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臉上很明顯帶著詫異，又仔細看了眼顧夕。

    這孩子看著挺機靈的，要是學醫的話他當然很高興，但誠然說是請來的大夫，這樣年少就能行醫了？

    應該不是，也許是跟著師長來的吧。

    秦老又看了下房裏，除了顧夕沒有新的外人了，就笑得和善地問道：

    “不知小友師從何人？”

    師從您的老對頭。

    顧夕當然不敢這樣說。

    趕緊組織了下語言，盡量顯得謙虛又沒有給師傅丟臉地道：

    “晚輩顧夕，從小在鄉下長大，有緣跟去鄉間暫住的師傅學了醫術，師傅他老人家……名諱鮮少對外人提起，秦老大約沒聽說過。”

    秦老一聽就明白了，這是不方便告知師門，就點了點頭：

    “民間多高人啊。”

    說著又習慣性用手指敲了下桌子，看著顧夕：

    “所以這次是你自己來的？”

    顧夕沒辦法，總不能說其實她也不想來，隻好點了點頭：

    “是，晚輩醫術淺薄，這次也是過來跟著學習。”

    要是別人顧夕可不敢輕易說學習，就算是想要謙虛些，你這麽說氣量狹窄的也會以為你要偷師呢。

    畢竟就連親傳的徒弟，都還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一說呢。

    但這是秦老中醫，顧夕知道秦老問這一句的意思，並非看不起，而是有些擔心。

    如她師傅和秦老這樣的人，能在兩人相互看不慣的時候還能真心指導她，足可見根本不擔心醫術外傳。

    相反他們更盼著自己的一身醫術能有所傳承，尤其秦老年紀比她師傅唐舉禮還要大很多，更願意看到更多學有所成的後生晚輩。

    所以他現在就是擔心顧夕醫術不精就出來顯擺，這次有他坐鎮還沒什麽，萬一以後獨自出去呢，豈不是要弄出來亂子了？

    果然，秦老一看顧夕姿態端正，並非是那等學了半吊子就敢出來害人的，就滿意了不少。

    “好好好，學醫就是要如此，多學多看。”

    顧夕連忙點頭。

    有秦老這句話，羅誠然也就沒說什麽了。

    房間裏另外兩位都是西醫，之所以剛才沒有插話，是因為知道秦老不僅僅在中醫界是很有分量的人物，跟羅家關係也不一般，診治由他來主持再正常不過。

    但這不表示他們能跟秦老一樣接受顧夕跟他們一起會診。

    這小丫頭才多大，就算有點兒什麽勢力給安排過來了，來學習就說學習，剛才羅誠然還特意介紹是羅家請過來的大夫？

    這不是在胡鬧嗎？

    當下其中一個人就開口了：

    “既然是新來的大夫，想必病人的情況也基本了解了，那就先看看病曆吧。”

    說著伸手將身邊的病曆本推過去。

    秦老剛才進去查看病人的情況，已經有些費了心神，出來又跟顧夕聊了幾句，這會兒聽到那大夫說也沒在意，就笑著道：

    “是，先看看吧。”

    說著自己坐下來，拿起一旁的熱茶先喝了一口。

    倒是羅誠然看見眉頭挑了下。

    那大夫見到手一頓，可接下來卻沒聽到羅誠然提醒什麽，略一猶豫，還是將手裏的病曆遞了過去。

    顧夕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一直到剛才在羅家門外才知道要給什麽人看病。

    而羅恒生對病情一無所知，她當然更沒機會問了。

    但既然有病曆在，顧夕就決定先認真看了，看完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再請教就是了。

    於是連忙雙手接過：

    “謝謝，那我先看看。”

    雖然不想來，但既然已經拿到病曆，顧夕立刻就嚴肅起來了。

    而且在座的也都是名醫，她是真的抱著學習的態度的，哪怕最後還是不想摻和進去，她也不會讓自己針對病情隨口胡說的。

    房間裏就安靜下來，顯然有秦老坐鎮，既然他都意思讓顧夕看了再一起討論，另外兩人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倒是羅誠然，眼裏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情緒，目光落在低頭認真看病曆的顧夕身上。

    小姑娘氣質幹淨，不，應該說是純淨。

    中午的陽光照在雪地上，窗邊顯得更亮了，也讓羅誠然能清楚地看到顧夕微微垂著的白皙頸項，還有小巧精致的耳垂。

    顧夕看病曆的時候，整個人周身的氣場仿佛一下子就變了。

    此前跟眾人說話的時候，還會帶著一些斟酌或者顧慮，但這會兒卻好像周遭什麽都不存在了，她的全部心神就都在手裏的那本病曆上。

    因為認真，眉心稍稍皺起，細膩的皮膚露出小小的褶皺。

    看著看著隨手將一綹碎發別到了耳後，卻除了手臂連身形都沒有動一下，更別說發現羅誠然有些放肆打量的目光了。

    羅誠然忽而一笑。

    他在羅家長大，這麽多年見過的女人數不勝數，更別說其中還有太多普通人看來難以企及的名門閨秀。

    但顧夕還是讓他覺得有些特別。

    也不是說貌若天仙或者才情驚人。

    大概，還是因為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吧。

    顧夕看病曆的時候，秦老也在閉目養神，是以整個房間都沒有人說話。

    忽然，羅誠然看見顧夕手指敲了下，就像是秦老說到病情醫術時候的那個動作一樣，然後快速將剛才細細翻看過的病曆本又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再抬起頭來，顧夕的眉頭皺得死緊，臉上表情也跟最開始的時候完全都不同了。

    思索了一下，顧夕開口的聲音明顯帶著不解：

    “羅老爺子的病情……還沒有得到緩解？”

    她這一開口，頓時就把秦老中醫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了。

    而且聽著小姑娘的問題，是覺得病情不難醫治，而他們卻遲遲不能拿出診療方案難以理解？

    秦老太醫倒是沒覺得顧夕狂妄，而是馬上問道：

    “是，小友可是有何見解？”

    顧夕早就發現秦老是很有話語權的了，她心裏疑問可大了，於是幹脆直接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到了秦老身邊的沙發上：

    “秦老，晚輩沒有看過病人，不敢貿然下結論，隻是就目前病曆本上所說，病人的病情似乎並不算嚴重啊。”

    “不嚴重？”

    這下秦老太醫臉色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