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她真的,會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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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景川離開後,去側臥陪兒子坐了一會兒。
    他家兒子跟別的小孩不一樣,不哭不鬧,見不到媽媽也不想,看到爸爸也不搭理,輕飄飄撩起眼皮看一眼,繼續睡。
    其中一名月嫂偏年輕,凝視周景川的後背,出神了好一會兒,停頓數秒,說,“先生,小少爺很聽話的。”
    “好好照顧。”周景川給小東西拉了拉被子,爾後便出去了。
    事情繁多,周景川並未在家裏呆多久。
    他先去了醫院,昨天晚上在路上,他就已經安排了人守在醫院。
    進入病房,周昊安安靜靜的在看書。
    聽聞聲音,周昊扭過頭,先是一愣,接著眼中閃過錯綜複雜的情緒,比如喜悅比如不知所措。
    “小叔叔……”他停頓了好長時間,才吐出這麽三個字。蕊姨那天教育他,要喊小嬸嬸是姐姐,既然喊小嬸嬸是姐姐,那喊小叔叔是什麽呢?糾結來糾結去,他還是喊了小叔叔。
    周景川將早餐給他放在桌子上。
    這個孩子,周景川向來是寵著的。不過起初性格很差,他又不喜在小孩身上花費多少時間,就從來沒表現出喜歡多麽寵溺。
    如今,周昊身世複雜。他調查過,周蕊當年換掉精子卵子,卵子是季善媽媽的,精子是周家前幾年過世的一個同輩旁係弟弟,兩個人都已經去世,而白子顏這個孕母,虐童家暴。總而言之,周昊的童年並不美滿。
    “吃飯吧。”周景川聲音柔和了些。
    周昊喜歡的人很少,崇拜的人更少。周景川就是他唯一崇拜的那一個,立即動手打開餐盒,認認真真喝粥。
    兩個人之間沒再說話,氣氛卻出奇的好。
    周昊吃完後,周景川給他將早餐撤掉。隨而起身,“好好休息。”
    周昊:“小叔叔,你路上小心。”
    周景川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做過幾次化療,他的頭發掉得厲害,本來盛氣淩人的樣子變成如今懂事乖巧又聽話的沒有安全感模樣。
    “改天跟她帶你和周子謙出去玩。”
    周昊眼睛亮亮的,“真的嗎?”
    點點頭,周景川說,“前提是你跟周蕊拉開距離。”
    周昊甜滋滋的笑著,“好的,小叔叔。”周昊沒糊弄周景川,他不喜歡蕊姨,她看他的樣子很怪,像是通過他看另一個人,而且總要讓他擺一些固定動作,“小叔叔,那我姐姐什麽時候來看我?”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搭配稱呼?
    周景川一本正經地開口,“當初教你的東西都喂狗了?”
    周昊覺得很別扭,他還記得蕊姨說,稱呼要按照親近程度叫,他跟姐姐是一個媽媽生的,關係是最親近的。所以,他才改口的,現在要喊……
    “姐夫?”
    周景川對此並未有什麽不滿,他不過是不想讓周昊將他跟季善之間割裂。
    離開病房,周景川便找到了周昊的主治醫生。
    之前的主治醫生早被周景川換掉了,如今這個完全是周景川的人。
    “周總,周昊少爺的情況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殘酷,我看過病例,之前的主治醫生將情況誇張了不少。”
    周景川翻看醫生交給他的病例,表情逐漸冷漠。
    “合適的腎源現在進展如何?”
    主治醫生表情舒展很多,“桐城找到可能合適的腎源,桐城市中醫院正在進一步確定。”
    “謝謝,辛苦了。”周景川將病曆本放下,緊鎖的眉頭舒展開。
    “對了。”就在周景川準備離開時,主治醫生喊住周景川,“周總,昨天夫人來醫院捐獻脊髓了。是我的助理全程在操作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
    ……
    周景川從醫院離開,一路上他都不在狀態。按住鼻梁,他靠在車座上,閉眼假寐。
    十分鍾後,他交代助理,“回棠廊。”
    守在門前的保鏢看到周景川又回來,連忙招呼,“先生。”
    周景川沉聲,“夫人吃飯了?”
    保鏢:“送進去了。”吃沒吃,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周景川往下扯了扯領帶,“先下去吧。”
    說罷,周景川推門進入房間。
    屋子裏很黑,季善連窗簾都沒拉開。空氣流通緩慢,甚至無法感知季善的呼吸。
    周景川心裏一梗,他繃著臉,一把將窗簾拉開。頓時,外頭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驅散屋內的黑暗,讓冰冷的房間裏增添一份溫暖。
    始終躺在床上的季善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眼睛疼,但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睜開眼,閉著眼,將周景川當成空氣。
    周景川走到季善床旁,眯著眼打量著桌子上動都不曾動過的早餐,裝作寡淡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裂痕,他擰著眉頭,“起來吃飯。”
    季善別過身子,保持背對他的姿態。
    周景川坐在季善床旁,小米粥現在的溫度有點熱,他端起瓷碗後,吹涼,另一手勾住季善的脖子,將人撈起來。
    季善不情不願地坐起來,周景川將小米粥送到她嘴旁,她緊緊閉著嘴,不肯吃。
    “季善。”周景川冷著聲,“別鬧脾氣。”
    究竟是誰在鬧脾氣?!從昨晚被今天早晨,胸口鬱結的憤怒頓時爆發了,季善忍不了了,她掃開周景川的手,“不用你管。”
    她的動作幅度偏大,周景川手中的瓷碗被她掃到地上。寂靜的房間裏,頓時傳來一聲刺響。
    小米粥都灑在周景川的手上,周景川被燙了一下,沒拿住,瓷碗才掉在地上。
    周景川淡漠地用餐紙擦去手背上的熱粥,接著,躬身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拾掇到垃圾桶裏。
    季善沒看周景川,但剛才那道響聲,卻令她眉頭一鎖。她本意其實並不是想要鬧脾氣,也不想將脾氣撒在無辜的瓶瓶罐罐上。聽到身後窸窣的聲音,季善心裏不是滋味。
    周景川收拾好,將碎片全部收在垃圾袋裏,交給門外的傭人。又囑咐,“讓廚房重新做早餐,甜一點的。”
    交代過後,周景川關上門。
    季善坐起身,看到周景川手背上紅腫的一片,忽然之間握緊了手。
    “我不會吃的。”季善將視線挪開,冷冰冰地吐出五個字。
    周景川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不回她。
    季善覺得軟綿綿一拳砸在空氣中,非常不爽快。周景川不跟她說話,季善心裏的火氣鬱悶煩躁通通都發布出去。
    廚房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送來了重新做好的早餐。
    這次的早餐偏西餐,三明治搭配牛奶。
    送餐過來的正是照顧小寶的那名比較年輕的月嫂。
    她低著頭,“先生,廚房陳阿姨讓我把早餐送上來。”
    “放下,出去。”
    小月嫂被周景川冰冷的聲音嚇得一顫,但臨走前,她餘光掃到周景川低頭看雜誌的清貴模樣,心跳還是控製不住地加快了。
    “我說了我不吃!帶下去!”小月嫂還沒出門,就聽到身後季善煩躁的聲音。
    小月嫂停下腳步,看著周景川,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季善這才將目光放在小月嫂的身上,雖然穿的衣服並不山檔次,不過一點也不正經,衣服的最頂端扣子都被解開了。隻要一躬身,絕對會讓人看到她胸前波濤洶湧的聳起。
    眯起眼睛,季善打量著她。
    女人看女人是最準的。
    季善朝小月嫂招手,“你過來。”
    小月嫂求救似的盯著周景川。
    季善快被煩氣了!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麽!放過她,不行嗎?她都提出分開了,他想跟誰眉來眼去就跟誰眉來眼去,偏要在她麵前嗎?
    把桌子上的早餐一股腦地掃在地上,她下床,像個小孩似的,赤著腳把那些東西朝著小月嫂踢,“滾!”
    小月嫂顫著聲,“夫……夫人,大家都是……是關心您,您不要,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周景川始終低著頭,直到聽到季善歇斯底裏的聲音後,他才抬起頭。
    地板上都是玻璃碎片,季善就這樣踩在地板上,周景川眸光一凜。
    他睨著那名月嫂,“讓你滾,聾了嗎?”
    小月嫂雙手都在抖,一刻也不敢呆,連忙跑了出去。
    周景川將季善抱起來,放在床上。他扣住季善的腳踝,果真看到她腳心有被玻璃茬刺傷的痕跡。
    薄唇緊抿,拉成一條削薄的細線。周景川起身,取來醫藥箱,給季善清理消毒。
    季善本來是要掙紮的,隻是周景川按得很緊,她動都動不了。
    “周景川,你放了我吧。”
    季善眉頭蹙起,她剛才發泄了那麽一下,理智有所回歸。她凝視著周景川低頭給他上藥的模樣,胸口鈍痛,“你值得更好。”
    周景川給季善擦了藥,起身,“我下去讓人準備早餐。”
    季善眼中充斥著濃濃的無力。
    周景川下了樓,去了廚房。
    小月嫂下樓後眼眶特紅,跟要哭了似的。家裏的傭人都知道氣氛緊張,周景川下來後,大氣不敢喘。
    周景川親自準備了早餐,一塊麵包,外加一杯牛奶。
    端上去後,他坐在季善按身旁,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季善的下巴。在季善狐疑的目光下,他將麵包塞在季善嘴裏。
    在季善所有反應之前,堵住她的嘴。
    季善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這會是周景川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麽親密又有點令人覺得羞恥的事情,季善這輩子絕對是第一次。她趕緊咽下,猛地推開周景川。
    周景川順勢將牛奶遞給她,淡淡開口,“喝吧。”
    季善狠狠剜了周景川一眼。
    “你是在暗示我,還想要剛才的方式?”
    季善連忙咕咚咕咚喝下去。
    ……
    季善吃過之後,她臉色一直都難看。
    等周景川去陽台打完電話交代完公事,她抿了抿唇,同周景川說,“你什麽時候放出?”
    周景川打開公文包開始處理公事,“兒子在隔壁,你要去看,不會有人攔著你。”
    季善從來沒發現周景川居然這麽不講道理。是,她是可以去看兒子,可能出得了這個門嗎?就算出了門,會沒有保鏢跟著嗎?
    該怎麽辦呢?
    季善無力地擰著眉頭。
    接下來幾天,季善完全周景川禁錮在棠廊。
    他像是啊變了個人,不說話,處理公務也不去公司,就在家裏。
    季善除了去廁所,剩下的時間周景川都跟她在一起。
    季善悶在一個蒸籠裏,蒸得她喘不過氣。
    3月7日這天,是季善與世隔絕一個周的節點。
    吃過早飯,季善跟兒子玩了一會兒,等兒子睡著,季善回了臥室。
    她坐在窗戶前,窗戶外頭萬物有吐新的傾向,天空大片大片潔白的雲隨風飄動。是春天,要來了。
    可季善,感受不到春天的氣息。
    連續三天晚上,她都在失眠。夢裏,媽媽在質問她為什麽要跟周景川在一起。
    還有周昊,長時間沒有手機,季善了解不到周昊的情況。
    她究竟可不可給周昊捐獻骨髓?
    小舅舅現在又怎麽樣了?
    出國的名額是不是確定沒有她了?
    季善抱著頭,“別想了別想了。”
    空氣中都充滿了壓抑,季善捂著臉痛哭。
    屋外,有傭人聽到季善的哭聲,連忙掏出手機想要給周景川打電話。
    心懷不軌的小月嫂攔住女傭,“先生工作很忙的,而且估計先生一會兒就到了。”
    “可夫人真的好可憐。”
    “可憐嗎?可我覺得先生更可憐啊,夫人這麽作,先生始終包容著呢。先生眼神裏都是愛,夫人究竟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季善進門時,門沒關緊,外頭說了些什麽,季善聽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僵直,直勾勾盯著窗外。
    “可我聽說,夫人變成這個樣子是有理由的。網上不是爆料,夫人的媽媽被先生家裏給害死了,還汙蔑夫人媽媽不幹不淨婚內出軌呢。欸,你沒上網嗎?夫人媽媽被逼死的場景實在是太……”
    小月嫂嗤聲,“可這跟先生有什麽關係,先生又不是罪魁禍首。道德綁架真是厲害。”
    季善就在這時打開房門出來。
    她一把抓住小月嫂的衣領,冷著臉將人按在牆壁上。
    小月嫂瞪大眼睛,“夫……夫人……”
    “當我是死人,是嗎?”從肚子大起來到現在,季善脾氣收斂很多。她逐漸明白,很多事情並不是暴力能解決的,但這個小月嫂踩在她的底線上了,“想要我拔了你的舌頭嗎?”
    季善將人甩在地上,“想當周太太就脫光了勾引周景川,別在我麵前惡心我!”
    小月嫂不知道季善的脾氣,一直以為她就是個作天作地的軟柿子,哪知她動怒時,眸內都是淒冷的寒冰,看得人頭皮發麻。
    “夫人,夫人我沒有。”
    季善一腳踢在她的胸口,“滾!”
    隨之,她看向身旁的女傭。
    “夫……夫人。”
    季善伸出手,語氣稍稍平和了點,“能借你的手機嗎?”
    女傭打心眼裏心疼季善,如今聽到她軟著聲求助,想都沒想,立即掏出手機,將手機解鎖,交給季善手裏。
    季善說了聲謝謝。
    女傭連忙說不用謝,“夫人您隨便用,用完喊我一聲就好。”
    季善:“謝謝你。”
    說完,她進了屋子,拿了一個剛買的還沒用過的香奈兒包,塞到女傭手裏,“謝謝你了。”
    之後,季善回了屋,關上門。
    拿到手機,季善打開微博。她搜了關鍵詞,頁麵下一條消息也沒有。很顯然,是被人將消息壓下去了。
    如今是網絡時代,就算壓,也不可能一條消息不剩。季善在多個搜索引擎上搜索,又逛了不少社交軟件。最終,不負她一頓搜索,找到了女傭剛才所說的關於母親的視頻。
    當年母親跳樓,恰好是季善放學回家,直接就看到母親從樓上一躍而下。
    而這個視頻,是以母親的視角拍攝的。
    視頻裏,周景川的大哥出現在視頻裏,他對著季遠航說,“季先生,我愛煙兒,你盡快離婚成全我們吧。”
    季遠航拒絕,將周景川大哥弄走後,他對母親不僅僅動了手,還有不堪入耳的言語羞辱,甚至在母親的麵前跟顧敏交合。
    季善親眼看到母親的眼睛裏沒了光,她一步步走到二樓窗戶前,縱身跳下。
    然後,畫麵跟季善腦海裏的場景重合。
    季善的手顫抖到抓不住手機。
    手機掉在床上,她又重新拿起來,就見畫麵再次出現周景川的大哥,他坐在駕駛座跟身旁的溫洛煙說,“煙兒,你放心吧,我給你報仇了。”
    季善捂住胸口,她癱坐在地板上,手捂住胸口,重重地喘息著。
    ……
    周昊那裏剛完成手術,剩下時間就剩下觀察了。
    周景川安排好,準備回去接季善過來。
    這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途中,周景川就想,季善一定會開心。
    但等他在家門口停下車,卻見季善坐在樓頂。她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裙擺隨風吹動,很好看,是一種空靈的美感。
    然而,周景川一點欣賞的情緒也提不起來。
    他下了車,強行壓下胸口的恐慌顫抖,抬腳往房間裏衝。
    “季善!”
    周景川上了樓頂,他白著臉,“你過來。”
    季善坐在邊緣,腿垂在下麵,雙手撐著身子,聽到身後發顫的聲音,她扭過頭。
    她笑了一下,“你回來啦?”
    周景川急忙點頭。
    季善笑意盈盈,她勾著嘴角,“剛才看你在車子裏笑,我好像就看你笑了兩三次,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周景川心頭一陣陣害怕,季善這個樣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跳下去了。
    “你別過來,別靠近我。”發覺周景川越走越近,季善如受驚的小鹿,不斷搖頭,“別。”
    周景川不敢靠近,他老老實實頓足,“我不過去。”緊跟著,他說,“昊昊手術成功了,找到了配型的脊髓,我想帶你去看看。”
    季善眼睛頓時亮了,她眨著眼,“真的嗎?”
    周景川眸色一凜,趁著她開心的勁兒,猛地一個大闊步,攥住季善的手腕。
    而剛才還開心地露出牙齒的季善頓時收起笑容,她掙紮,“不要,你放了我,放了我。”
    真的,逼她到這種地步了嗎?
    周景川心亂如麻,他試圖抓住季善,就像是抓住最後的希望,但季善拒絕他的碰觸。
    她每一次的躲閃,都像是一把刀,往周景川心口上捅。
    但這個時刻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周景川用力,將季善撈起來,等她的腳著了地,周景川才用力地抱緊她。
    季善跟周景川的心口貼得很近,季善感覺到周景川劇烈跳動的心髒,感受到他的後怕。
    季善忽然間不掙紮了。
    她同樣死死地抱住周景川,痛苦地嚎啕大哭。
    “我知道一開始你就是生氣我想跟小舅舅走,生氣而已。之後你把我關起來,不給我通信設備是因為網上爆了媽媽去世的視頻,你不想讓我看到。我都知道,我不怪你。”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好痛苦啊,我撐不下去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周老師。”
    季善的眼淚全部沾在周景川的衣服上,透過他的衣服,染在周景川的心口處。
    周景川凝視著身後的夜空,今晚的夜晚沒有月亮隻有很遙遠的地方有一顆星星,就像是周景川現在的人生,季善便是殘存的那顆星星。
    沒有了,就徹底暗了。
    周景川喉頭一滾,他瞳孔鎖緊,漆黑不見底,有一種猙獰暴戾的執著在裏頭。閉了閉眼,下一刻,他把季善打橫抱起。
    季善抓住周景川的衣服,眼淚跟斷了線似的。
    回了房間,周景川將季善放在床上。
    轉身時,季善及時抓住他的手腕。
    “我會死的。”眼淚不流了,她平靜地敘述著,“跟你在一起,我冷著你,心在痛,不冷著你,心也痛。你讓我走吧。”
    周景川胸口刺痛,沒回頭,“不會的。”
    “不會死的。”他強調了一遍,“所以,不會讓你走的。”
    ……
    周景川從棠廊出來,去了在人間的地下室。
    溫褚揚將當年欺辱周景川,如今從監獄跑出來的一名老女人關在這裏。
    周景川不樂意以暴製暴,但溫褚揚不一樣。他本質是黑的,若非周景川當年及時拉了他一把,他現在估計是個社會蠹蟲。
    見到周景川過來,溫褚揚一愣,“怎麽過來了?”
    周景川:“你上去,荊子找你。”
    溫褚揚沒多想,便從地下室上去了。
    然而,等他走了一半,又迅速折返回去。
    果真,看到周景川手裏握著鞭子,一鞭子接著一鞭子打在那個老女人身上。
    他眼睛裏都是紅色血絲,看不到光。
    溫褚揚連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老周!”
    周景川啞聲,“放手!”
    溫褚揚:“老周,你冷靜點。”
    周景川將鞭子扔在地上,“我被這群敗類毀了一輩子,季善要走,我這次連攔都不敢攔。什麽都是借口,都是她自以為的,什麽理由都沒有,我就是想藏著她,我就是在綁著她,今天她以死相逼,我心裏還是不打算放了她,可她眼睛裏沒有光了,我現在性格裏的短板也都暴露了,像個變態,我該怎麽辦?我遲早會毀掉她,她真的,會死掉的。”
    溫褚揚鬆開他的手,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才問,“那以後,怎麽辦?”
    周景川轉身,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的力氣,“怎麽辦?有得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