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難著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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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雷傲能以樹葉殺人而不被人發覺,這搶頭來勢何等疾速!古鉞聰右肩被槍頭刺中,手中的半截槍柄哐當落地。
轉瞬之間,劉雷傲又撕撲上來,古鉞聰不敢和他硬拚,又抓起一柄大刀揮出。劉雷傲右肘撞開刀身,左手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古鉞聰雙目戳來。古鉞聰大刀方舉到一半,隻覺眼皮一重,暗道:“糟糕。”
殘陽如火,刀光似雪,緋紅的夕照照射在古鉞聰手中的大刀之上,反射出一束金光一閃而過。
劉雷傲雙指剛觸到古鉞聰眼皮,突然“咦”一聲,大喜道:“金子!拜月貢沒丟,朕還能東山再起!”刺向古鉞聰雙眼的手突然轉向,去捉那道金光。
古鉞聰想也不想,大刀翻轉刺入劉雷傲胸口。因這一刀力道極大,將他整個人都舉了起來。
劉雷傲痛呼一聲,他全身淩空,這才恍如沉猛初醒。
劉雷傲連人帶刀摔在地上。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望著莫高山下橫陳的屍骸,麵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有這麽多人陪葬……朕……朕在九泉之下,也能登極……稱……稱……”“帝”字還沒說完,已然斷氣。
莫高山下,生死爐中,數萬群豪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劉雷傲就這樣死了。
一片死寂之中,忽聽紫羅宮宮主道:“今日一役,我等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的人武功未必名副其實,真正的高手我們卻未必知道,嗜血教非但不是無惡不作,反而個個大仁大義,俠肝義膽,而高進倫之流的人滿口仁義道德卻是一派胡言,狗屁不是。我看,既然江湖各派都有損傷,真相也已經大白,從今往後,江湖再無正邪之分,大家當盡棄前嫌,齊心協力,共濟大事。”
孔一太當即道:“不錯,一統江湖,就不能群龍無首。古大俠替天下群豪查出三年前的武林慘案真凶,鏟除武林敗類高進倫這個狗賊,使前陸掌門和太乙北鬥得以沉冤得雪,孔某愚見,武林大會也不用再開了,沙雪盟願尊古大俠為武林盟主,請古盟主一統江湖,福澤武林。”
此言一出,英雄盟齊聲響應,武林盟中也有大半跟著呼喝起來,嗜血教更是鑼鼓齊奏。
高進倫被陸行雲擊敗後,不少武林盟人已開始留心雙方強弱之勢,方才見鏢箱中皆是石頭,更有不少人偷偷溜出了生死爐。沒多久,已溜走近半。留下來的,極少數是如巴圖圖之類執迷不悟者,大多則是怕被劉雷傲發現,硬著頭皮不敢逃走。也有“高瞻遠矚”的門派,此時並不作聲,隻留心古鉞聰和劉雷傲惡戰,一旦有人取勝,他必然第一個站出來歌功頌德,並藉此保全本門。
古鉞聰眼望群豪,心知但凡投靠武林盟之門派,大多雖然意誌不堅,但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他上前兩步,拱手道:“武林盟主任重道遠,在下初履江湖,無德無能,不敢居高自傲。論武功,論功勞、論資格,比在下更能勝任盟主之位的大有人在,如蒙不棄,在下願薦一人。”
群雄見他推辭,均是驚訝之甚,更沒料到他會舉薦一人。一時間麵麵相覷,四下打量,不少人想:“玄悲方丈散發拜月貢,功勞也很不小,武功自然不用說,資曆自也夠了,但少林寺自來不參與武林大會之爭奪……可是除了方丈,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也有人想:“歐陽教主這一次也撈足了麵子,可惜武功盡失,再說,他畢竟是魔教中人,若舉薦他,隻怕群豪不服,還會說古大俠有私心。”
忽聽邱一丈道:“論功勞,我西南總舵也算得立了大功,資曆不過是一句空話,說有便有,說無便無,全靠各人一張嘴而已,論武功,邱某雖比不上古將軍,然而……然而也不差。”說到最後,自己先沒了底氣。
古鉞聰道:“諸位英雄當中有一個人,這三年之中,他暗中聯盟朱雀宮好漢削弱高進倫羽翼,讓我等有機會與之抗衡,今日,他更一舉撕破高進倫嘴臉,使三年前少林慘案真相公諸於眾,論武功,此人絕不在古某之下,論功勞,又有幾人可比?”
邱一丈道:“將軍是說,陸行……陸掌門?”
古鉞聰道:“三年前,若非陸老前輩中了毒計,他本應任武林盟主,今日陸掌門擊敗高進倫,他來做盟主是眾望所歸,名正言順。”
群雄聞此,紛紛點頭,陸行雲睜大著眼,他受氣受慣了的,做夢也沒想到古鉞聰舉薦之人竟是自己。
孔一太道:“不如我等推舉二位一起做盟主如何?”
群豪齊聲響應,古鉞聰道:“盟主職責重大,在下真的做不來,各位再要如此,陸掌門這個盟主,可當得有點索然無味了。”說著,想陸行雲笑了一笑。孔一太道:“古大俠貴為將軍,今日更立下不世之功,他是要到朝廷做大官的,豈會將區區盟主放在眼中,大家還是不要再勸了。”
古鉞聰也不置可否,牽著歐陽龍兒的手,來到歐陽豔絕身前。
歐陽豔絕望著兩人,目中神色慈祥,說道:“聰兒,你是要殺我報仇,還是要向我辭別?”
古鉞聰拉著歐陽龍兒跪了下來,說道:“外公對孩兒恩重如山,孩兒不能恩將仇報,但外公是孩兒殺父殺母的仇人,孩兒也不能再留在嗜血穀。”向歐陽豔絕磕了三個頭,說道:“外公,請你保重身體。”拉著龍兒緩緩離去。
走了兩步,歐陽龍兒笑道:“爺爺,你可不要派人來燒我們的房子。”
歐陽豔絕見她叫自己爺爺,連聲道:“好,好……”
此時,絕大多數群豪聚攏在陸行雲四圍,都已將古鉞聰拋諸腦後了。
古鉞聰笑了笑,說道:“這些頭痛的事,還是交給陸盟主罷。”和龍兒並騎而行,翻身越嶺而去。
二月傍晚,賀蘭山南麓,雙峰連碧,翠蜚流香,一騎黃鬃馬踏花而行。一人牽著一匹不大的馬駒,一人坐於馬上。
這二人正是古鉞聰和歐陽龍兒。兩人正沿山路緩緩盤旋而上,走不多時,歐陽龍兒指著左側一蘑菇狀的巨石道:“相公,你看,那朵花開得好豔!”古鉞聰順手勢看去,隻見點點殘雪之中,果有一朵寒梅不懼風寒,正在孤峰上迎風怒放,說道:“我采給你。”正要飛身去摘,歐陽龍兒道:“我要自己采。”古鉞聰笑著點點頭,一手攜著歐陽龍兒,足下一點,登頂石上,歐陽龍兒將花摘下來,兩人並坐石上,看賞山中晚霞。古鉞聰道:“你說巧不巧,三年前,也是在這爿石頭上,爹爹帶我飛天看景,為母親摘花。”歐陽龍兒道:“隻可惜不能一睹娘的風神,要不然……”古鉞聰道:“要不然怎樣?”歐陽龍兒道:“要不然我和她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古鉞聰食指輕撫她鼻梁,說道:“沒大沒小。”歐陽龍兒望著遠山,過了半晌,悠悠說道:“相公,我想我爹了。”古鉞聰道:“你不止想爹了,也想回京城逛一逛了罷?”歐陽龍兒回過頭,嘟嘴道:“我是想回京,不過相公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隻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在雲夢神穀的天牢中度過餘生,我也歡喜。”古鉞聰道:“我們晚上收拾行裝,明天一早下山回京。”歐陽龍兒大喜,伸手摟住古鉞聰脖頸,說道:“相公,你最好了。”一道紅霞映在歐陽龍兒麵頰之上,嬌豔可愛。古鉞聰將歐陽龍兒手中的花舉起來,忍不住俯頭去吻她,歐陽龍兒手臂微屈,雙唇迎了上去。
就在這時候,歐陽龍兒突然扭過頭,大驚道:“不好!”隻見遠處山穀中,濃煙四起,火光衝天,兩人所居之地燃起大火,竟與三年前一模一樣。
歐陽龍兒道:“一定是爺爺想讓我們回嗜血穀,派人來燒我們的房子。”
古鉞聰道:“去看看!”抱起歐陽龍兒,輕輕一躍上馬。
兩頭大馬立於濃煙之前,馬匹之下站著兩人,卻不是嗜血教奴才,而是陸行雲和朱天豪。
古鉞聰又驚又喜,說道:“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歐陽龍兒見到朱天豪,也是大為歡喜,走上前去一把揪住朱天豪耳朵,說道:“快說,這火就是你放的!”
朱天豪大叫:“姑奶奶饒命,我說,這火就是我放的。”
陸行雲道:“龍兒姑娘,這火是我放的。”
歐陽龍兒道:“你們兩個怎麽會碰到一起?”
陸行雲笑道:“我們都有事要求兩位。”
朱天豪道:“陸兄,當年是我救了玲瓏,我是你的大恩人,這一回你一定要讓我先說。”也不容他答應,對古鉞聰道:“古賢弟,這裏冷冷清清,也虧你住得慣,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龍兒想想。這樣,你們先同我回京城住個三年五年,再去太乙北鬥耍一遭。”
歐陽龍兒道:“因為這個,你就燒我房子。”更將他擰得麵目扭曲。
古鉞聰知朱天豪脾性,倒也不足為奇,問陸行雲道:“你又來做什麽?”
陸行雲也是訕訕一笑,說道:“玲瓏怪我沒時間陪她,吵著要回京城,我此來一則請你們下山好好喝幾壇,二來有勞龍兒姑娘勸她一勸。”
歐陽龍兒向古鉞聰眨了眨眼,一手扭住朱天豪的耳朵,一手揪住陸行雲的耳朵,拉向一側,低聲道:“來得正好,老娘在這裏早悶壞了,可好說歹說,那根木頭就是不肯下山。”兩人聞此,暗中互遞眼色,均是大喜。陸行雲道:“不知你有什麽主意?”
歐陽龍兒想了一想,說道:“這樣,你們在此等我,我就說爹爹病重,想見我最後一麵。”不等兩人答話,又道:“你們別跟來,免得到時候他知道真相責怪你們。”轉身走了開去。
陸行雲聞此,讚道:“她真是善解人意。”朱天豪卻大皺眉頭,總覺不大放心。兩人正自想著,忽聞一聲馬嘶,歐陽龍兒笑道:“那匹小馬駒就留給兩位了,我們山下見。”和古鉞聰騎了兩人來時的大馬,絕塵而去。
火勢正盛,兩人和小馬駒的影子被風扯得搖搖晃晃,時短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