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鬼門關外
字數:7553 加入書籤
天空中忽而下起了濛濛細雨,黑漆漆的夜色中生成了一張無邊無際的灰網,沉沉地籠罩在這座充滿殺機的城市上空。
車子儀表盤上的時指針持續地向右轉動,動機裏不斷傳來低沉的轟鳴聲。南澤雨臉色陰沉地瞪著前方的道路,他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火花,既像是憤怒難抑,又像是焦灼不安。
潘寧頓壓低肩膀,弓起脊背,縮在副駕座上。他觀察著右側的倒車鏡,說道:“減讓他們追上來,我再開槍。”
“他們有幾個人?”
“三輛藍車,第一輛有4個人,第二輛應該也是,第三輛看不清。”潘寧頓說完,忽然喊道,“低頭。”
一梭子彈“嗖嗖嗖”地打在奔馳的沙背上,南澤雨頓時怒火中燒,“操,這幫傻逼!”他迅看了一眼儀表盤,“你的彈匣是滿的嗎?”
“嗯。”潘寧頓倒是十分沉著,“15,可以解決兩輛車,第三輛就不好說了。”
南澤雨想起被潘寧頓丟棄的配槍,不由得埋怨了起來,“你要是不扔我的槍,勝算更大。”
聽到這句話,潘寧頓居然噗嗤笑出了聲,“廳長大人,後麵可是你的人,我哪知道他們為了幹掉我,竟然連你也不放過。”
南澤雨的怒火幾乎要按捺不住了,“你就15子彈,我看你能囂張多久!”
潘寧頓慢悠悠地說:“放心,我會留一顆給你。”說著,他忽然側身閃躲,來自後方的子彈擦著他的身體,嵌入了前窗玻璃。
南澤雨又是驚訝又是佩服,但他來不及多說什麽,因為打頭陣的車已經開到了他的右側。早已按下車窗的潘寧頓見勢立刻伸出手去,連續開了五槍。伴隨著沉悶的子彈出膛聲和痛苦的慘叫聲,藍車蛇形地扭了起來,顯然,司機也中彈了。
“快,趁後麵沒跟上!”潘寧頓吼道。
南澤雨立刻加。此時他的車已經嚴重了,更糟糕的是雨還越下越密。刮雨器在前擋風玻璃上快地交疊掠過,就像是黑白無常的索命法器。
“不能開回家,會嚇著姣姣她們的。”南澤雨忽然想到這一點。而後,在最近的十字路口,他猛地一打方向盤,直接變道開上了右側主路。
潘寧頓詫異地看著他,“你要去哪兒?”
南澤雨冷冷地瞪了潘寧頓一眼。他看向倒車鏡,第二輛藍車已經拐彎追上了他所在的這條路。“去你家。”他突然陰森森地說,而心中卻暗暗著急:“薄鵬到現在都沒出現,藍車上的人我不認識,萬一他們不是不仁社的呢?”
“浦東,南碼頭,具體的到了附近我再跟你說。”
潘寧頓的回答讓南澤雨大吃一驚,“你不是在糊弄我吧?”他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我今天本來就是要把你帶去我家的。”潘寧頓剛說完,就立刻喊道,“刹車!”就在南澤雨下意識地踩刹車的一瞬間,他扭過頭去衝著後車連開了幾槍。後車沒有想到南澤雨會急刹車,一下子閃避不及,撞上了南澤雨的車屁股。
“走!”潘寧頓吩咐道。
南澤雨再度猛踩油門。他估算著,潘寧頓的槍裏應該還剩五六顆子彈,但他仍舊不敢冒險。同時,他的心裏越感到害怕,因為剛才他偷偷從倒車鏡裏觀察了一下,現藍車上的人越看越眼熟,竟有幾分像是桐原的人。
“那幫歌舞伎為什麽突然跑來追殺潘寧頓?我又沒有通知他們。而且,就算是要抓潘寧頓,也不用朝我開槍吧。”他在心裏嘀咕了一會兒,一轉頭,卻看到潘寧頓正在打量他。
“你看我幹什麽?”南澤雨被看得心裏直毛。
“你車開得不錯。”潘寧頓正色道,“下雨天,路況複雜,後邊又有追兵,但我看你很冷靜,高駕駛一點兒也沒亂。“
“我以前想當賽車手,至少,2o歲以前,我一直是這麽想的。”南澤雨下意識地說道,接著他就後悔了,“幹嘛要跟這個老東西交心呢?”
“可惜你攤上九條晴臣了,他希望你為家族做貢獻。”潘寧頓譏諷地說,“於是你隻好丟掉賽車夢,跑到中國來當警察。”
“關你屁事!”南澤雨沒好氣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幾顆子彈。”
“我就算槍裏沒子彈,你也得乖乖聽話。”潘寧頓狡黠地說,“除非你不想要琥珀宮了。”
兩人的攀談隨著一陣密集的槍林彈雨戛然而止,第三輛和第四輛藍車齊頭並進地追了上來,這次,連潘寧頓也不敢再說話了。
南澤雨的車後擋風玻璃早已碎得稀巴爛,車身上彈孔密集,就像是瑞士奶酪,隻不過它散出的不是奶酪特有的香味,而是令人恐懼的硝煙味。南澤雨心情複雜地看著潘寧頓打完最後一顆子彈,他清楚機會來了,但他又的確想要找到琥珀宮——在所有不仁社成員之前。
“前麵,左轉。”潘寧頓見縫插針地說。
“為什麽?”南澤雨納悶地問道,“直行不是更快?”
“這條路上橋快。”潘寧頓簡短地說。
南澤雨一打方向盤,雨水立刻衝到他一側的玻璃窗上,劃出瀑布一般的痕跡。他緊張地看著倒車鏡,隻見藍車裏有一個頭很短的黑胖漢子正扶著窗框準備鑽出來。
南澤雨馬上意識到這群人是要下殺手了,汗水如毛毛蟲一般爬上他的臉頰,盡管此時是隆冬的夜晚。
“在你座位下麵,有把槍。”南澤雨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子彈在儲物盒裏。”
潘寧頓震驚地看著南澤雨,兩秒之後,他終於罵了一聲,“操。”而後他迅從座位下麵摸出了那把用膠帶粘著的小手槍。“你這是防誰呢?”他打開了儲物盒。
“就是防你這樣的人。”南澤雨心想,但他知趣地沒有吭聲。
“這是九條晴臣教你的吧?”潘寧頓快地裝好子彈,比劃了兩下,“不錯,這招好。”
“我希望你別騙我,也別自作聰明。”南澤雨的眼前出現了一座舊橋,“如果到了你家你還不說琥珀宮在哪兒,我會立刻殺了你。”
“嗖嗖嗖”,藍車上的人開槍了。“我費這麽大勁找你,還有必要騙你?”潘寧頓一邊閃躲,一邊朝後麵開槍。
他忽然臉色一變。
“怎麽了?”南澤雨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走錯路了?”
“不是,我中了一槍。”潘寧頓說著,打開了儲物盒。他摸索出一塊舊毛巾,按在了肩膀上。
“不是剛剛中的吧?”南澤雨看他吃力的樣子,無端地有些可憐起他來。“七十多歲了,還要到處躲,活得不人不鬼的。”南澤雨想到這裏,又有些煩躁,“媽的,我今天真的是吃錯藥了。”
“當然不是,應該是之前撞車那時候中的。”潘寧頓調整了一下坐姿,牽動了傷口,疼得他皺了一下眉頭。
南澤雨由衷地感到了一絲欽佩,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九條晴臣。“換成是父親,能否在這個時候還隻是微微皺一下眉頭呢?”他想象不出來。
“很疼吧?”他扭過臉,沒頭沒腦地問道。
“還好。小心!”潘寧頓忽然咆哮了一聲。
但一切都晚了。當南澤雨把車開上橋的一刹那,從橋對麵駛來一輛車,而開車的女司機正在打電話。她顯然沒有想到橋下會竄出一輛高行駛的奔馳,慌亂之下,她記不得自己踩的是油門還是刹車了。
南澤雨緊急避讓,猛打方向盤,車前輪打滑,車頭直直地撞上了女司機的車。奔馳受到衝擊,瞬間調頭,甩尾,整車狠狠地摔在護欄上,將護欄撞碎,然後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架勢,一頭栽進了河裏。
很快,幾輛深藍色的車魚貫而至,打著雙閃緩緩停在了路邊。從其中一輛車上走下來一個瘦高的男人,正是桐原。“你沒事吧?”他走到女司機的車子旁邊,輕輕地敲了一下車窗。等女司機搖下窗戶來,他和顏悅色地問道,“我看你這車好像撞得不輕,下來檢查一下吧。”
女司機戰戰兢兢地從她的車裏爬了出來,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車禍嚇哭了,在大雨的襲擊下,她眼睛上的假睫毛很快就掉了一邊。“我該怎麽辦?報警嗎?11o能轉到交警嗎?”她緊緊攥著手機,“啊,手機死機了!”
“不用擔心,剛剛撞到你的是我哥,車有保險,我會幫他負責的。麻煩你用我的手機打電話吧。”桐原微笑著說,並悄悄衝手下打了個手勢。
“可是,他……他好像掉到河裏了。”女司機帶著哭腔,“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我哥剛給我打電話了,他掉到船上去了,人沒事。”桐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你放心報警吧,我們這邊沒事的。”
女司機遲疑了一下,接過了電話,但她剛按下兩個數字,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桐原的兩個手下隨即將她拖進了一輛藍車。
“把她的車處理掉,派幾個人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桐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說完他就鑽進了車裏,寒冷的天氣凍得他直搓手。
十分鍾後,桐原的手機響了。
“找到了嗎?”
“找到了,但隻有少主……”電話那端的人唯唯諾諾地說。
“送少主到我們的地方,要快。”桐原“啪”地合上了手機的翻蓋,然後,他對司機說,“安排人去南碼頭那邊搜,潘寧頓受了傷,應該跑不遠。”
仿佛是在回應他的話,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桐原歎了一口氣,“老天都在幫他啊。”
當南澤雨醒來的時候,牆上的鍾剛好走到2點整。他盯著那個古舊的布穀鳥時鍾,看那隻醜陋的鳥從門裏跳出來做著磕頭一樣傻氣十足的動作,隻覺得是在諷刺徒勞無功的自己。
“少主,你醒了。”桐原恭敬地說,“感覺好點沒有?你撞到了頭,身上也有點擦傷,但萬幸,沒有什麽大礙。”
南澤雨盯著桐原,像是要在桐原的臉上剮出兩個血洞。“你們朝我開槍。”
“我沒有,是岩崎。”桐原麵不改色地說,“就是那個比較黑的,有點胖的。”
“沒有你的命令,他敢朝我開槍?”南澤雨冷笑了一聲,“你們真是瘋了。”他終於控製不住地大喊了起來,“媽的!為了抓人,直接不顧我的死活了嗎?”
桐原立刻跪了下來,伏在地板上。“對不起,少主。”
南澤雨用力掀開被子,騰地坐了起來。桐原伏在原地,一動不動。
“今天的事情,你們請示過東京方麵了?”南澤雨摸著仍在隱隱作痛的左邊腦袋問道。
“還……沒有。”桐原心虛地說,“我們是難得遇到潘寧頓,那幾個開槍的都是好手,槍法很準的,不也沒有打傷少主麽……”
“哎唷!”桐原痛得叫出了聲。原來,南澤雨一腳踹在了他的臉上,痛得他五官都扭曲變形了。但他不敢抱怨,隻能咬牙重新爬起來,再端端正正地跪好。
“損失了幾個人?”南澤雨仇恨地瞪著桐原,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六個。”桐原低聲說,“都是我們自己人,沒有中國的。”
“那肇事司機呢?”
桐原垂著腦袋,不敢說話。
“媽的,還得我幫你們善後。那這樣看來,薄鵬那邊肯定也是你們搗的鬼。”南澤雨越想越氣,他跳下床,連著踹了桐原好幾腳。
“薄鵬在哪?”南澤雨泄夠了,終於變得平靜了一點。
“他在外廳。”桐原低聲下氣地說,“我去叫他進來?”
南澤雨擺了擺手,“潘寧頓呢?”
“跑了。對不起,少主。”桐原沮喪地說,“大雨衝走了血跡,我們事先也沒有準備狗,沒法再追了。”
“我的車呢?”南澤雨躺回到床上,斜靠在床頭,“撈起來沒有?”
“正在打撈。”桐原謹慎地觀察著南澤雨的臉色,“少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沒事,你去叫薄鵬進來。”南澤雨眯起了眼睛,他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落水之前的記憶。
“叩叩。”薄鵬拉開了門,“南廳長。”
南澤雨招了招手,薄鵬會意地關好門,小跑著來到了床邊。
“你知道今晚生的事情吧?”南澤雨單刀直入地問道。
“知道。”薄鵬硬著頭皮說,“但桐原說……是廳長您的意思。”
“嗯,我問你,知不知道是誰把我救上岸的?”
盡管南澤雨的問題讓薄鵬感到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是桐原。”
南澤雨點點頭,然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覺。”
: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