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日地縛,其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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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緩緩地站起身,立在楓樹的樹枝之上,俯視著下方被紅葉鋪滿的庭院。輕輕一躍,落在地麵上,沒有出一點的聲音。隻是站著,前方便是將庭院圍合的圍牆,還有些許的樹枝從牆頂伸出,泛著枯黃色。
是時候了。正如他所預料到的那般,草薙陽子出現在背後,向他躬身行禮。
“您願意放下立場來勸導母親大人,感謝不盡。”
“我無所謂什麽立場,現在也遠不是談論立場的時刻。這是你們的家庭問題,我作為局外人能夠給出的建議也隻有那一點罷了,將其完全解決的人還是要依靠你們自己。”
打了一個響指,周圍景色再度消融,變為標準的辦公樓層之中。外麵的景色仍然是刮著暴風雪,然而其中的顏色早已不如最初的時的深黑,變得有些許的灰白。
蘇星極一招手,一片雪花透過玻璃幕牆鑽了進來,落在他的左手手心。顏色的漸變的,最邊緣的部分仍然是深邃的黑色,然而中間已經能夠看到些許的白色斑點,這兩種顏色在高飄落旋轉之中,自然給人一種灰白的感覺。
“恐怕快要完成了,我似乎錯估了這樣的暴雪的原理……換句話說,雲層上方的雪女不過是一個誘餌罷了,用來引誘龍瀟雨升空,從而獲得威脅我的機會。”
手輕輕甩開,雪花便在空中飄落,消失不見。草薙陽子輕輕地抬起頭望著青年的這個動作,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有什麽事情還是說出來比較好,終局的時刻即將到來,現在不說出來的話,恐怕也沒有機會了。”
話音剛落,蘇星極便明白了她所說的為何,冷笑,“看來‘高天原’還是不信任我們啊,或者是說,現在的局麵你們早已有應對的措施?”
“不信任您是事實,雖然我也很想將這些情報與您分享,但是身為總領,不得不考慮部下的意見。”草薙陽子麵帶苦澀。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哪怕這會讓她與青年的距離再次拉遠。
“早就在父親大人還未離去的時候,高天原便現了這些黑色的物質與母親大人的關聯,進行著隱秘的研究。而那時候的我還不了解這些為何,甚至直接從研究室中偷取了一部分,直接去詢問母親大人。”
“‘理想所在之城’?不如說是理想之城的基礎吧,依靠人心之膿——不,賢者之石鑄成的城池,來在上麵展開她所理想的一切。如果是第五元素的話,那些不過是輕而易舉。”
“就結果上來說……您說的沒錯,但是為了維護身為高天原總領的母親大人,就連我這個如此之小的孩子也被下了封口令,然而……”她的臉色變得更加的痛苦,似乎這些都是由她一手造成的一般,“就是我詢問母親關於那些事物的時候,父親大人卻一字不落地將其聽在耳中,也是那個時候,不安定的種子開始芽。”
“為了阻止母親大人的行為,父親大人先是從高天原中取回了八咫鏡,用其中的權能,將母親大人的精神切割為兩個部分。”
也就是一個為人,一個為神嗎?難道說伊邪納岐連自己身為神的妻子到底會變為什麽樣,毫無預感嗎?還是說他已經預感到了,才會做出一係列的行為?
“那僅僅隻是安定了一段時間,直到月讀的出生為止都沒有一點的異樣,她隻是履行著她身為草薙家的女帝的身份處理這公事和家事。也正是因為月讀的出生,虛弱的人類精神受到了來自於神的瘋狂的侵蝕……從月讀出生以後,草薙家的女帝便宣布了隱退。”
“你們難道是以為神是可以通過這種東西去抑製的嗎?一旦選擇化身為神,那便是無可逆轉的過程,神與人類永遠無法相互轉化,隻有人類會化身為神這一條死路罷了。”
蘇星極轉身,盯著一直在低著頭的草薙陽子:“多麽愚昧的行為,若是神可以重新退回人類,那麽人類現在遠不會被逼到如此的絕境。成千上萬年的研究,無數人的心血都隻是證明著轉化為神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你們卻想要去挑戰已經無法動搖的‘真理’了嗎?”
“……您剛才說看見的回憶,正是她還未懷上天信的最後一次顯露出母性的一麵。那時候月讀還在繈褓之中,永遠無法想到,僅僅隻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一切會惡化成為如此。
“是的,她在懷著天信的時候,精神變得極其不穩定,喜怒都難以自持,而導致那一切的原因,還是因為父親大人他嚐試將人類的一部分完全地分離而出,或者是直接殺死屬於神的一部分。”
陽子的語氣變得越來越緩慢,蘇星極搖搖頭:“不論是人類還是神,都是持有著人性的一麵而瘋狂的一麵,而神不過是向著瘋狂的一麵完全地屈服罷了。若是想要將其中的任何一麵剝離而獨立出來,哪怕真的成功了,那都不是一個完整的事物,甚至連被稱為人,或者是神都沒有資格的事物,完全的殘次品。”
“我不知道,但是父親大人那時候的眼神非常的可怕,相信著這是唯一能夠‘拯救’母親大人的方法,哪怕她不斷地哀求和精神變得不安定也毫無停手之意。不得已,老祖隻能親自現身,告知了她已經懷上了天信的事實。
“那個時候,父親大人幾乎是疑惑,悔恨,痛苦各種各樣的表情交織,那樣扭曲的麵容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也感到一陣的惡寒。老祖雖然一直都沒有說出自己對於當初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結合的態度,隻是說出一句‘如果你承諾的話’便不再開口,但是在那個時候,親自斥責這個後人的老祖讓我看到了他其實是支持的,或者,至少也是願意守望著一切的展的。”
不顧形象地用和服的袖子去擦拭眼淚,蘇星極直接遞給她一張幹淨的手帕。青年沉默著,重新轉向玻璃幕牆,那裏仍舊是覆蓋著全程的暴風雪,然而顏色卻在一點一點地變得雪白。
那是人心之膿煉成為賢者之石的征兆,會有變白的痕跡完全是賢者之石已經溢出了煉成處可以儲藏的總量,這些雪花的顏色不過是代表著剩餘的賢者之石。一旦這樣的事物將京都覆蓋,傻子都能看出會生什麽——一個新的城池,一個完全由煉金神話中的物質所打造的神之城。
在神之城的腳下,完備的煉金陣紋便無可阻擋地擴張,那時候擴張的度,以及在賢者之石加持之下的陣紋幾乎是不可能被破壞的,所有人都隻能被動地看著,一座有一座的神之城被轉化——全新的國度,隻屬於神的國度會屹立在這片土地之上,這裏的臣民全都是被人心之膿轉化為的神,不再存在著所謂的人類。
而這個新的國度的帝王,毫無疑問地會屬於伊邪那美,草薙家的女帝——不,那個時候就不應該叫做‘草薙家的女帝’了,而是神之國的女帝,一個全新的天皇。
等一下,難道說……北條成悟要我去刺殺女帝的原因正是如此?他,或者說是神代天皇,想要取而代之,成為神之國的天皇?在原本就萬人敬仰的程度之上,不惜消耗那些臣民也要這麽做嗎?這是何等瘋狂的野心,以及何等瘋狂的掌控欲,僅僅隻是為了破除君主立憲製的約束便要做出這樣的行為嗎?
草薙陽子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難怪她不會意識到。這個國家的人根本不可能會去質疑天皇,這無關君主立憲製,而是尊敬天皇早已刻在他們的骨血之中,已經是一種不成文的憲章。
神代天皇的重新登基嗎……就算是能夠阻止伊邪那美的繼續進行,也已經無法阻止這場暴雪的展了吧,隻是青年感到了些許的疑惑,難道說伊邪那美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嗎?
還是說,她已經知道了?那為何還要縱容如此?難道說她的目的並非是登基為神之國的女帝,而是說,這個登基實際上隻是附屬品?真正的目的應該在其他的地方?
蘇星極托著下巴,望著幕牆之外的暴風雪。
“感謝您的慷慨。”草薙陽子看起來平靜了下來,將手帕折疊好重新遞給蘇星極,後者一抬手示意沒有這樣的必要。
“之後的事情您應該明白了,父親大人變得早出晚歸,每一天就像是極力回避著母親一般,聽高天原的人說他一直在研究著什麽,我卻從未得知。”陽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等待天信出生,剛剛滿月的時刻,母親大人便徹底無法支撐,倒了下去。對外說是風寒,但是實際的情況,父親大人一清二楚。最後在天信一周歲的時刻,他還是留下了這三樣事物,毫無征兆地離開了。”
“真是愚蠢……盡管最後一次和他的見麵我能夠感受到他對你們的歉意,是對是錯過了如此多年早已無所謂,既然有如此的覺悟為何沒有做好麵對必然生的一切的準備?還是說他對伊邪那美隻是一時的衝動。”
“您聽我說!”陽子的聲調陡然上升,蘇星極一驚,有些訝異地回頭。然而她仍舊是一副不想退讓的模樣,青年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雖然我無法親眼目睹那時候的現場,但是從長輩還是老祖的口中,無視因為母親大人的真實身份的偏見,大部分都是對他們之間感情的敬佩。我想老祖會在那個時候親自出手,更大的原因是不想讓這一切被打破。他們之間的感情盡管我還小,其中的牽絆和互相關心卻已經達到了無法形容的程度……”
“……就算是那樣,我仍然不會收回我對於他們的做法的形容。”青年直接走到幕牆前,“這種情況是沒有任何的選擇的餘地的,本應該明白的他們仍然做出了那樣的行為,那便是愚蠢。”
“可是……”
“我勸你還是不要做那些無用之功,盡管我不會在你們的麵前展露而出,但是我對你們的看法你早就明白了。當然,所謂的無用,不僅僅指現在,還有你那不曾放棄的想法。”
青年一字一頓地說道,陽子不禁攥緊了手中的手帕,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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