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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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城北。
聖祖廟屹立在皇城最北邊,與別的寺廟不同的是,這裏並沒有僧尼常駐,隻有一名看不出年紀的瘸腿婆子,在此料理雜務。
僧錄司也指派了司中管庶務的人員,每五日來這裏巡查一次,順便登記筆墨紙硯和日常所需的米糧。
若不親眼所見,任何人都不會想到,真正的聖祖廟其實就是一個山洞。
大燕內亂時,來山裏躲避戰亂的民眾,自發在山崖岩洞上的石壁,比著聖祖帝的臉模五官雕刻出了一幅巨大的石頭人像,並設了簡單的祭台。
大秦立朝,建元帝選派了能工巧匠,對石壁上的聖祖像進行了大規模的雕刻與修複,還在洞內把聖祖帝的生平事跡,雕鑿成一幅幅波瀾壯闊的敘事壁畫。
原先的祭台,也重新修繕。
並以祭台為中心,向四周擴充,用石頭鋪就了一個可容納百人的場地。
三麵環山的地形,聖祖石像高高俯瞰的地方,便是通往山下的路。
沿著石階往下走,山底下有座全部用石頭壘建而成的兩進院落,才是後來僧錄司籌建的聖祖廟。
主殿正中掛了一幅裝裱好的聖祖帝畫像,屋內一排排的擺放著桌案,上麵文房四寶俱全。
沿牆整麵都是書架,分門別類的放滿了書。
除了各類經書,還有經史子集,民間要術,醫典百草集等實用書籍。
這座新建的聖祖廟,從裏麵看就是一座書閣。
若有讀書人來京趕考求學,無處落腳時,便可向僧錄司報備,來這裏暫住。
期間,隻需幫忙打掃院落,抄寫一些經書,不但可以借閱主殿裏麵的典籍,還可管一日三餐。
這是當初文國公聽說建元帝,想為大燕聖祖建一座真正的廟宇供奉香火,而提出的建議。
……
正月陸續出現的七具女屍,第一具就扔在岩洞前的祭台上。
事發之後,大概是衙差常在這裏蹲守的緣故,屍首便陸陸續續出現在了那片半包著祭台的廣場周圍。
蹲守的衙差,每次聽到鈴聲追過去,便會陷入一片迷霧,好不容易走出迷霧,又記不清自己到底看見了什麽?
府尹上報此案後,聖上讓大理寺協查,還指派了禁軍來此巡視。
之後,不但這裏,整個京城也再無女屍出現。
如此蹊蹺的案子,周九如不惦記都不成。
因為凶手很狂,拋屍還特意提醒,衙役追出去後,又跟衙役玩捉迷藏,像是要告訴世人,你就是抓不到我。
……
下晌,她帶著衛斯年悄悄出宮,溜去了大理寺,向盧寺卿旁敲側擊地打聽聖祖廟拋屍案的進展。
一開始,盧寺卿拒絕向她透漏任何消息,但擱不住她‘二表舅’長,‘二表舅’短的跟前跟後,外加一個錦衣華服的清俊少年,伏低做小。
不到兩個時辰,盧寺卿就忍不住開了口:“嗯,那個,確實有了收獲。七位死者,其中兩位年齡最大的,她們的子女已向應天府報了案。”
說著話,他從堆滿卷宗的桌案上翻找出了一份淺色封麵的案卷,遞給周九如,抬頜示意他們可以帶走看。
案卷是他親自書寫整理的,其中有位死者的女兒,遠嫁蜀地十餘年。正月年節過後,便從蜀地出發來京,希望能趕上母親的生辰宴。
回到娘家得知母親無故失蹤,她懊惱之餘,堅持要兄長報案。
到了應天府,正好又遇到了另一家報案的兒女,衙署便安排他們一起去停屍間,確認死者身份,認領屍首。
遠嫁十餘年,再見卻是這樣的場麵,那位遠嫁蜀地多年的女子,頓時悲痛不已。
一句‘女兒不孝,不遠千裏趕回,沒想到壽辰竟變成了忌辰’的悲泣哭喊,引起了另一位死者兒女們的注意。
因為再過兩天,也是他們母親的生辰,遂止住哭聲,上前細問。
這一問,卻讓一直查案,查不到任何線索,快要瀕臨崩潰的衙差們,瞬間看到了曙光。
當時,盧寺卿也剛好在場,聽到有人報案,他是專程從大理寺趕過來的。
不曾想有了收獲,兩位死者,竟然都是八字全陰之人。
他當時腦袋猛的一震,感覺很多灰暗不明的思緒,頓時連成一條線,豁然貫通。
朝著這個方向,他差人到戶部查看了戶籍冊,一下子就核實出了另外五位姑娘的身份。
七位死者的年齡雖不同,但生辰八字全屬陰。
凶手單單選取了七位‘八字全陰’的女性,再結合屍體的死因症狀,過度驚嚇而死,他感覺,這已經不像是普通的殺人拋屍案了。
像這種有所懷疑與邪術相關的案件,其實是可以叫欽天監派人來幫忙。
但盧寺卿心裏,卻早早想到了一個人__萬佛寺的浮雲大師。
隻是大師輕易不下山,除了寺中特定的日子出來講經,平日裏絕不會在人前露麵。
此刻,周九如和衛斯年兩人找上門來,正好和了盧寺卿的心意。
外人隻知道北燕王府的二公子是個癡心人,擔著禦前侍衛的職,卻隻對公主一心一意,鞍前馬後的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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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清楚,這兩人都是修行之人,深不可測。
這廂周九如翻看著手裏記錄詳實的案卷,也覺得有些過於順利。
但她現在隻想抓住凶手,告慰亡靈,就自動忽略了心中的那點怪異感。
大長老曾說過,很多人有點武技術法傍身,就眼高於頂,看不起普通百姓。
標榜自己是修行之人,卻又悟不透修行之道。
不懂‘道行越高,肩負越重’的道理。
何謂‘修行之道’,周九如也說不清楚。
她隻是覺得,在這京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死這麽多的女性,若是不把凶手給揪出來,她心中將會難安。
故而,趁著夜深人靜,她和衛斯年把聖祖廟周圍逛了個遍,也沒想明白凶手為什麽要把屍體扔到這裏?
這既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那凶手三天兩頭把屍體往這裏扔的行為,就頗具挑釁了。
凶手想挑釁的人是誰?
官府?皇權?還是……
周九如抬頭,望向山上那座居高臨下、俯瞰整座北城的聖祖像。
此時,周圍氣息寒涼,皎皎月華下的聖祖像,越發的悲憫肅穆,周九如攏了攏身上的黑色鬥篷,與衛斯年使了個眼色,正準備下山離去。
卻見一個人影從石頭院的後門鬼鬼祟祟的出來,手裏竟還捧著一個陶罐。
那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摸進路邊山林,拿出一把匕首,挖了個坑,把陶罐裏麵的東西倒在了那坑裏,然後再推土埋了。
待那人影消失,兩人迫不及待的上前查看,衛斯年鼻子一吸,聞了聞:“是藥渣。”
說罷,眉頭忍不住又蹙了起來,他抬手運氣,又多了些藥渣飄浮在眼前,再次湊近聞了聞,這下眉頭蹙得更緊了。
“隻是治療風寒之症的普通藥材,為什麽要往裏麵添加相克之物?”
周九如以前因為長期服藥,味覺不敏,入道後的五感六識,可比旁人敏銳多了,又有久病成醫的經驗,她早就聞出來了這藥材不對。
……
翌日清晨,周九如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懶洋洋的起床。
掀開床帷,繞過屏風,一眼便看到了圍坐在金絲楠木繡案前的四位嬌俏女郎。
繡案上鋪陳著一條翠綠的襦裙,柳青正手持銀針,宛如蝴蝶般在裙擺處忽上忽下的翻飛。
千碧和千柔二人在柳紅的引導下,一根一根分理著攪在銀絲裏麵的鵝黃繡線。
園中的梅香,在房間裏流轉,周九如瞅著眼前的景象,有一瞬的失神迷離,她想起了跟隨順義侯去東州的千年。
東州島的氣候和吃食與建鄴城不同,千年能習慣嗎?
此刻,她又在做些什麽?
周九如走出來,柳紅連忙起身,這咋然一動,又帶亂了線團,惹的千碧和千柔一陣驚呼。
周九如也笑了起來:“大清早的怎麽忙乎這個來了?”
“公主,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位女郎?”柳青語氣嗔怪的說道,但手中的針仍是上下翻飛,未曾停歇。
“宮裏馬上要換春衫了,這是專門為你做的裙子。”柳紅說完上前,伸手扶著周九如的肩膀給她調轉個方向,朝著洗漱室輕推。
“快去洗洗。”她催促,“用完早膳,還要去坤寧宮問安呢。”
“哎呀,知曉了柳主事。”周九如打趣她,笑盈盈道:“最近確實很忙,好久沒看到大家如現在這般聚在一起,我想,陪你們好好說說話。”
“公主想說什麽?奴婢也來聽聽。”聲到人到,千月捧著牛乳羹,笑著走了進來,看到周九如還沒洗漱,又是一頓埋怨。
“這都日上三竿了,公主竟然還穿著寢衣,沒去梳洗?
回頭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叫禮儀司的姑姑們來太初宮訓導。”
千碧和千柔拍了拍胸,做了個很害怕的表情,大家見她倆這般作怪,又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周九如眼前像是起了霧,有些朦朦朧朧,她很喜歡這個氣氛。
隻是這好氣氛還沒維持一盞茶的功夫,就被急匆匆趕回來的衛斯年給破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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