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華四十一年秋，或者說是大昊朝的盛元初年秋，天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日月換了新天，昊王正式登基稱帝，國號為昊，亦稱大昊。

    時年天下大赦，文武百官初任，百廢待興，曆朝曆代，前期都是大治興盛之勢，世人也不懷疑。不過此時，在暗處，卻有不為人知的暗流在湧動。

    此時距離高啟登基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月，作為天下的中樞，此時的皇宮與朝廷都是十分忙碌的。

    在皇宮的一處庭院之中，雕欄畫棟，古色古香，廊腰縵回，十分雅致。庭院不遠，有一座漢白玉砌成的涼亭，顯得十分高貴與典雅。

    涼亭之中，有茶香嫋嫋，霧氣蒸騰，令人心曠神怡。此時高啟卻是忙裏偷閑，好整不暇地品茗天下名茶，

    “你的修為！終究還是沒了！”

    獨孤如願端坐在案幾的另一邊，修長的指尖撚起一杯清茶，眼眸清幽地看著高啟。

    這給予他心靈十分大的觸動，對於敗在高啟之手的人來說，更是如此，雖然知道麵前的男子不是那麽簡單，十幾天前那件事必定與他有關，但是修為盡削，難免心中有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是啊，被龍氣磨消了，當凡人還真是不太習慣。”

    高啟的身軀依舊挺拔，身穿著深綠色的常服，頭頂藍綢帶束發，幽黑柔和的長發披肩而下，舉手投足之間，氣質雍容。

    他在笑，很溫和的笑容，似乎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獨孤如願搖了搖頭，不再言語，他一向也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清冷而**，如同傲雪寒梅。

    高啟舉了舉杯，修長白皙手指撚起碧玉茶杯，輕輕將清茶送入口中，頓時口腔一片透人心脾的清香在逸散，令人不由細細品味，深浸其中。

    不過他的眼神不在茶水上，卻已經轉向涼亭之外草地上，兩名五六七歲，紮著總角的幼兒在玩耍，旁邊還有身穿曲裾宮裝，極為美貌的女子與一眾侍女。

    轉眼之間，這具分身已經來此二十餘年了，娶妻生子，定鼎天下。

    “終於到了！”

    十數輛裝飾奢華的馬車緩緩駛入京都，聲勢不小，引來眾人圍觀。要說十數輛馬車出現，倒不至於讓人好奇，但是這拉車的馬，每一匹都渾身雪白，碗口大的馬蹄呈現爪子狀，高大神駿，氣勢不凡，這是異種。

    而馬車簷角更是雕琢著威武的麒麟神獸，仰天咆哮，栩栩如生，這是天下大宗門才被賜予雕琢的權利，如果是三品以下的官員敢私自建造這種馬車，恐怕會立刻被逮捕。

    當先的馬車簾子被掀開，一名道骨仙風，頭須皆白，身穿道袍拿著拂塵的老者不由大鬆了口氣，隨後有些擔憂地看向跟隨的馬車。

    “這是真武宗的車駕啊！”

    “可不是，馬車邊上還插著玄武旗呢！”

    “能坐在這種車駕裏麵的，也一定不是普通弟子啊。真武宗這個時候來京都，不會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吧！”

    “難不成是恭賀新皇登基？”

    ……

    京都自然是臥虎藏龍之地，多見識多廣之人，很快這十幾輛馬車的身份便被猜了出來，眾人開始議論紛紛，諸多猜測。

    “大宗門會派出那麽大的聲勢祝賀？嗬嗬！”

    一旁有人搖搖頭冷笑。

    朝廷與武林，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而是更多的是宗門不屑理會朝廷，在這個偉力歸於己身的世界，大宗門掌握的權柄超乎想象，甚至能直接影響國家興衰。

    “老祖，要到了！”

    “嗯！”

    慶玉子從前方馬車下來，走到中間掀開簾子，看著眼前閉目眼神的老者，不由緩聲道

    坐在馬車裏麵的蒼玄老祖不由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遙遙看向皇宮的方向，帶著某種期許與希望。

    他真的很虛弱，生命快要到盡頭了，若是飛行也不過一天的路程，硬是用馬車慢吞吞地走了半個月，期間也在努力吞服丹藥，試圖在壯大氣血，再延緩些時日。

    早在他蒼玄出關的第三天，天地那股令人心悸，心血來潮的波動已經消失。所有感知到的人都如釋重負，同時又悵然若失，心中有一股莫名悲涼，仿佛從此永久失去了某種東西。

    三天的時間，天道之河依舊將這方位麵的意誌徹底侵蝕吸收，天道之河此時正快速地蔓延整片天地，取代原本的天地意誌。

    不過蒼玄依舊確定，他的機緣就在剛剛建立的大昊之中，那種命運的契機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被他捕捉到，他堅信不疑。

    ……

    “真武宗求見？”

    高啟的手微微停頓，眼眸透著好奇的神色。自己與這宗門毫無交情，這個時候到來欲何為呢？

    在大殿之內，高啟看到真武宗一眾人，頓時眉頭微蹙，眼眸深沉如水，他的感知還在，這十數名進宮的真武宗人居然全部都是先天宗師以上的人。

    十名宗師，兩名武聖半仙，還有，還有兩名陸地真仙？縱然其中一名陸地真仙已經垂垂老矣，肉身枯萎。

    但這組合無論是出現在哪個勢力，都足以讓人顫抖。

    “不知諸位到來，有失遠迎！不知此次前來所謂何事呢？”

    高啟示意宮人賜坐，端坐在上方，詢問道。

    真武宗一眾看到高啟，不由臉色一變，他們不少人當初可看到劍道峰一戰，不過幾年功夫，當初幾近無敵天下的昊王居然真的任由龍氣削去修為了，令人在場的眾人有些驚懼。

    “昊帝”

    慶玉子道袍飄然，手執拂塵朝高啟行了一禮，行的是道友之禮。他雖然滿頭銀發，但是皮膚晶瑩細膩如嬰兒，看不出老態。

    “此行一是恭賀昊帝登基，二是吾真武宗老祖想過來與昊帝談經論道，期望道行能更進一步。”

    雖然理由突兀，不過慶玉子確實也無計可施。老祖隻說過來，但是甚至連他都不知道這裏有什麽。

    高啟心頭不由泛起了疑惑，第一個理由簡直是無稽之談，哪有登基過了半個月才過來慶賀的，而且登基日期早已經公告天下。那就是第二個理由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將眼神看向坐在椅子上，一名雞皮鶴發，滿臉皺紋與老年斑，穿著古老衣冠的瘦弱老者。這是真武宗的老祖？看樣子確實夠老，生命之火都快熄滅了，作為一名陸地真仙，已經天人五衰，簡直就是一部活著的史書，活化石。

    “昊帝，吾為續命超脫而來！”

    陡然之間，老者睜開昏沉的雙眼，幹澀的語調之中說出了，令在座所有人都膛目結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