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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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家(上)

    “媽,我回來了!”肖梟一邊換下皮鞋穿上拖鞋,一邊將手裏的公文包丟在了鞋架的最上層。

    “回來了就洗洗手準備吃飯。”女人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伴隨著炒菜出鍋的聲音,“順帶把你爸從書房拉出來,個老東西在裏邊呆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在搞什麽名堂。”

    “好嘞,我這就去。”肖梟將上身的西裝脫下來搭在臂彎裏,拖遝著拖鞋向著書房走過去,來開門,一個頭發有些發灰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電腦前看新聞。

    “爸,吃飯了。”肖梟將上衣掛上衣架,來到了父親身後,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電腦屏幕,“喲!印巴局勢?咋了,又要打起來啦?”

    “怎麽可能!”父親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身,“不會動手的,頂多就是摩擦摩擦而已,去年來我們邊境鬧,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地滾蛋了?”

    “那倒是,阿三一貫的作風嘛,嘴硬得很,手上卻沒什麽動作。”肖梟也聳了聳肩,然後看了一眼廚房,“今天怎麽是老媽下廚啊,往常不都是您來的嗎?”

    “她最近迷上做菜啦,唉,那味道啊……不提也罷,”肖父搖了搖頭,隨後問起肖梟工作上的事情來,“工作怎麽樣了,每天寫,掙的錢夠吃飯的嗎?”

    “還好啦,算是有固定的讀者群體了,再加上雙開全勤,每個月下來還能剩下二三百塊的餘富,我都存起來了,以備不時之需。”肖梟點點頭,兩個人離開了書房,走向了客廳一側的餐廳,肖母此時已經將菜擺上桌麵了,正帶著烘焙手套將盛著米飯的電飯煲內膽端到餐桌上來。

    “錢不夠就找家裏要,至少在吃穿住上別委屈了自己。”肖父一邊嘮叨著,一邊在順手在即將落下的滾燙的電飯煲內膽下點了個防燙墊,順帶埋怨自己的妻子,“都跟你說多少遍了,這塑膠的桌布不耐燙,你放這玩意兒之前就不能先擺個墊子嗎?”

    “反正馬上就要換了,還將就那麽多幹啥?”肖母翻了個白眼,“去去去,光吃飯不幫忙,還要說東說西的,也不怕吃飯燙了嘴。”

    “哼!當時還不知道是誰不讓……哎喲!你踩我幹什麽!”肖父話未說完,肖母就毫不留情地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

    “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少在這擺威風!”肖母象征性地瞪了瞪眼,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別以為你在書房裏挑撥幾句,就能拆散我們娘倆的統一戰線!”

    “哼!兒子在,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肖父扁了扁嘴,在自己的上首位老老實實地坐下來準備吃飯。

    “來來來,兒子,你快嚐嚐媽最近研究的新口味。”“製服”了肖父的肖母則一臉期待地將肖梟按在了座位上,麵前碗筷俱全,桌子上是香氣撲鼻的炒菜和湯,似乎味道沒有父親說得那麽不堪。

    “好嘞,那我就好好品鑒品鑒咱媽的手藝如何。”肖梟拿起了碗筷,夾起一筷子魚香肉絲就送到了嘴裏……啊,郫縣豆瓣醬的味道真酸爽又酸又甜又鹹,就是糖有點多,不過多吃幾口飯還壓得住。

    肖梟決定先繞過這盤魚香肉絲,長長不遠處的紅燒茄子……然而滿嘴的焦糖味讓他的麵色有點兒懵逼,記憶裏小時候媽媽做飯很好吃的,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

    “怎麽樣?兒子好吃嗎?”肖母一邊在他的對麵坐下來,一邊端起飯碗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似乎進嘴的東西什麽怪味都沒有。

    “媽,有點甜了……”肖梟努力的讓自己的話顯得委婉一點,“您是不是糖不小心放多了?”

    “真能瞎說,媽又沒老,糖放多少還是記得的,”肖母蠻神秘地一笑,“事實上,我加了冰糖糖漿,這東西可比蔗糖健康多了,還是中藥呢!”

    “可是有點太甜了……”

    “我咋吃得正合適?”肖母皺了皺眉頭,看向了肖父,“孩兒他爹,你吃著好吃嗎?”

    “好吃,好吃。”肖父急忙點了點頭,“當然除了有一點點甜之外。”

    “嗯,”肖母沉吟了片刻,抬頭看著對麵的兒子,突然問道,“小梟,你有對象了嗎?”

    肖梟微微一楞,點了點頭:“還沒啊,咋了?”

    “你東北那邊的大爺,他一同事家的閨女正找對象呐,招呼了好幾家,我尋摸著你那工作圈子也不好認識女孩子,就告訴那邊,讓你去看看。”肖母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打聽了,那孩子在空軍,是個文職的軍官,家裏條件也挺不錯的,她爸是個空軍大校,跟你大爺是老戰友。”

    “可是我最近忙著呐。”肖梟攤了攤手,“有本完結的被人家看中了,要改編成漫畫出版,我訂了大後天的機票,要飛去上海簽合同。”

    “不打緊,人家安排的見麵會是在兩個周之後,在沈陽,”肖母點了點頭,“我看你在上海談完了之後,就直接飛沈陽得了。”

    “那哪行?我去上海那段時間存稿就要用完了,你再給我安排這麽一出,我會交不起房租的。”肖梟搖了搖頭,“不行,我不去,不是還有別的人嗎?讓他們自己去見得了。”

    “那你就打算打一輩子光棍,寫你的破書?”肖母瞪了兒子一眼,“混蛋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想什麽!”

    “我沒想什麽。”

    “還撒謊!”肖母一把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爸也是市領導,她爸也是市領導,她家的結婚請柬都遞過來了,就在明天,你還抱著那些念想不放啊!”

    “我知道,請柬我這裏也有一份兒。”肖梟歎了口氣,“媽,不是因為她,我這段時間真的挺忙的,而且我才剛剛25,現在不急著結婚,國家不是支持晚婚晚育嗎?”

    “可我隻想早早地抱上大孫子!”肖母氣哼哼地說道,“這麽說吧,我和你爹也不幹預你的工作,畢竟你現在也算是自己能養活自己的人了,但是我不管你怎麽弄,那什麽存稿早早地給我弄完,不管什麽結果,沈陽這趟,你是去定了。”

    “好好好,我拗不過您。”肖梟微笑著聳了聳肩,“我這些天趕緊趕慢多寫幾章就是了,反正也去不幾天。”

    “哼,這才像話。”肖母點了點頭,繼續開始吃飯,桌子上和和氣氣的,又恢複了“闔家歡樂”的氛圍。

    飯後肖梟幫忙收拾洗刷之後,一家人看了個電影,父母就洗洗涮涮睡下了。他則回到了自己在這裏的舊房間,那台有些老舊的台式機還放在原位,這家夥在他離開家的時候就已經快不行了,現在也就母親平時還打開用它看看股票,連看個電影都卡,因為現在的筆記本留在北京的房子裏了,現在他也隻能用這老家夥來應急地寫寫東西。

    大概碼了一萬多字之後,已經是淩晨一點了,他伸了個懶腰,關上了電腦和台燈,打開窗戶,在窗台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外邊月色下黑漆漆的小區,寂靜的夜裏隻能聽到蟲鳴聲和遠處小區外街道上時不時跑過的車輛的聲音,或許再仔細地聆聽一下,就能聽到細微的流水聲——小區的大門正對著貫穿全城的河流。

    “哢擦。”他點燃了一支煙,嫋嫋的白煙緩緩散開,從窗口飄出去,消失在深藍色的夜色裏。

    肖梟很少抽煙的,他以前患過肺炎,呼吸係統從小就不怎麽好,平時沒了靈感,他更傾向於咖啡和釅茶,對於煙酒他基本上是不碰的,隻會在輕微抑鬱症發作或者是心情矛盾的時候才會抽一根來當做“特效藥”——尼古丁會賦予吸煙者以警覺性,有助於他更好的思考一些無法避免的問題。

    他將一封紅色的折疊卡片從公文包裏取出來,丟在大理石窗台上,默默地注視著它,這是一封明天在市中大酒店舉辦的婚禮的請柬,結婚雙方的名字,他都已經爛熟於心了……可能對女方要更熟悉一些吧。

    這封請柬是他從京城回家的理由之一,當ems將這封請柬送到他手裏的時候,他心裏多少有點難受,或許更多的是釋然。

    十三年過去了,她也要出嫁了,這份明明暗暗隱隱顯顯的情感,也算是終於無疾而終,他似乎是卸下了一層枷鎖,心裏也多了幾處注定不可能愈合的疤痕。

    不過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讓它們過去吧,這是再妥當不過的方法了,不是嗎?

    或許自己明天就不要再去了,肖梟打開了手機,推掉了大後天的機票,將日期改在了明天下午。

    接著,他掐滅了煙,順手將煙蒂丟到了窗外,脫下外套準備上床睡覺了。明天早晨應該是老爹做飯了吧?他要早早地趕去市政府,每天都會早起,順便做早飯,頓時他對明天的早飯充滿了信心。

    隨後,他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