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我不心疼你,我沒有那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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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川攏住手,沉了片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季善咬了咬唇,“聽多了,不想聽了。”
周景川眸色微變,沒再說話。
空氣陷入沉寂。
“嗷……”季善懷裏的寶寶忽然發出哭聲。
季善被嚇了一跳,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寶寶身上。她抱著寶寶,輕輕晃動著,軟著聲,溫柔著,“不哭不哭哈,乖。”
但是小寶寶像是跟季善鬧上似的,一股腦地哭,季善怎麽安慰都不行。季善急得都要哭了,她現在可後悔了,就不該當著寶寶的麵說那麽凶的話,“別哭了,媽媽錯了。”季善想伸手給小寶寶擦擦眼淚,奈何又怕自己的手不夠幹淨沾染細菌。
周景川站在床邊,深深凝視著季善,看她著急,眉頭蹙起。
沉默幾許,他伸出手,看向季善,“給我吧。”
季善手下頓了頓,卻沒什麽回應,她低著頭,小聲安慰小寶寶。
“季善。”周景川沉聲,跟她解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抱孩子。”
季善抬頭,“相較於我,你更不適合。”
周景川站立的位置對麵就是玻璃,玻璃鋥亮,剛好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頭發有些亂,表情僵硬,下巴處還有青蔥胡茬,倒是狼狽,的確不適合抱孩子。他站定幾秒,進了病房自帶的洗手間。
沒過幾分鍾,周景川從洗手間出來。
他又站在季善的床頭,“給我抱吧。”
季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應該是洗了澡,身上氣息清爽,比之前略顯狼狽的模樣看起來舒服多了。不過可能是醫院沒有剃須刀,他下巴還有點青色。
“沒剃須刀。”他跟季善解釋,“我洗過了。”他眸色偏深,認真地看著季善。
季善看到他眼白的血絲,一道道紅,她的心,控製不住地抽了一下,酸酸的,疼疼的。
強壓下心裏錯亂的情緒,季善將孩子遞給他,“你小心點。”
周景川穩重地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寶寶,視線逐漸從季善的臉上落在寶寶臉上。
“嗷——”小寶寶還在哭,哭得眼角發紅。
初為人父,懷裏的家夥又如此小,仿佛輕輕觸碰一下,就要折斷。固然周景川麵容沉靜,動作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慌亂。
明明之前看了不少相關資料,但將孩子抱在懷裏後,理論上的東西都成了泡影,甚至連抱孩子的姿勢都不夠標準。
“嗷嗷嗷……”
季善眉頭蹙成川字,聽著寶寶越來越犀利的哭聲,她忍不住開口,“你把孩子給我吧。”
周景川在哄孩子,隻不過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兒,還有點邁不出去。餘光掃到季善冷然譏誚的目光,他喉頭滾動,沉沉道,“不用。”
季善根本放心不下,孩子哭一聲,就像是一雙手掐一下她的心。
她是想自己哄,可是周景川一心一意都放在孩子身上,手法也逐漸上了道。
季善盯著父子倆看,兩個人越來越和。小寶寶吧唧了下嘴,緊緊握著拳頭,戳弄周景川的胸口,然後開始咿呀咿呀地支吾著,眼睛雖然閉著,嘴裏卻不斷流著口水,從季善的角度看,小家夥似乎扯起了嘴角。但看得不真切,季善也確定不了。
周景川正對著兒子,自然看得清楚,他臉上明顯帶有歡愉,抱著孩子闊步走到季善麵前,微微躬了躬身,將小家夥皺巴巴的臉給季善看,“看,我讓他笑了。”
他聲音磁性,向來低沉,但這並不阻擋他的愉悅,還有小小的炫耀。
頓時,季善眼眶就開始發酸發澀。不敢看,她立即別過臉,“哦。”
周景川怔怔地直起身,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倒也沒覺得怎麽樣。他坐在沙發上用自己的方法沉默地逗弄著小家夥。
季善從窗戶上看到玻璃上倒映的父子倆,氣氛和諧,像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畫麵太美好,與現實形成鮮明的對比,心,酸疼不已,如同被一刀刀淩遲。
她使勁攥住床下的床單,連忙眨了眨眼,把眼淚逼回去。
斂去眼睛裏失落,又重新變成之前冷然的樣子。
初生嬰兒,更不用說早產兒,不能離開保溫箱多久。沒一會兒,就有護士來提醒了。
季善笑著跟小寶寶告別,可是很明顯,小寶寶可能跟周景川關係更親近,閉著眼縮在周景川懷裏。
季善心裏酸酸的,哼了一聲,暗道一句小白眼狼。
……
周景川送小家夥去了保溫箱,回來後,他發現季善已經睡著了。
縮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
周景川擰了擰眉頭,他記得,剛開始在一起時,季善就喜歡這種沒安全感的姿勢,之後好幾個月時間,她睡姿才逐漸舒坦。可如今,一切好像是又回到了起點。
抬手,撫平季善蹙起的眉頭。爾後,深深凝視著季善,他的眼神漆黑幽深,一望不見底,此時充滿清晰可見的占有欲。
“救……救我……”
睡夢中的人又皺起眉,臉上爬上恐懼,小聲呢喃出的字眼也充滿恐慌。周景川喉頭發緊,他任由季善抓住他的手,就算季善的指甲陷入他的手背,他都沒皺一下眉頭。
“我在呢。”聲音愈發低啞。季善在睡覺時,周景川的情緒外顯很多。
睡夢中的季善無比脆弱,昨晚發生的事情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她卷在裏麵,她出不來。太黑暗,起初還有一點光,可後來她喊周景川,看到他跟別的女人抱在一起,那道光不見了,目光所及都是黑漆漆的。
周景川用另一手抹去季善眼角的眼淚。
他將學會的應付小孩的招數放在季善身上,輕輕拍著季善的頭頂,緩聲說,“睡吧,我在呢,不會讓人欺負你。”
季善徹底睡過去,是一個半小時以後。
周景川收回手,起身後,目光冷然。
窗戶前,他長身而立。
沉靜地思考季善所說的那一番話,從頭開始捋。
幾分鍾後,眼睛眯成一條凜冽的細縫,他重回季善床頭,拿起季善的手機,用季善的指紋開鎖,翻開短信,果真看到季善所說的那張他跟白子顏抱在一起的照片。
甚至不僅僅這張,還有季善根本沒提及的,一個女人倒在血泊裏,後腦勺朝上的死亡慘狀。
周景川依稀記得,季善的母親好像就是跳樓身亡的。
眼睛裏登時泛起危險的光。
放下手機後,周景川出了病房。剛好他雇來的月嫂已經來了,又格外安排了兩名保鏢護在門外,周景川離開病房。
他去了盛遠的辦公室。
盛遠正在跟人討論病人的情況,見到周景川過來,他一愣,“老周?”
跟盛遠討論病情的幾名同事見盛遠這裏來了人,便主動離開了。
盛遠將記錄本闔上,揚了揚眉頭,“怎麽了老……”
“砰!”一拳,狠狠砸在盛遠的下巴處。
盛遠:“操!你犯什麽病!”周景川這一拳非常用力,盛遠吐出一口血水,目視周景川。
盛遠一個醫生,手無縛雞之力,周景川輕而易舉扯住他的衣服,將人拎了起來,用力甩在桌麵上,一拳又打在他的左臉上。
“周景川!”盛遠厲聲,但說話時牽扯到嘴上的傷口,他倒抽了口氣,顯得整個人都沒有氣勢。
盛遠一向將周景川看作是對手,雖然他知道自己跟周景川的差距很大,可他不能承認被人如此沒有尊嚴地打敗,臉色難看,他強行撐著桌麵站起來,“你作什麽!”
周景川一把攥住他的衣領,“我跟你說過,你想去追,就去追。別特麽畏畏縮縮在背後使絆子,我不是你的情敵!”
盛遠眸子一動,“你說什麽?”
周景川眼中冰冷,目光似利劍,泛著寒光,“說什麽你應該知道,看心愛的人抱別人男人,你不去分開,還拍下照片,我倒是不知道,我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是個烏龜性子。”
“周景川!”盛遠胸口起伏,唇瓣拉成一條細長的線,直勾勾盯著周景川,“子顏的感情不是讓你這麽糟蹋的!”
周景川冷笑,“我的感情就是讓她糟蹋的嗎!”
盛遠:“她糟蹋了你什麽!她現在已經改了,她那麽好,怎麽不值得原諒!”
周景川不禁笑出聲,“你之蜜糖,不代表是別人的。你覺得好,你可以去追。你要再敢對季善動手腳,別怪我不顧兄弟情分。”他將人甩開,“另外,最好昨天的事情發生的事情都跟你沒關係,盛遠。”
盛遠捂住胸口幹咳,他憤怒地凝視周景川,“你對子顏就這麽狠心?她為你做得不夠多嗎?而季善,她為了做了什麽?什麽都沒有!一個貪圖你財富,把你當對付季家的手段而已,你倒將她放在心裏當個寶,你是瞎了眼了失了智了,還是季善床上功夫太好太淫蕩,把你迷糊塗了?”
周景川凜冽回頭,“我操你媽盛遠!”周景川從小受的是專門的精英教育,不說髒話,遇事冷靜不動手,可今天,他胸口肆虐一股火氣,髒話罵了,手動了,把盛遠一拳打在地上。
盛遠艱難站起來,試圖還手,壓根還不了手。周景川現在才像是失了智,盛遠剛想還手,就被他牢牢反擊。
楚荊南跟盛遠約好回來複查,大老遠就聽到盛遠辦公室裏劈裏啪啦的聲音。站在門口嘖嘖一聲,他推開門,“阿遠你厲害了啊,把妞帶……臥槽,你們鬧什麽!”本來想要打趣盛遠一聲,而當看到辦公室裏的場景,楚荊南臉色一變,嚴肅著,匆忙上前將周景川分開,攙扶住盛遠,楚荊南瞪著周景川,“自家兄弟,你們在做什麽!”
眯了眯眼睛,楚荊南盯著周景川滲血的手臂,“你的胳膊,怎麽了?”
周景川沒當回事,他冷冰冰睨著盛遠,“你給我聽好了。當年放棄感情的是白子顏,嫁給我大哥也是白子顏,結婚那天才知道自己被拋棄是我,別搞得全天下都欠她的。她多年拿我炒作,我看在她是我大嫂的麵子上沒有過計較,不代表我一直不計較,任由她踩著我往上爬。另外,別用那些上不了層麵的手段給季善發沒有真情實感的照片,有本事你帶著她把我捉奸在床。”
楚荊南站在兩人之間,知曉兩個人打架的大致原因,他有點尷尬,打著哈哈,“老周,算了吧,都是自家兄弟。”
周景川涼涼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追賴茜茜,想成,就閉嘴。”
楚荊南慫了,默默向旁邊挪了一步,乖乖站在周景川身旁。
盛遠笑,“因為一個女人,你不要我這個兄弟,嗬,我算是看透了你。”
周景川冷臉,“昨晚所有的事情,你參與了多少。你想對季善做什麽,目的是為何,是想要她去死,還想要孩子去死。你覺得,你這種兄弟,我要的起嗎?”
盛遠臉色難看。
周景川:“有本事,就把所有證據都藏好。”
說完,他便出了門。
楚荊南留在屋子裏,他歎了口氣,“我跟你說了多少次,白子顏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為了她又做了什麽!”
“楚荊南,別在我麵前說她不好。”盛遠渾身上下都疼,撂下一句話,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楚荊南歎了口氣,“你無藥可救。”
白永釗對賴茜茜做得事兒是楚荊南心裏的刺,刺得他想起來就心如刀割,自然而談對白家的人都沒好感,沒再說話,出了屋子。
出去之後,他便看到周景川。
周景川站在窗前,冷聲對電話那邊吩咐,“公司公關號,與白子顏拉開關係,澄清所有緋聞,再聽不懂,你就給我從公關部經理位置上滾下來。”
楚荊南很多年沒聽過周景川如此動怒,也好久沒見過這麽鮮活的他。
“小嫂子沒事吧。”等周景川掛斷電話,楚荊南開口問。
周景川瞥了他一眼,“沒事。”
楚荊南笑,“那就好,小嫂子應該快生了吧?”
周景川:“生了,男孩。”
楚荊南長大嘴,好久沒緩過勁來。
周景川像看白癡一眼看了他一眼,涼森森地離開了。
……
季善醒來後,天已經黑了。
肚子裏有點餓,她撐起身,揉了揉眼。
她一動,周景川也從沙發起來。
“餓了?”
他站在季善麵前,“想吃什麽?”
季善將目光挪到別的地方,“你不累嗎?”
周景川沒說什麽,轉身去了廚房。
季善坐在床上,她其實想讓宋佳琪給她送點飯過來,或者是訂個外賣,可看著廚房裏周景川寬厚的背影,她手上動作停下來,嘴裏泛著苦味。
“啪——”
廚房裏,傳出一聲脆響。
季善猛然抬頭看過去,就見周景川擰著眉頭,躬身撿起碎掉的玻璃渣。
起初季善以為隻是簡單的掉了東西,細看,發現周景川躬身時,隻用了右手。而左手,不自然地垂落。
季善眯了眯眼,看到周景川左手下地板上,有血跡。
腳像不受控製,下了床,她走過去,抓住周景川的手臂,“你的手怎麽了!”
周景川斂眉,將手收回來,“沒事。”
季善強勢地擼起他的衣袖,看到上頭的傷口。她學醫,能認出這種傷口是子彈傷過的痕跡。子彈取出來了,卻沒做好處理,傷口有感染的趨勢。又不知因為什麽原因裂開,往外淌血,健碩的蜜色手臂上,血緩緩往下淌,聚集在指尖,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季善的心抽疼一下,連忙用力攥住手,她抬頭狠狠瞪著周景川,“你這是做什麽?苦肉計嗎?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我不用你管!”她眼眶發熱,聲音帶了哽咽。
季善煩死自己了,她煩躁地抹去眼淚,站在周景川的身後,奮力推搡著他,“你走!”
周景川沒將手臂的傷口當回事,他轉身,深深地凝視著季善,眼中有一抹細碎的愉悅。拍拍她的肩膀,嘴角小幅度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回去等著,馬上好。”
季善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心理防線都崩塌了,她眼淚決堤,無措地擦眼淚,“走!你走!”
周景川心裏柔軟,“真的沒事。”
季善仰起頭,巴掌大的精致臉頰上淚眼婆娑,“你饒了我,可以嗎!周景川我求求你饒了我,我受不了你這樣!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求你從這裏離開!”
周景川喉頭上下滑動,輕聲,“你在乎我的。”
季善沿著牆壁緩緩滑下去,她蹲在地上,抱著頭,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你別說了,不要說了。”她捂住耳朵,自顧自地說,“你的傷口是為別的女人受的,我為什麽要心疼,沒有的,一點也不心疼,我沒有那麽沒用。”
周景川怔在原地。
季善嗚咽:“你走好不好?你走啊。”
周景川攏了攏手,他原來想摸一摸季善的頭,卻生生停在原處。
臉,依舊是一張冷漠的臉。
眸內,藏著暗湧的情緒。
好一會兒,他說了一聲好,向後退了一步。
季善聽到腳步離開的聲音,她以為周景川離開了,痛苦地哭出聲,大聲地哭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