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仍舊是下著暴雪，積雪厚厚地鋪在庭院之中，一片深黑，遠遠沒有積雪時分的浪漫。少年人光著雙腳，毫無顧忌地暴露在黑色的風雪之中，像是充滿了好奇心一般不斷地把玩著落在手中的雪花。

    他的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衣物，全然不顧下雪時節的寒冷，臉上也絲毫不見受寒的神色，紅潤如同蘋果那般。

    “老祖……還請您能夠回來，那些積雪非常的危險。”一名年輕人的手中抱著禦寒用的衣物，不斷地勸阻著。他的身上穿著不算薄的衣物，完美地映襯著外部的大雪，或者說，這才是現在的景象中應該有的穿著。

    “讓她進來吧。”少年人沒頭沒腦地開口道，年輕人一愣，恭敬地行禮。轉身麵對著等待命令的下人，示意她們去到大門去迎接。

    不一會，草薙月讀便在下人們的跟隨中出現在外廊的另一角，來到年輕人的麵前恭敬地行禮：“參見大戶之道尊，您願意讓我與老祖相間，受您照顧不勝惶恐。”

    “你要謝的人並非是我，而應該感謝老祖的寬宏大量。”年輕人讓開一條道路，展現出在他身後仍然在把玩著雪花的少年。即便是草薙月讀的到來，少年甚至像是沒有看到她那般，專心致誌地揉著雪球。

    誰能夠想到，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孩，竟是草薙家的老祖，“天之禦中主神”，草薙舟山！傳說他在高天原建立之前就已經是即將越之境的存在，無人能夠知道他到底存留在世間有多少的年歲。更有傳言，老祖隨時都可以突破他現在的境界徹底離家族而去，卻因為某種原因一直逗留在人世。

    身為後輩自然不敢打擾長輩的興致，站在年輕人的後方，等待著少年的開口。草薙家是非常重視禮儀的家族，對於每一個細節的禮數都要細致入微地把量，如果有些許的不妥之處都會被視作不敬，輕則訓斥重則杖死。

    雖然內心感到焦急，也隻能等待。

    少年不斷地壓縮著手中的雪球，黑色的雪團一點的縮小，最後隻有一個玻璃球般大小。雪花因為高度的壓縮已經能夠看到晶瑩的模樣，甚至隱隱有了整體的感覺，然而麵對如此的成果，少年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地興奮，幹脆利落地將小珠子扔入口中。

    年輕人明顯是被老祖的這個行為嚇了一跳，差點沒忍住走上前。

    “不必慌張，隻是這點的事物是無法傷到我分毫。”少年人明顯是看出了年輕人的動作，微微一笑，拍打幹淨身上的雪花，順著外廊爬了上來，“不過那些事物即將凝聚完全而新生，留給岐人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這句話明顯是向草薙月讀說的，但是沒有明確地朝著她，也沒有直接點出名字，她自然也不能表現出謝意。雖然無法理解前半句，但是後半句的意思還是明晰無比。

    “上次你回到家族之中是多少年前？”草薙家的老祖正式麵向草薙月讀。少年的體型和成年人的體型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她直接恭敬地跪地伏在地麵上，不讓自己的視線高於老祖，也就是不讓老祖要仰視著她。

    “已經有2年有餘了，這兩年我未曾忘卻老祖您的教誨，盡心盡責地經營著草薙財團。”恭敬而維諾，盡管一眼看上去是一副奇妙的景象，但是她深知麵前這個少年所經曆的歲月早已是她的生命的數十倍。

    “我要的並非是所謂的世俗權力，我讓你進入草薙財團鍛煉的原因也沒有你認為的那般簡單。”話雖如此，老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仍舊是那一副天真的孩童模樣。這反而讓草薙月讀感到無比的恐懼，頭貼在地上不敢抬頭。

    “也罷，總要有一個時間一個過程去理解一切的事物，揠苗助長永遠不是我所要的。”少年人搖了搖頭，“起來吧，你這樣沒有辦法說話。”

    說著，做到的縁側的外緣，伸出雙腳不斷地拍打著漆黑的積雪。看起來一副隨性而愜意的模樣，草薙月讀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緩緩地起身，輕輕地拍去身上的灰塵。

    “感謝您的仁慈。”

    “是這場大雪嗎？”少年望著不斷落下的雪花，卷起一陣一陣地小型旋風讓讓其看起來有些許的意境蘊含在其中。若不是主體是黑色而不詳的雪花，說不定實屬一番美景。

    “正是，還請我冒犯了。我想請問您，為何還在此處旁觀？這明明是將百萬人卷入的巨大神災，為何您仍舊不願意出手？”草薙月讀上前一步。大戶之道尊眉頭皺起，嗬斥道：

    “月讀，不得無禮！”

    “無妨，我想你也是想要這麽問的吧，建一？”

    年輕人，也就是草薙建一明顯是被戳到了關鍵所在，不敢再出聲，恭敬地等待著老祖的下一句話。

    “的確，你身為高天原的一員，心係著整個受到神災影響的人民，對我讓整個草薙家按兵不動勢必會感到困擾。”少年微微回頭，“我能夠理解，如果我再年輕8oo多年，說不定我也會那樣想。”

    “老祖您說笑了，整個家族自然是對您的決定深信不疑，您一定有您這麽做的理由。我們身為後輩的，也無需了解過多——”

    “如果你們真的是一直這麽想的話，那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更加無法放心地離去。”少年望著黑色的暴風雪，雖然看不到他的神色，語氣中卻帶著淡淡地失望。

    年輕人怛然失色，立刻跪在地上五體投地：“還請您息怒，未能達到您的要求是我的錯，還望您能夠懲罰於我。”

    “夠了，如果我真的懲罰於你，那麽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少年明顯有些微怒，年輕人瞬間閉上了嘴，不再出聲，隻是五體投地跪在外廊的木地板上。

    “月讀，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我會在現在做出這個決定，或者說在第二次神災以後做出這一係列的決定，隻是希望那一日的到來，我也能放心地越這個世界而去。”

    “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草薙月讀似乎還想再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出聲。

    “你那樣的表現就是沒有明白，陽子出生的瞬間，我以為那一天的到來已經是近在咫尺，但現在看你們的表現，我還是太過於天真。”

    “老祖您千萬不要這麽說，這無疑是在折煞於您。”年輕人最後還是勸阻道，少年卻沒有理他，而是微微搖頭。

    “有的時候我們沒有選擇，就像是現在的這場大雪一樣，都是必然生的。將其解決的方法我和那個人都已經明白，也隻能等待著岐人的到來。在那之前，我們的出手都毫無意義，也無法阻擋一切的生。

    “更何況，我認為這也是千年不遇的一次轉機，如果順利的話，我在這個世界的時日不會太長了。”

    年輕人明顯是嚇了一跳，不過以他剛才的言收到的老祖的回應來看，也明白並不是開口的時刻。

    那個人……？草薙月讀有些疑惑，到底是誰能夠獲得老祖平起平坐的稱謂？或者說這個城市中難道還有第二個和老祖一樣強大的存在？她忽然間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隨即否定。

    “並非同樣強大，論力量，我是拍馬難及。不過我至少還有一點的人生經驗可以賣弄，也算是我自尊自大吧。”少年難得地露出自嘲的笑容，“雖然她可能沒有察覺到，但是她眼光還真的是不一般啊，竟然能夠去拉攏到如此的人物。

    “不過似乎是外嫁出去？嘛我早就對於那種事情無所謂，不過你們估計不會答應？”少年自言自語道，忽然轉頭看向年輕人。年輕人惶恐萬分，不敢抬頭看老祖一眼。

    “這樣吧，你們就當是我的任性，千萬不要嚐試去幹涉陽子的選擇。”

    “明白，我會立刻轉告家族的每一位，謹遵您的教導。”迅而恭敬地回應。

    “這件事還是不要聲張，告訴老一輩人即可，年輕人中不要泄露出半分。”

    “是！”

    草薙月讀大概明白老祖指的是誰，正是被稱為奧丁的藍青年，即是有著人類外表的真龍。對於老祖的決定盡管有些不解，但是她也是屬於支持陽子姐的一方，老祖願意減輕來自於家族的壓力自然是好事中的好事。

    “你已經明白是誰了？那也省得我多費口舌。”少年揮了揮手，示意年輕人退下。正當草薙月讀正想行禮和年輕人一同離開時，老祖卻開口：“你稍等再走也不遲，我有點事情要和你單獨談談。”

    “是。”草薙月讀恭敬地答道。年輕人輕聲告誡月讀不要做出失禮的行為，離開了。

    “這個場麵，你的父親也是明白的。”年輕人的聲音徹底地消失不見，少年緩緩開口道。草薙月讀明顯有些激動，但是自幼受到的禮儀教導她還是強忍下來。

    “我知道你可能非常地痛恨你的父親，岐人他也明白他做出的選擇是如何。但是他也曾經和我保證過，不會讓他的妻子更進一步，是會讓一切重新回複平靜。雪落時節開始的愛戀，也會在雪落時節落下帷幕，正如川端康成的《雪國》那般，在素白的世界之中，一切走入相遇與邂逅，一切而又走入墓碑中，走入落幕時分。”

    “……”

    草薙月讀默不作聲。

    “這裏是隻屬於他們兩人的雪國，伊邪納岐與伊邪那美，草薙岐人與草薙由美。而我們終究也隻是一旁的記錄者與見證者，隻能旁觀著，這一出淒美的故事迎來終局。”

    少年站起身，仰頭望著開始轉為灰白的大雪，臉上似乎是心痛，似乎是諷刺，似乎是惋惜，卻又無法完美地將其表述：“雖然這對你們來說非常的殘忍，但是人類與神的愛戀的結局，似乎是注定如此。”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