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再見已非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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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夜重,晨起操練的士兵光著膀子殺得如火如荼,康陽已進,西北防線全麵崩潰之日就在眼前,大鄭士兵源源不斷的輸入令晉人惶惶不可終日,無數的百姓背井離鄉朝著中部逃亡。
議事廳裏很早就亮了燭火,甚至在最後一班崗哨交接之前,無瑕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方。鄭澈軒聞訊趕來時,無瑕的手邊已經擺上了厚厚一摞的戰報軍情,包括之前沒有看過的,不曾了解到的任何一點,都已經一字不差的補上。
“你這是與我置氣是嗎?”鄭澈軒頗有幾分氣急,議事廳裏隻點了蠟燭,整個廳內清清冷冷,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他抓了無瑕的雙手放在手中,頓感透骨的清涼。
“該死該死!”他嗬了兩口氣,揉著無瑕的手指對著外麵喊道:“趕緊的讓人把火道裏的火升起來,元辰,去熬一碗薑湯,再去把公子的手爐拿過來。”
“是。”元辰應著匆匆出去,門口的士兵則忙不迭的去抱柴火生火道,鄭澈軒看著無瑕,歎了口氣:“你想要知道什麽問我便是,一個人巴巴的抱著這麽大一摞東西看什麽。”
“問的終究不如自己看的透徹仔細,就比如,我不知道現在晉軍的將領是誰,不知道兵馬調動分布格局,不知道你下一步的打算,也不清楚鄭晉開戰之後韓國和赫博多的走向。澈軒,你不能就這樣把我摒棄在這場戰爭之外,這是我的戰爭,是我跟大晉需要了結的宿怨,你替代不了,所以不要攔著我。”
“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自己知道,還有需要完成的事情,在那之前,我不會倒下。”無瑕淡淡的回應著抽回了手,鄭澈軒被晾在原地,卻突然沒了脾氣。
這便是無瑕了,任何人都不可掌控他,要得到他的信任,隻能毫無保留的讓他參與進來,其實很多事情真的瞞得了他嗎?很多時候他之所以不說,隻是因為說得再多不如他自己去做吧。
“以後你要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鄭澈軒柔聲說了一句,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搭在了無瑕肩頭,然後坐下來,將還未曾看過的戰報抽出,一卷一卷展在了桌麵上……
“他們進城了。看他們有恃無恐的樣子,這城裏怕是不會簡單。”
“咱們暫且先跟進去,若是情形不對立馬就走。”
“好。”
守城的士兵歪歪斜斜傍著城門對著過往的姑娘吹口哨,那一行眾人綁著人進門非但沒有受到攔截,反而有守城的士兵對著為首的那人低頭哈腰道:“喲,石爺,您回來了。”
“嗯。”那被稱石爺的男人拖著尾音不陰不陽的應了一句,看那幾歪瓜裂棗衣冠不正之貌,禁不住罵道:“他娘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這兩天要是給老子出了紕漏,大當家的不打死你們,老子也得剝了你們的皮!招子都給我放亮起來,別有的沒的都往城裏邊放,這幾天有大魚,別壞了大當家的好事!”
“那是,那是。”那幾人連忙點頭,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那石爺說完罵完帶人進了城去,白炎等人則靜悄悄的撤了回去。
“怎麽辦,看樣子這城不會那麽容易進。”
“怕什麽,有纏綿大哥在呢。”衡越有些興奮,從見到纏綿開始,他就一直想著要纏綿再教給他一些東西,可纏綿既不承認自己是他的師傅,也再未在他麵前展現過易容的手藝,他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期盼,希望自己能有機會再學到幾分手藝。
纏綿卻扭頭對他一瞥,不鹹不淡的說道:“我這一臉疤痕的,瘸著跛著怎麽都進得去,倒是你們,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那——”衡越那一個那字還沒說完,纏綿竟已經自顧自的拉著馬兒往城門走去了,衡越目瞪口呆的伸著手,剩下的話語生生噎回了腹中。
“他……他,他……”
衡越傻了眼,少卿也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白炎卻丟了戴在頭上的鬥笠,從包袱最裏麵掏出一件粗布的外衫套上,然後對著衡越道:“把你在路上做的那幾張麵具拿來。”
“我,我就是,做著玩兒的。”衡越的聲音越來越小,竟有些扭捏起來,白炎見狀一笑,說道:“總比我這半麵刺青來得好些,別再耽擱時間,天快黑了,一會兒就進不了城了。”
“那,那你們可不許笑。”衡越有些臉紅,就似他偷偷學藝被當場抓住了一般,他磨磨蹭蹭從包袱裏拿出了自己製作的人皮.麵具,挑了最好的三張,然後將其他的一把丟進了旁邊的灌木叢裏。
“你這是——”
“隻要有用的,其他的省得被查出來惹麻煩。”他倒是很灑脫,絲毫沒有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
三人迅速做了偽裝,見後方來了另外幾人,遂不聲不響的混合著一並朝著城門走去。
天色已有幾分暗淡,那城門的守軍一天下來頗有些倦怠,此刻吃完了飯守著一四方桌撮著牙花子嘮嗑打屁,見又有人進城,皆有些不耐的圍了上來。
那後來的都是些附近的百姓,進城走親訪友做點小生意,衡越雖然手藝不如纏綿,可那麵具貼合,看不出任何破綻。三人分開而進,衣著打扮與普通百姓無異,那些守軍裝模作樣的抱了一堆朝廷通緝的官文對照了一番,見沒什麽可疑的,正撂手打發進城時,卻有一人“嘖嘖”一聲,將白炎給扣住了。
衡越和少卿為之一驚,手不由自主的往馬鞍旁探,白炎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對著扣住自己的那人躬身一揖,喏喏的道:“大人,小的不是壞人哪,求大人放過小的。”
“去去去。”那人將他猛地一推,他順勢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那人則撫著烏騅馬的皮毛驚叫道:“這可是千裏挑一的好馬啊,值老鼻子錢了!來,兄弟們,把這馬給我牽走了!”
“大,大人!”白炎爬起身去抓那人的手臂,那人“蹭——”的一聲抽了半鞘長劍對著他道:“還不滾!再囉嗦宰了你!”
白炎假意一瘸一拐的往後退,看了眼被拉住的踢雲烏騅,眼閃淚花的對著那人說道:“還請大人一定善待了它,求您了。”
“滾!”那人又是不耐的罵了一句,這才收了利劍回過了身去。白炎揉著觸地的膝蓋一跛一跛往前走,衡越少卿則一左一右隨著他,直到拐入了巷角,兩人才急步靠近,說道:“怎麽辦?咱們去把馬兒奪回來。”
“不用,烏騅自己會回。”白炎說完將食指拇指放入口中一個響亮的呼哨,片刻之後聽得一陣喧鬧,街道上傳來了人仰馬翻的聲音,再一會兒後不再有人尖叫,罵罵咧咧的聲音也隨即消騰下去,他這才飛身躍上巷子的牆頂舉目四望,見遠遠的一處客棧頂部飛揚著一抹緋紅,他會意一笑,對著那兩人道:“走吧,纏綿已經安頓好了。”
三人悠悠往街道上走,天色已黑,商鋪小販忙著收攤打烊,人來人往無人在意,他們一路向前,卻在臨近客棧時發現了端倪。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兩道身影就一直跟在了他們的身後,他們拐入巷口,那兩人也隨即跟上,停頓了一下,似想等他們走得遠些再繼續,他們卻哪容得下失去先機,就在那兩人進入巷口的一刹那,同時一個返身撲了上去。
巷口狹窄,無燈無燭,兩廂交手之下各盡其力,來人並非泛泛,其中一人身手矯健靈活,另一人則有著不一般深厚的內力。
白炎與一人過了兩招,突然心中一凜,張口叫道:“住手!”
那兩個字短暫而急促,衡越和少卿聽到停下,那兩人聽到也隨即停下,在細細辨別了一番之後,白炎眼角一潤,發出了一絲輕吟,那兩人則對視了一下,“啪嗒”兩聲直跪在地。白炎沒有伸手去拉,隻半蹲下地,扣住了他倆的肩臂,哽咽卻沉穩的說道:“好兄弟,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