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一百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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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笑, 懶洋洋的說:“還能是誰?咱們還是趕緊起來迎接大司馬夫人吧!”飛白扶著黛玉起身:“奶奶真是神機妙算, 本以為這位賈夫人不是耀武揚威的表白自己扶正,又做了賈夫人了。或者老實在家待著。誰知人家竟然這個時候上門來了。嘴裏還親親熱熱的口口聲聲的說來看故人呢。”
黛玉換了衣裳,忽然嚴肅的對飛白說:“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 大司馬夫人豈能怠慢了。你素來是嘴上沒遮攔的,這會可要仔細著。”飛白忙著說:“奶奶放心,我心裏有數。我也就是在奶奶跟前說笑。不過她肯定是來者不善。以前那些事情沒準就是她在裏麵挑唆著賈大司馬呢。寶玉的事情,賈雨村一個外人如何能知道的?”
黛玉點點頭,忍不住歎息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他們夫妻兩個真是天生一對。”說著黛玉扶著丫頭, 被一群人簇擁著到了正堂上, 寶釵正坐著喝茶, 打量著正堂上的陳設。顧直因為承襲了父親的爵位, 正堂按著規製是三間闊朗上房,比以前榮國府的榮禧堂更是軒昂壯麗。當地是一副潑墨山水畫,卻是當朝最有名的丹青聖手畫作 , 上麵懸著個灑金匾額,卻是皇帝親筆禦書萬福堂。
下麵是紫檀條案,上麵供奉著商彝周鼎,底下一溜的紫檀椅子和茶幾。幾案上擺著時鮮花卉和果品。最妙的是, 高幾上放著幾盆盛開的桃花,姹紫嫣紅開的正好, 正合著現在的節氣和年節的氣氛。寶釵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她和黛玉好像是一對正在比賽跑步的人。白癡在後邊追的辛苦, 誰知黛玉卻是不緊不慢的在前邊, 寶釵不管如何努力總是趕不上。
久好像這個富麗堂皇莊嚴透著雅致的正堂。賈雨村現在官職已經是位極人臣了。但是府上那個正堂不管是怎麽擺設收拾都是帶著底氣不足和做作虛偽的感覺。賈雨村第一次進官場,因為貪墨被彈劾丟了官。因此賈雨村後來吸取教訓,特別在意自己的官聲。甚至是可以的營造出來自己清廉的表象。
但背地裏賈雨村到底是攢了多少銀子,寶釵倒是很清楚呢。賈雨村要想布置出來個金碧輝煌的宅邸那是太簡單了。可惜賈雨村不能這樣。他要標榜自己的清廉,可是身為大司馬又不能太不成體統。寶釵想著自己家裏那些做作的陳設,四壁雪白,空蕩蕩的,家具都不是上好,多半是寫樣子貨。為了表示自己不結黨營私,牆上也沒什麽字畫裝點。看起來真是家徒四壁,叫人一進去就感覺淒惶無助。
顧直這裏卻是給人從容逼迫的感覺,處處都是合乎規矩,莊嚴裏麵帶著柔和。聽著一陣腳步聲和窸窣聲,小丫頭打起簾子:“奶奶來了!”黛玉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來了。寶釵隻覺得眼前一花,仿佛是見著了天上的仙子一般。
黛玉身上穿著一件大紅兩色金牡丹萬壽紋緙絲白狐褂,底下是石青色閃馬麵裙,頭上梳著黑漆光亮的髻,點綴著一支鳳釵,鬢邊上是一朵新鮮的玫瑰花整個人如同是月宮仙子一般,婷婷嫋嫋的到了寶釵跟前。
寶釵看著自己身上衣裳,又是一陣泄氣。對外雖然是聲稱已經扶正了,其實寶釵還是不能上賈雨村老家的族譜上,自然寶釵更不能得到任何朝廷的誥命,要是賈雨村這會上疏給寶釵請封誥命,被人抓住了,給自己的小妾請封誥命,那簡直是大罪過了。因此寶釵也不能很裝扮自己。好在寶釵是一向標榜自己不喜歡奢華的。這會身上穿著青色一灰鼠衣裳和黛玉站在一起,一點氣勢都沒有。
寶釵笑意盈盈的要拜下去,黛玉則是拉著寶釵,早有兩個丫頭扶著寶釵不肯叫她行禮:“是賈夫人來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禮,大家還是坐下來說話吧。”
黛玉和寶釵分了賓主坐下來,寶釵先說了些寒暄的話,忽然話鋒一轉,笑著說:“本來我是早就想來賀年的,但是妹妹今非昔比,我也不敢貿然上門討嫌。再者是靖王冊立東宮,林妹夫今後肯定是平步青雲了,上門的人自然不少。你一個人要應酬那些人。我再過勞添亂豈不是也成了假的了。好容易這幾天閑了,就過來看看妹妹。”
黛玉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周全的寶姐姐了,遂笑著說:“到底是寶姐姐,想的周全。每年過年都是一個樣,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我的性子寶姐姐素來知道的。心裏想什麽,臉上擺出來。也不是很喜歡人情來往。想著大家一年到頭辛苦的很,好容易得了年底下幾天能安靜的歇一歇,還要來來往往的折騰。不管是親近的,還是不親近的都要裝著笑臉相迎、請客吃酒,聽戲,鬧得天翻地覆。他們都知道我偷懶,因此上門的也不過是些親友們。再者說了冊立太子是國家大事和咱們有什麽關係。寶姐姐為人著想,隻是有些時候太周全了。我是個粗心的,沒那些小心思。”黛玉一大篇子話,好像是故意把自己置身事外,竭力和太子撇清關係。
寶釵聽著黛玉的話心裏掂量著黛玉話裏透露出來的意思。按理說顧直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麽黛玉倒是撇清關係起來?對了,一定是她對我存了戒心。看樣子是顧直和太子知道了些什麽。
但是黛玉到底知道了多少,寶釵決定再試探下。要是有可能寶釵寧願一輩子也不要踏進黛玉的家裏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賈雨村擔心肖承恩把自己賣了,可是太子身邊賈雨村根本插不進手去,消息一點沒有。顧直和林如海更是老滑頭和小滑頭,賈雨村在這兩個人嘴裏什麽都沒問出來。尤其是林如海,簡直是成精了,賈雨村覺得不用自己掌嘴,林如海隻要看自己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事。
因此賈雨村想起來自己的女學生,對著寶釵說:“林老先生的千金便可不是嫁給了顧直。現在她也是管家奶奶了,你想辦法從她嘴裏打聽下。我知道你不想見林家的姑娘。但是你還能躲一輩子不成?”既然賈雨村話了,寶釵也隻能硬著頭皮來了。
可能是看出來寶釵的勉強,賈雨村對著寶釵說:“你還不知道她的性子?她雖然聰明但是一向不屑於那些陰謀詭詐的做派。而且她是個心軟的人,你到了那邊去裝可憐哭幾聲也就沒事了。而且當年在賈家的時候,賈家那個二太太對她也不是很好。你們小姐妹總是容易在一起說悄悄話的。”賈雨村暗示寶釵,即便是被黛玉損幾句話也要忍著,要知道肖承恩到底是怎麽回事才是最要緊的。
來這裏的路上,寶釵的心裏七上八下的。想著香菱一個丫頭,竟然成了正經的親王妃,自己見著香菱竟然要下跪磕頭的。誰叫香菱那個丫頭走了狗屎運呢。她不是給香菱那個丫頭磕頭請安,是在給朝廷冊封的王妃請安的。這會她竟然要去忍受著黛玉的尖酸刻薄。
寶釵每每想到這裏就渾身難受。當年自己費盡心思的討好王夫人,現在想起來真是目光短淺!若是那個安分些,隨著老太太的心思跟著撮合寶玉和黛玉兩個。等著顧直進京的時候,她和母親提了,叫賈母出麵幫著說媒。自己現在也是正經八百的公爵夫人了!何須在這裏低聲下氣的!
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就這樣奇妙,真是踏錯一步悔恨百年啊!不過黛玉沒有寶釵想象的那樣,對她尖酸刻薄或者是冷淡生疏。但是黛玉也沒親熱的和自己敘舊,黛玉隻是以禮相待,叫寶釵找不出來失禮的地方,可是卻依舊被黛玉拒之千裏。寶釵暗想著要怎麽探聽消息呢?怎麽感覺林丫頭對自己有戒心呢?
想到賈雨村的話,寶釵忽然換上哀傷的表情對著黛玉道:“我來還有一件事,想求妹妹。以前的事情我雖然有苦衷,但是到底是我對不住寶玉。我前些天恍惚的聽著那邊出事了。是有人告了寶玉。說是拿著寶玉以前寫的詩說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我知道你們肯定是都懷疑我。我也不想爭辯,我雖然當初狠心離開那邊。但是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寶玉的性子妹妹知道。嘴上沒遮攔,心裏一高興想起來什麽就不管不顧的,以前寶玉還拿著咱們姐妹的詩詞到外麵張揚。焉知不是有人拿著寶玉的詩去討賞告的。”寶釵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為自己申辯起來。
“你們趕緊打水去!這個事情賈夫人放心吧。寶玉早就不記恨了。而且這件事也和夫人沒關係不是。”黛玉看著寶釵哭的那樣樣子,也是不忍,叫了丫頭們去打水,一邊安慰著寶釵。
聽著黛玉無心的話,寶釵心裏一動?林丫頭說和自己沒關係,這個事情寶釵當然清楚,是賈雨村拿著當年寶玉寫的東西,叫人去告的。而且那個告的人就是肖承恩找的,在皇帝跟前煽風點火,也是肖承恩做的。寶玉和賈家的人自然不知道這裏麵的事情。聽說現在王夫人還在咒罵自己呢,認為是自己當初拿走了寶玉的姽嫿詞,後來誣陷寶玉。誰知黛玉卻說和自己不相幹!
這便是一個線索破綻了。寶釵拿著手絹子捂著臉,接著哭訴:“不用林妹妹安慰我。我心裏的苦楚,隻有我自己知道!”接著寶釵絮絮叨叨的說起來,王夫人現在依舊是對她恨之入骨,整天咒罵。以前自己嫁給寶玉的時候被寶玉冷落,被王夫人刻薄。“……我好容易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誰知姨媽還是不依不饒的,我擔心有些話傳到了我家老爺耳朵裏麵——”丫頭們端著洗臉水毛巾,鏡子,香粉等進來,寶釵見來人了,就哽咽著不說下去了。
黛玉眼裏閃過一絲嘲諷,似笑非笑的說:“這就是你心重了。我想就算是別人誤解了姐姐,你們家老爺也不會呢。”黛玉好像才搶起來賈雨村還做過自己的先生,笑著說:“真是該打,大司馬是我的先生,現在我也不敢叫你姐姐了,隻叫你師娘便是了。”
黛玉嘴角上一閃而過的不屑和憤怒全看在了寶釵眼裏,她心裏一緊,看樣子肖承恩確實跟著太子和顧直說了什麽。
“奶奶,大爺叫人回來傳話說,等一會肖公共要來給老爺拜年,叫預備酒席呢。”黛玉微微一蹙眉,對著小丫頭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了林安家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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