花草,蹣跚地往東邊的教堂方向去。

    不料半路上碰見了唐老板和唐太太的車。他倆也是去看望女兒的。

    觸景生情,悲從中來。

    唐太太情緒崩潰,哇哇大哭,悲憤的唐老板就命令傭人們將他再次捆了起來。

    上回唐老板放過了章文軒,是看著秦鋒的麵子。

    眼下,那個保護他的人,也是泥菩薩過河。

    秦鋒那一晚從小美的臥室匆匆逃離後,很是心虛。

    身心俱疲地出了巷子,跌跌撞撞溜了回去,大氣不敢出。

    一想到不慎留在現場的半截子香煙,他就惶恐不安,那一幕依然心有餘悸:

    董院長的太太發了瘋一樣罵罵咧咧,操起黃銅的台燈座子就砸他的頭,一時急了,竟然失手拿臥室相框裏藏的那把刀捅了出去.....

    夜深人靜,翻了翻抽屜,把餘下的香煙全部收集好,拿水泡了,挖了坑統統埋在自家花園裏。

    接下來的幾天,他不敢去警察局,怕被劉警長瞧出個端倪來。

    隻能在家裝病,躺床上養著,讓丫鬟把每天市麵上能買到的本地新聞報紙都一張不漏地搜羅來,又逐字逐句地看,連報紙縫都不馬虎。

    可是,沒有任何關於董太太的消息。

    死了還是沒死?

    他隻能憑經驗推測後一種可能更大--

    要是真的人沒了,院長交際甚廣,總得登個訃告告知親朋好友吧?

    悅姍眼看章文軒給父親叫人關進了自家地下室,急得在房裏團團轉。

    如果父親把章醫生交給警察局,那就等於要害一條命。

    姐姐不在了,她一個人沒能力救,甚至連幫忙送點水和食物都找不出一個理由來。

    無奈之下,她記著悅嫻日記本上寫的啟瀾家地址,摸索著一路乘馬車趕來求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