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岸，顛簸著搏擊在江麵的行船，帶著腥味的風呼嘯著貫穿船體的每一個角落，熟悉而讓人窒息的氣味壓抑著夢魘之中的回憶，將往事一重一重拉回心底。

    無論身後有沒有追兵，陳忠都總是小心翼翼的帶著自己奔跑在風雨裏，像一個從來不知道停歇的人，用他那結滿厚繭的雙手辛勤勞作著，從東到西，由南往北，從來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他沒有說過究竟要去往哪裏，隻是在偶爾停歇的間隙撫著自己的臉，說要留著這條命讓自己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可是……

    那本該屬於自己的，又是什麽呢？

    ——————

    “我叫無瑕。”

    無瑕……

    無瑕……

    ——————

    回響漸漸擴大，大到將整個世界都淹沒！漫天飛舞的桃花之中漸漸模糊的臉倏然不見，留下的是無邊無盡的寂寞。黑暗吞噬了一切，天與地也不再有距離，混沌中誰也看不清，隻偶爾聽到遠處傳來了誰的聲音。

    嘶鳴的戰馬如咆哮的狂風席卷而至，錚亮的劍刃劃過臉頰，流下了溫熱的液體。驀然回首，才發現身後白骨生花，腳下踏著的皆是腐朽的頭顱，而自己站在屍骸堆砌的最頂端，雙手拽著的是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

    “白炎在向這位公子求親，公子若不嫌棄，白炎願與公子結發共枕席，白首不相離。”

    “白炎，你我的世界永遠在對立的彼端，無瑕掙紮得太辛苦，已經不堪忍受！那死在大晉手中的冤魂重重疊疊，壓得我喘不過起來，原諒無瑕要逃了，無瑕已經撐不下去了！從今開始，你我之情義一刀兩斷，從此擦肩是路人，他日若我們相見於戰場之上，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

    不！不會的！無瑕，你出來啊，你不要躲著我！這天地太黑，我根本找不到你！

    ——————

    “朕該叫你什麽呢？你所擁有的那個名字，那個本就不該屬於你的名字，從今天起，將不會再出現在大晉國的史冊裏！”

    ——————

    “陳忠……陳忠……陳忠！”

    我是誰？我究竟來自哪裏？為什麽他們要追殺我？為什麽！

    身子霍然坐起，白炎大汗淋漓的喘著粗氣。夢魘讓他迷亂了神智，他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晃晃蕩蕩起身之後，在顛簸中撲出了艙門去。

    江麵浪花迭起，撞擊著板麵，仿佛下一刻鍾就要將整艘船撕碎，飛起的水沫濺濕了他的臉，讓他漸漸清醒，傷口傳來的痛感將他拉回現實，他抬起頭，看向了黑夜中猙獰的江麵。

    依然看不到邊際，如他現在要走的路一般。烏雲遮住了夜空，閃電在滾滾雷聲的轟鳴中肆虐，劈開了水天相連。

    船晃蕩了一下，緊接著咯嚓一聲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麵，他反手去抓欄杆，還沒來得及抓穩，“嘭”的一聲又撞了一下，江麵浪高三丈拍上甲板，整個船身朝著一麵傾斜，他隨著撲卷的江水朝著斜麵滾去，伸手再抓，卻什麽都抓不到，身子重重撞到欄杆上，欄杆發出一聲脆響，斷裂了。

    “觸礁了——”

    耳邊傳來驚慌的呼叫，他看到了衝上甲板的人影，當撞擊再次來臨時，巨大的力量拉扯著他向後，讓他身不由己的隨浪而去。

    “嗡——”

    浪花壓著他沉入水底，他感到耳中脹得發疼，想要浮出，卻被下一波巨浪壓得更深，船在轉舵，攪動的氣流直逼他而來，讓他避無可避，他用盡全力的蹬向隱藏江麵下的暗石，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猛烈的氣流壓著他撞向暗石，他感到了銳利的疼痛，卻沒有氣力再去掙紮。

    肺裏的空氣在漸漸消散，令人痛苦的窒息感席卷而來，他睜開雙眼，看向了渾濁而黑暗的一切。

    好累啊……

    卻，不覺得痛了……

    水中竟有些溫暖，一層一層包裹著自己，讓人安心。

    睡吧……

    就這樣睡過去……

    萬物寂寥，人，孤孤單單一個人來，自然也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去。

    唇間露出了一絲微笑，整個身子放鬆著朝著更深處沉了下去。胸口蕩漾的紅巾隨著水波向上浮去，成了他眼中最後一抹瑰麗。

    “白炎……”

    耳畔傳來了溫柔的呼喚，黑暗中出現了一道白影，如虛幻的夢境。不，這是曾經真切出現過的場景。

    他看到了水波中那張熟悉的麵容，那眉間的朱砂與紅巾一樣醒目。無瑕的雙手伸向他，眉目間帶著一如既往的柔情。

    無瑕！

    淚水看不見，因為融在了江水裏。他伸出雙手，用盡了全力！

    雙臂被人抓住朝江麵浮去，無瑕的臉隨著水波漾開，化為星星點點消失不見，他回過頭，隻看到深不見底。

    “醒來！醒來！”

    胸口在被什麽重壓，讓他無法再陷入沉寂，他想要回到無瑕消散的那片深淵，可是做不到！

    “醒來啊——”

    肺突然擴張，令他不由自主的大吸了一口氣，他猛烈的咳著側過了身去。濕漉漉的發遮擋著他的視線，他看不清一切，可他卻知道，無瑕不見了，不見了……

    淚水順著眼角落下，滾入淩亂的發間，他慢慢的蜷縮了身子，將自己緊緊的裹進了黑暗裏……

    “咳咳……”

    兩聲過後無瑕睜開了眼睛，他抬手拭了拭唇角，一下，兩下，仔仔細細。指背的血痕一道，兩道，疊加成觸目驚心，他卻毫不在意，隻是慢慢的擦著，直到不留痕跡。

    白炎，現在的你在哪裏？你一定要信守與我的約定等著我，黃泉路上，三途河畔，都不要留下無瑕一個人。無瑕已經在努力，你再等一下，等我為白馬討回公道，就會來陪你！

    翡綠的琉璃被緊緊貼到胸口，無瑕側過身子慢慢蜷縮，如同依舊躺在白炎的懷裏，輕輕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無瑕殺業太重，所以我們的這份情上天不允許，但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依然會選擇你，今生你與無瑕一同背負的命運，無瑕下輩子一定還給你！

    推張赫宣的《初心》，單曲循環中。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