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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
春光正好,希林河畔一個寧靜的村莊裏,如茵草地上一個四歲的小男娃正在奮力追逐著一個藤球。
突然腳下似乎被什麽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摔了出去,臉直接撲在了鬆軟的草地上。
“羽兒,慢著點。”身後不遠處一個素衣女子盈盈淺笑,走過來將男孩扶起,拿出一塊潔白的絹帕,小心擦拭著他臉上弄到的一些泥巴。
男孩俊秀的小臉蛋還未褪去嬰兒肥,白裏透紅,甚是可愛。
隻見他伸摟住了女子的脖子,嘟起粉嫩的小嘴“吧唧”在女子臉上親了一口,脆生生喊了句,“娘親!羽兒餓了,想吃娘親做的蝴蝶小餅餅。”
“好好好,我們這就回去。”女子牽起那個小小的掌,眼滿是溫柔。
暖暖的風掠過耳際,還夾雜著一些花蜜的香味,草木經曆了整個冬日的蟄伏都在這春光裏盡情生長、綻放,生勃勃。
“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般模樣吧。”妘夕低低歎了一回,將的小羽毛牽的更緊了一些。
猶記得那一日,疾風驟雨。
寧王帶著一個乳母,突然敲開了她的門。
乳母懷抱著一個黃色的繈褓,一個小小的肉團子正張著眼睛,嘴裏咿咿呀呀發著不知名的音節。
“從今日起,這孩子便跟著你吧。”寧王令下,乳母便恭敬地將繈褓交與她。
一看那圖拓木族獨有的眸色,妘夕心裏便知這孩兒就是赫承和善鈺王妃的兒子。“嗬嗬,寧王殿下可真是心思縝密,竟連個小小的嬰兒都不放過麽?”
洛元沒有辯解什麽,隻是淡淡道:“你若是不願意,我送走便是。”
一轉眼,春花開了載。
她在小羽毛身上傾注了她幾乎所有的感情,看著他萌出第一顆乳牙,聽著他牙牙學語到喊出第一句清晰的“娘親”。
妘夕明白,她和羽兒都是寧王牽製赫承的棋子。但她依舊很感激老天能將這個孩子送到她身邊,讓她幾乎無望的日子竟慢慢開始有了新的希望和寄托。那種無以言表的身為母親的責任和滿足,那種和孩子一起成長,一起看這個世界的悸動和感恩。
就算她失去所有,但隻要握著那個綿柔的小,便覺得心無所畏懼。
兩間草廬上爬滿了青藤和花蔓,粉色的喇叭花上蜂蝶忙著飛上飛下。
樹蔭下,立著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天青色的長衫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澤,望著遠處一高一低的人兒朝他慢慢走來……
“不若我們來做一個交易,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亦有我所求。”
陰暗的天牢裏,赫承異常平靜地看著洛元,將青鋒劍交到了他的。
“我會讓你名正言順的登上王座,不流一滴血,不死一個人……”
“嗬嗬,何需你這階下囚來幫我?你死了,我一樣可以做到。”
……
思緒飄浮,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幾乎殫精慮竭,遊走在波詭雲譎的政局和天下之。
所幸,這一切,終將結束了。
就在上個月,寧王一起收複了北方最後一片土地。至此,嵐夏長達數年的動亂宣告結束,圖拓木成為北方十幾個部族笑到最後的王者。
而就在前日,灝光年四月初,汗王圖拓木赫承舊疾複發薨逝,年僅十歲。
其八弟圖拓木洛元得先王親筆遺詔繼位,成為嵐夏近一百年來最年輕的一位汗王。
朝野內外雖有一些無稽的風言風語流傳,但終究也隻是流言。畢竟寧王青年才俊又立下赫赫戰功,無論軍和朝都有不少擁躉,的確是王位的不二人選。
亦有個別老臣提出異議,稱先王還有一幼子,雖聞先天不足,自小頤養在別苑,子承父業才是天經地義。不過此等聲音很快消失於廟堂之上,誰又會真的看一個病秧子的娃娃,傳聞的“小王子”幾乎無人見過,他的母妃也因難產而亡,北崇更是早已不複存在。
隨著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妘夕的白黃色小花落了一地。
她呆呆地立在那兒,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整個身體仿佛被定住了。
一句“信我”讓她當年收到休書之時,心依舊堅持。卻在燒掉休書之時,意外在信封的反麵發現了“等我”兩字,經過火焰的烤炙,焦黃而堂皇地出現在眼前。
她等他,一天又一天,一年複一年。
“娘親,你怎麽哭了?”小羽毛看著散落一地的花花,突然指著前麵大叫道,“娘親,有個很高很俊的大叔在直勾勾地看著您……”
“就是,羽兒都不哭了,娘親還哭鼻子。”天青色的人影已經移至麵前,半蹲著身體,將地上的野花拾了起來。
“娘子,我回來了。不歡迎你的夫君嗎?”赫承捧著花,笑容如四月初陽,溫煦明朗。
“羽兒,叫阿爹。”
(正完)
祭祀大典,高高的雲台之上,旌旗飄揚,足朱雀的圖騰在青煙繚繞迎風飛揚。
伴著激揚的鼓樂之聲,一身玄衣的洛元拾階而上。
遠處的人群裏,一個麵容俊秀的少年揚著下巴,極盡向遠處眺望著,“哥,我看到,我看到了!果真如傳聞的一樣……”。他身旁的另一個少年拉住他,壓低了嗓音急道:“噓,小聲點,這可是祭祀大典,你這瘋丫頭遲早要闖出禍端來。”
那身著男裝的女嬌娥吐了吐舌頭,“我又不是做什麽壞事,我隻是想一了夙願,親眼看看我們英明神武的王。”
“好了好了,你趕緊走吧,被人發現可就不好了。”少年催促道。
“唯一可以參加祭祀大典的女人,是不是隻有王後?”少女看著遠處已經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問她哥哥,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總有一天,我也要登上那雲台。”
“哎呦我滴小祖宗,你這可是要殺頭的話。”少年急的臉色煞白,捂住了妹妹的嘴。
一拉一扯間,兩個青色背影消失於人群之。
望著底下頂禮膜拜的臣子們,雲台之上,洛元才體會了什麽叫做高處不勝寒。
“墨墨,你還好嗎?你們都好吧。”
洛元想通了很多,很多當時放不下的執念,也慢慢放下了。
隻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從頭來過”的事情。
“那個最尊貴的位子,我給不了你……但我會一直為你留著。”
洛元苦笑著,也許,這是這輩子,他唯一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