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受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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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海這一罵把劉美豔給鎮住了,站在那裏不敢再吭聲。這後,他讓幾個女傭把羅娜的屍體抬進祠堂裏淨身。
梳洗完畢後,幾個傭人抬著羅娜的屍體出了祠堂。歐陽海讓陳阿三去後厝西房的儲藏間拿件“水被”1來。”陳阿三聽後猶豫了。剛才劉美豔那話把他嚇得魂都沒了,這下又讓他去拿死人用的水被,不沾上晦氣才怪呢。
“我尿急,去去就來!”陳阿三說罷轉身跑開了。
“沒良心的東西!”陳六托著蘭花指,低聲罵了一句,轉身對伍爺說,“伍爺,我去拿!”沒等伍爺回話他人已經抽腿向後厝奔去。
過了一會兒,陳六從後厝拿來一件紅色“水被”,從頭到腳蓋在羅娜身上。
“把小姐抬到教堂去!”歐陽海道。
全場一片沉寂,沒有人敢向前一步。
伍爺抬頭一看,除了歐陽海守和他守在擔架邊,其他的人都遠遠地站著,沒人敢再接近擔架。“怕了?”他憤聲責罵道,“我說你們這些兔崽子都怎麽了,難道你們都忘記以前小姐是怎麽對你們的嗎?良心都喂狗了?小姐要真是妖怪你們早已化成灰了,還能活到今天嗎?”
“唉!”沉浸在悲痛中的歐陽海長歎了口氣,說:“好兄弟,別再為難他們了,我們和小六子三人一起輪流扛吧!”
似乎是伍爺的一番話喚醒了傭人們的良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和剛解手回來的陳阿三一起走到歐陽海和伍爺麵前,說:“伍爺,不用勞駕您了,還是讓我們來抬小姐吧!”
“稍等下!”歐陽海說罷俯下身子,拉開水被,含著滾燙欲滴的眼淚靜靜地端詳了羅娜一會兒,然後把心一橫蓋上水被說,“把小姐抬教堂去!”這是羅娜母親蘇菲生前的遺願,他也就照著內人的遺願去做。
伍爺聽後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忍著悲傷轉身對傭人們道:“好,把小姐抬走。”就這樣,羅娜連夜被傭人抬出了歐陽商行。
“妮子呢?”這個時候歐陽海突然想起還在閣樓上的小安妮。話音未落,伍爺已轉身飛似的跑上西房閣樓。
過了一會兒,伍爺抱著昏迷不醒的安妮來到歐陽海麵前說,不好,小妮子昏過去了。
歐陽海聽後連忙抱過安妮,三步並作兩步跑進東房,把安妮輕輕放倒在他平時休息的紅木四腳床上,然後對身邊的伍爺說,伍哥,快去把村裏的王大夫請來!
“好!你看著妮子,我這就去把王大夫叫來。”不等歐陽海應聲伍爺轉身飛快地跑出了宅院。
“妮子,妮子你怎麽了?”歐陽海輕輕搖晃著安妮的身子。然而安妮還是沒有醒過來。歐陽海急得像隻熱了鍋的螞蟻似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劉美豔說,我來試試看!歐陽海見她態度誠摯,也就沒有說什麽。
劉美豔走到床邊身邊,伸出一隻手來用大姆指朝著安妮的人中穴猛掐下去。安妮“呃!”的一聲醒了過來,上唇烏青烏青的。
過了一會兒,伍爺和王大夫提著藥箱來到安妮床邊。王大夫坐到床邊,他先是讓安妮伸出舌頭,接著幫她把了一會兒脈,再探了下溫度。
“王大夫,這孩子沒事吧?”歐陽海問道。
“沒事,這孩子隻是受了過大的刺激才暈過去的,醒來後就沒事了。”說罷一文錢也不收,提著他的藥箱離開了歐陽家。看到安妮已安然無恙,歐陽海和伍爺的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小漁村的天空還是陰陰沉沉的,空氣潮得很,家家戶戶的房舍裏全是發黴的氣味。
辰時,教堂的牧師們為羅娜舉行了葬禮,他們把羅娜的屍體安葬在她母親蘇菲.安麗娜的墓邊。由於羅娜母女被村裏人視為不詳之人,歐陽海的親戚朋友都沒有來參加羅娜的葬禮,而劉美豔也推說身體不舒服將自己關進自家的伺堂裏誦經念佛,沒有前來送殯。因此,這次參加葬禮的人隻有伍爺和安妮和幾個傭人。
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歐陽海在羅娜離世的當天晚上就離家出走了。但是,這次他沒有把伍爺帶走。
安妮木枘地站在羅娜母親的墳前,神情悲傷地看著母親的屍體被抬進漂亮的紅色花雕木棺裏。當木棺被修士們徐徐抬進那深深的墓穴後,她的眼淚“叭叭”直下,視線一下子模糊了。
羅娜下葬後的第二天早上,小漁村裏有人發現她的墳墓被人掘開了,棺木不知去向。而在她離世的當天晚上,歐陽家的三艘商船少了一艘。一夜間村裏失蹤了十幾個人,一個是警察局局長張漢武、一個是鄉太保楊金順、一個是珠寶行的保鏢錢富,還有幾個是鄉裏航海技術較高的水手。
在歐陽海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劉美豔整夜哭天搶地,鬼哭狼嚎,鬧得四鄰不安,有人說她是悲傷過度,有人都說她是被鬼附身了。
羅娜離世後,小漁村的天空好幾天都沒放晴過,整座小半島一直被濃濃的迷霧籠罩著,仿佛有一種不安的氣息圍繞著小漁村的每一個人。村民們都說這個月是鬼月,要是出海了,定會被海王船拖到陰曹地府去。因此,那些長年累月在海上奔波的老漁民都不敢在這樣天氣惡劣的日子裏出海,怕遭遇不測。
歐陽海在臨走前給伍爺留下了一筆錢財委托給他保管,並讓他接管經營歐陽商行。然而,歐陽海離開前沒有留給劉美豔任何財物,這令劉美豔心裏很不平衡,每次看到安妮便會虎視眈眈地審視著她,那眼光仿佛是老虎見到獵物似的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這令小安妮惴惴不安,因為喜怒無常的小外婆一不高興就拿她開刀,因此,她每次見到劉美豔都遠遠地避開。
白天裏,可憐的小安妮寸步不敢離伍爺,一到晚上就將自己關進閣樓裏不敢出門。
羅娜死後的第八天淩晨卯時。伍爺悄悄來到西房的小閣樓上,把安妮叫醒說,“安妮,伍爺要離開幾天,到南洋去做批買賣。這幾天你一定要好好聽你外婆的話,千萬別惹她生氣,知道嗎?”伍爺握住她的一隻小手低聲叮嚀道。
“知道了,伍爺!”安妮抬頭環顧著光線昏暗的屋子說,“可是這裏每到晚上都黑乎乎的,安妮好害怕!”
“這是你的家,沒什麽可怕的!”伍爺握著安妮的手說,“伍爺這一趟出去至少也得一個月,你害怕的話,我讓英姐晚上過來陪你,她會照顧你的。”
“好,可是伍爺你能不能早點回來?”安妮用懇求的眼神望著伍爺。其實她心裏擔心的是劉美豔。因為,自從羅娜和歐陽海離開後,劉美豔經常動不動就衝她發怒。
“安妮乖,伍爺一辦完事就回來,這段時間你不要到處亂跑!”
“好的,安妮不到處亂跑,安妮在家裏等伍爺回來!”伍爺聽後這才放心離開。
誰知伍爺前腳剛剛踏出歐陽宅院的大門,安妮的房門就被人給一腳揣開了。然後一個滿臉長著瘡疤的陌生男人闖進了她的睡房,像拎小雞似的把她從床上拎起來,提出了西房閣樓。
這時候小漁村的天空已經蒙蒙大亮。歐陽宅院的傭人們在廚房裏跑進跑出地忙著煮早飯和打掃衛生。這些向來對劉美豔惟命是從的傭人對安妮的遭遇不是冷眼旁觀,就是視若無睹。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陌生男人將安妮提到前厝的大廳裏,扔到劉美豔麵前。
這天早上劉美豔打扮得特別嬌豔,一身大紅的旗袍,臉上畫眉點痣,還撲了一層層厚厚的脂粉,嘴裏塞著一支金嘴煙鬥,兩片嘴唇塗得像剛喝過豬血似的腥紅。
留著長胡須、虎頭虎臉的陌生男人瞪了安妮一眼,走到劉美豔身邊,俯身對她耳語一番。劉美豔聽後雙目徒然大亮,擱下手中的煙鬥緩緩地站起身來,然後抱著雙臂在安妮麵前來回踱步著,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片刻之後,她對靜候在一邊的女傭說:“麗麗,再給我加點煙草!”
“好的,太太!”麗麗應聲轉身走到八仙桌,隨後從抽屜裏取出一盒火柴,“擦擦”地幫劉美豔點燃了煙鬥。
劉美豔猛囁了幾口煙,兩隻眼睛像盯著一頭無力反抗的小獵物似的緊緊地盯著安妮看,那凶狠的眼神令安妮感到不安。安妮嚇得後退了兩步,惴惴不安地看著劉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