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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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薑梨回到薑府後,恰好趕在天亮之前。桐兒和白雪等了她許久,見她頭一次回來的這般晚,還一直心神不定,將薑梨平安歸來,才鬆了口氣。之後便讓薑梨上塌休息,好好睡一覺。

    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太陽上頭,薑梨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桐兒和白雪驚訝的發現,她的笑容裏,之前的心事似乎一掃而光,顯得格外輕快燦爛,讓人看著,嘴角也跟著止不住的上揚起來。

    桐兒還記得昨夜薑梨說的話,等薑梨梳洗過後開始用飯的時候,便問薑梨“姑娘,咱們什麽時候離開燕京城?”

    薑梨昨夜去國公府的時候,曾說過,她是要去同姬蘅告別的,既然是要離開燕京城,總得提前計劃好一切。慶功宴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始,隻要那時候陛下給薑梨和殷之黎賜了婚,薑梨那時候再跑,就是牽連了薑家,要背負抗旨的罪名。眼下先提前跑路,也算是不用連累旁人。

    “不走了。”薑梨道。

    白雪和桐兒麵麵相覷,白雪很快就猜到,或許是姬蘅改變了薑梨的主意。白雪看著薑梨,小心翼翼的問“國公爺有辦法?”

    薑梨的腦中,突然就浮起昨夜裏,他親吻自己的畫麵來,還有他說的“小姑娘,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薑梨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道“所以不必走了。”

    她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兩個丫鬟見她如此情態,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明白了幾分。薑梨鮮少有害羞的時候,大部分的情況下,她都落落大方,麵對殷之黎的時候,哪怕是知道對方想要和她成親,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然而今日隻是提起了姬蘅,她就變成這幅模樣,可見昨夜裏是發生了什麽。

    兩個丫鬟真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家姑娘高興,她們當然也為薑梨高興,憂的是可千萬莫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要知道永寧公主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薑梨不知道兩個丫鬟心中所想,她並不僅僅高興於姬蘅喜歡她這件事,更高興的,大概還是看見阿昭還活著。阿昭還活在世間,對她來說,已經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了。和阿昭的相認,也順利的不可思議。她原以為自己在成為薑梨之後,除了陌生的身份外,已經一無所有。原本也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先是找回了父親,現在還知道了阿昭還活著,雖然大家都並不如從前,父親老了許多,阿昭不能再站起來,但還有什麽事,是比一家團聚更讓人高興地呢?

    她是不能在白日裏光明正大的去國公府,但是葉府還是可以的。前些日子因為成王的關係,薑元柏不讓薑梨獨自出門,去葉府也不行。如今成王的叛軍已經盡數被殷湛清剿了,燕京城沒什麽危險,她自然也能出府去。

    薑梨用完飯,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就道“我去晚鳳堂找老夫人。”

    白雪問“姑娘找老夫人可有什麽事?”

    “我看薑家的門禁到現在應當可以解開了,我得去葉府一趟。”

    之後,薑梨就去了晚鳳堂,找薑老夫人說話。因著昨夜裏和姬蘅敞開心扉,又見到了阿昭,薑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之前因為殷家一事對薑家眾人的抵觸抗拒也煙消雲散,她笑容溫軟誠摯,看的薑老夫人也是愣了愣。薑老夫人知道這個孫女雖然看上去乖巧懂事,實則十分倔強,然而今日的她,卻像是卸下了自己所有的盔甲,柔軟的不可思議。麵對這樣的薑梨,薑老夫人的心也軟了幾分,等薑梨說出自己這幾日想要去葉家的時候,薑老夫人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

    薑梨得了薑老夫人的首肯,又與薑老夫人說了一會子話,就要離開,離開前,卻又被薑老夫人叫住。

    薑老夫人對她道“二丫頭,你不要記恨我們,你是薑家的姑娘,薑家隻會為你好。”

    薑梨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若是之前桐兒沒有偷聽到薑元柏和薑老夫人的談話,薑梨也不會將她此刻說的放在心上,但當知道內情以後,薑梨就曉得,薑老夫人這是在為之後賜婚的事情做鋪墊。

    薑家也不能說不看重薑梨這位小姐,至少在他們看來,殷之黎的確沒什麽缺點,是個良配,但薑家人和薛家人最重要的不同在於,薛懷遠和薛昭會尊重她,哪怕對方再好,薛芳菲不喜歡,他們就不會勉強。

    這大約是平凡人家和官家的區別。

    薑梨笑了笑,客氣的同薑老夫人告別,走出了晚鳳堂的大門。

    薑老夫人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了。

    ……

    國公府裏,薛昭的身份,好像一夜之間,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原來你是薛芳菲的弟弟。”司徒九月恍然,“難怪你的仇人是永寧公主。”

    “當時不告訴司徒大夫,實在是因為情勢所迫,貿然相告,怕連累了司徒大夫。”薛昭不好意思的笑道。

    “你不必告訴我這些,告訴了我也沒用,我也不會為你報仇。不過……”她疑惑的問道,“你和薑梨曾經見過?不然她怎麽會認出你?”

    國公府的人都知道阿昭姓薛,是薛芳菲的弟弟,然而並不知道如今的薑梨就是薛芳菲,可能天下間除了薛昭以外,就隻有姬蘅知道這個秘密。當然姬蘅是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的。

    薛昭道“她……她和我們薛家曾經有些淵源,所以也是見過我的。”

    司徒九月不疑有他,且她也不愛去打聽人的秘密,薛昭說的她也就信了,隻道“早就看出來了她和你們薛家關係匪淺,不然怎麽獨獨對薛家另眼相待,又是報仇又是平反,做的可真不少。”

    在旁人眼中,薑梨為薛家做這些自然是令人費解的,隻有薛昭知道原因。他道“聽說司徒大夫也救了我的父親……多謝司徒大夫。”

    “我沒有救你的父親,”司徒九月道“救人的是薑梨,我隻是讓他恢複神智而已。原先我認為他不要恢複神智比較好,畢竟這麽清醒的活下去是很痛苦的,要不是薑梨堅持,我也不會給他治。不過現在看來,薑梨做的倒對,你父親心智堅韌,並沒有因為痛苦就一蹶不振,不但報了仇,還能再見到你這個兒子,也算是福報了。”

    薛昭一笑,道“無論如何,沒有試圖大夫,就沒有現在的父親,司徒大夫的恩德,我們薛家沒齒難忘。”

    司徒九月嗤笑一聲,不以為然,好像並沒有把薛昭的話放在心上。她這一輩子,殺過的人比救過的人多多了,要是把每一個人說的話都放在心上,才是真累。她如此態度,薛昭也沒有生氣,隻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問“司徒大夫,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你又有什麽好奇的事?”

    “肅國公和薑家二小姐……關係很好麽?”薛昭問。

    司徒九月聞言,先是一頓,隨即看向薛昭,少年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流露出緊張和好奇,像是的確十分關心這個答案。不知為何,司徒九月的心中,突然覺得有些發悶,她一揚眉,問道“你關心這個做什麽?薑梨和姬蘅什麽關係,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我隻是很好奇罷了。”薛昭被司徒九月的冷言冷語嚇了一跳,委屈道。這位司徒大夫雖然冷冰冰的,但每次待他也沒什麽壞的地方,然而放在薛昭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生氣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司徒九月為什麽會突然生氣。

    薛昭隻是很奇怪罷了,昨夜裏薑梨遇到自己,分明隻是一個巧合,那麽就是說,她來國公府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姬蘅。看樣子也沒有避諱姬蘅知道她是薛芳菲的身份,若不是信任一個人,何以做到這種地步,但姬蘅憑什麽就能得到薑梨的信任呢?薛昭不由得又想到姬蘅牽著薑梨的手,還有言語間對她獨有的溫柔。

    原先的姐姐有傾國之貌,天下男子前赴後繼自然不在話下,如今的姐姐……容貌是比不得從前,但是……還是能收服肅國公這樣的男子麽?

    薛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傷還沒好,還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然而他茫然發呆的模樣被司徒九月看在眼裏,更是心中煩悶。司徒九月極快的收拾好藥箱,白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屋子。

    趙軻恰好來找薛昭,看見薛昭在屋裏,就道“阿昭,大人讓我找你過去。”他繞到薛昭身後,推著薛昭的輪椅,往屋外走去。

    趙軻心中也苦,他之前不曉得阿昭是薛家的少爺,昨夜過了後才曉得。要知道薑二小姐對薑家連海棠那個丫鬟都另眼相待,可見薛家的少爺對她來說有多麽重要。自己卻當著薑梨的麵對薛昭大呼小叫,要是薑梨因此對自己生出不滿,在姬蘅麵前告狀,他可怎麽辦喲。

    隻得先討好薛昭,彌補一下要緊。

    他一張娃娃臉倒也親切,弄得薛昭還有些赧然,道“我自己推就好了。”

    “阿昭……薛少爺這是說哪裏的話,你身上還有傷不方便。”趙軻笑眯眯的回答。

    薛昭被他一聲“薛少爺”叫的也是呆了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趙軻一路飛奔推到了姬蘅麵前。

    姬蘅在花圃麵前,他的肩頭還停著那隻聒噪的八哥,看見薛昭,鳥喙一張,一聲“呆子”脫口而出。

    薛昭“……”

    “你來了。”姬蘅轉身看向他,隨手遞給他一封信,道“阿狸給你的信。”

    薛昭聽到“阿狸”二字時,又是聳然一驚,這是薑梨的乳名,薛懷遠才這麽叫他。哪怕是沈玉容,薛昭也不曾聽過沈玉容這般叫薑梨,這會兒被肅國公叫出來,薛昭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呆子!”小紅的一聲驚叫,才把薛昭叫回了神,薛昭這才拆開信,看完後臉上便抑製不住的激動,道“姐姐叫我明日一起去葉家見爹!”

    一邊的趙軻不小心聽到這一句,心中納悶,怎麽才一夜功夫,這小子就叫薑二小姐“姐姐”了?攀親帶故的本事也實在太強了點。

    姬蘅點了點頭,道“明日讓趙軻送你過去。”

    “多謝大人。”薛昭誠心實意的道,忍不住又看向姬蘅。或許是因為知道姬蘅和薑梨的關係匪淺,薛昭看姬蘅的目光裏,就帶了幾分打量。見這青年連紅衣都穿的極為好看,一張臉豔麗妖冶,雖然容貌太盛,卻也不顯得脂粉氣息,雖然嘴角噙著笑容,但江湖中人,大抵能感覺到他的殺伐之氣,雖然收斂起來,到底有些狂妄。

    在氣場上,他比沈玉容要高出許多,容貌上也是。至於舞文弄墨的功夫,因薛昭不喜歡,因此也不覺得算是個長處。武功……嘖,薛昭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把華麗的折扇之上,這扇子上可有不少玄機。

    “你看我做什麽?”姬蘅挑眉問道。

    “大人……和我姐姐是什麽關係?”薛昭考慮良久,決定還是單刀直入的問,他有一種直覺,這個姬蘅,並不是一個迂回的人,如果你問什麽,他就會直截了當的告訴你答案,這可以說是坦誠,也可以說是自負。

    “什麽關係?”年輕男人合起扇子,華麗的金絲牡丹轉瞬便消失不見,隻看見嚴絲合縫的一條,他略略沉吟,才含笑道“過不了多久,你就該叫我姐夫,這種關係。”

    薛昭險些被嗆住,趙軻頭皮發麻。

    他說的真是直白。

    ……

    薑梨和薛昭約好了,第二日一同去葉家看薛懷遠。當日早晨,一大早薑梨便梳妝打扮。她穿衣裳梳頭發都是自己動手,不讓桐兒幫忙,桐兒隻得站在一邊。待薑梨打扮梳妝完畢以後,便又覺得今日的薑梨格外不一樣,似乎明豔了幾分,或者說,和她以往判若兩人。

    大約是自家小姐心血來潮,想要換個花樣,桐兒和白雪也沒放在心上。二人扶著薑梨一起出府上了馬車。因著提前給薑老夫人打過招呼,薑老夫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多派了幾個薑府的侍衛跟著馬車,省的中途出什麽事。

    夏日裏清晨還好些,到了正午時分,便熱的叫人渾身難受。薑梨走得早,日頭還比較淺,然而她心情激動,難以平靜。

    待到了葉府門口,正好看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趙軻和薛昭前腳剛到葉府,後腳就看見了薑梨。薛昭一見薑梨,差點脫口而出一聲“姐姐”。然而立刻就住了嘴,薑梨如今的年紀,可比他還要小一些,便是旁人說他攀親帶故,叫“姐姐”未免也太奇怪了。隻得笑著對薑梨道“薑……薑姑娘。”

    “阿昭。”薑梨卻叫的很順口,她看了看周圍,沒看到姬蘅的影子。趙軻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走到薑梨身邊,低聲道“大人今日不在府上,讓我將薛少爺送過來。”

    薑梨點了點頭“多謝。”心中卻想,殷湛還不知道要在朝中玩什麽花樣,姬蘅要費心機對付他,想來這些日子是很忙碌的了。因此她也沒有多說什麽,就道“我們先進去吧。”

    葉府中,葉世傑上朝去了,葉明煜是提前得了薑梨要來的消息,早早的就在屋裏等待了,也知道國公府要來人,還以為是司徒九月,沒想到隻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他不曉得薛昭的身份,但也明白薛昭絕對不是護送薑梨的侍衛,哪有侍衛自己還是個瘸子的。他猜測這又是什麽能人異士,隻看著薛昭,疑惑的問薑梨“阿梨,這位小少爺……”

    “葉老爺。”薛昭主動開口,笑著道“這些日子,從桐鄉到燕京,多虧葉老爺護著我爹,您對我們薛家的大恩大德,薛昭結草銜環也要相報。日後若是有用得著薛昭的地方,薛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是葉明煜本身看起來便匪氣縱橫,薛昭與他說話的時候,便又似乎恢複了一點少年才有的江湖氣。這話說的葉明煜十分熨帖,當即笑眯眯的拱手道“哪裏哪裏,都是舉手之勞,小兄弟不用客氣,你剛才說……你爹,薛家?你爹是……”

    薛昭正要說話,這時候,海棠從院子裏端茶過來,看見薛昭先是一愣,手中的茶壺“砰”的一聲打翻在地,惹得眾人都回過頭去看。海棠卻毫無知覺,隻是傻傻的看著薛昭,薛昭微微一笑“海棠。”

    “少……少爺!”海棠失聲叫道“您還活著!您不是……”

    “我沒有死。”薛昭笑道“薑二小姐將我救了出來。”

    “少爺?”葉明煜在這時候,終於回過味兒來,道“你是薛家的少爺?”

    葉明煜和薛懷遠住了這麽久,對於薛家的事情,早已了解的七七八八了。曉得薛懷遠還有個兒子叫薛昭,不過也被永寧公主害死了。如今這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竟然自稱是薛昭?

    葉明煜走到薑梨麵前,扯了扯薑梨,低聲問道“阿梨,這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找到薛昭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薑梨微微一笑,“舅舅,我們還是快些去見薛先生吧,阿昭既然還活著,薛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葉明煜連忙點了點頭“說的也是,走吧走吧,給薛先生個驚喜,讓他大吃一驚!”

    屋裏,薛懷遠正在看書。

    白日裏葉世傑上朝去了,薛懷遠就在屋子裏看書。葉家不缺銀子,為了讓葉世傑有出息,從前也替葉世傑搜羅了一大摞前朝大儒的孤本,裝了滿滿一箱子,饒是薛懷遠看了也會心動。無事的時候,薛懷遠就拿這些書來看,他也不覺得乏味,有時候在書房裏,一看就是一天。

    海棠在門外輕輕敲門,得了薛懷遠的應聲才推門進去。然而海棠進去後,隻站在門口,卻不走近,叫了一聲“老爺。”

    薛懷遠問“怎麽了?”

    “少爺……少爺回來了。”海棠道。

    薛懷遠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海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看見薑梨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走到了自己身邊。那少年眉眼熟悉,眼中帶淚,卻還是笑著叫了薛懷遠一聲“爹!”

    薛懷遠直直的盯著薛昭,漸漸地,他的嘴唇哆嗦起來,手也顫抖著想去摸薛昭的肩膀,卻又顫巍巍的,仿佛害怕這是一場夢,小心翼翼的不敢上前,生怕破壞了這一場來之不易的美夢,等到夢醒之後,便再也看不到薛昭了。

    薛昭主動握住薛懷遠的手,道“爹!是我,我回來了,我沒有死!”

    薛懷遠被薛昭握住手,那雙手溫暖真實,並不是夢中出現的幻覺,他像是在這時候才敢相信似的,叫了一聲“阿昭”,頓時老淚縱橫。

    薛昭也哭個不停,一邊哭一邊道“都是孩兒不孝,惹得父親擔心,若是孩兒早點見到爹,也不會讓爹受永寧那毒婦的折磨。”

    “阿昭,”薛懷遠道“你的腿怎麽啦?”

    薛昭看了看自己的腿,他笑了一下,道“爹,我不能走路了,不過還好,我還活著!”

    他說的雲淡風輕,薛懷遠卻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畢生的願望,也知道他俠骨柔情,希望闖蕩江湖。這樣一個年貌正好的少年,卻從此以後都要禁錮在椅子上,再也不能肆意飛揚,這對他來說,是多麽大的痛苦。薛懷遠嘴唇發白,他自來對薛昭嚴厲,這一回,卻是忍不住拍了拍薛昭的手,道“沒關係,阿昭,沒關係的啊。”

    一屋子的人都聽得格外心酸,隻覺得看著這對父子重逢,旁人的眼睛也跟著濕潤了。

    “阿昭,你到底去了哪裏,薑姑娘說你死了,我還去見過你的墓地,據我所知,你的確是……”

    “爹,那是永寧公主的陷阱,我沒有被殺,隻是被關到了永寧公主的私牢裏,她折磨我,卻要用我的死訊來刺激姐姐和爹,我原以為我逃不出來了,沒想到還能活著。”薛昭解釋。

    薛懷遠的目光落在薑梨身上,他道“你說……是薑姑娘救了你?”

    “是的。”薛昭回答。

    薛懷遠便疑惑的看向薑梨,葉明煜也十分不解,都知道公主府的私牢是無意間被人發現的,但當時也沒有人看見薛昭啊。薑梨又是如何找到薛昭的,況且還能一眼認出薛昭的身份。聯想到之前薑梨對薛家的諸多幫忙,薛懷遠就更加懷疑起來。

    “爹,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慢慢跟你說。”薛昭道,他看向葉明煜等人“葉老爺……抱歉,你們其他人,可否稍微回避一下?”

    葉明煜聳了聳肩,自覺的退了出去,人家爺倆說話,他一個外人,的確是不方便聽,況且萬一薛昭要說什麽秘辛呢。海棠和趙軻也退了出去,葉明煜一回頭,看見薑梨仍舊站在薛昭的輪椅後沒動,就問薑梨“阿梨,你怎麽不出來?”

    “薑二小姐留下來吧。”薛昭道“我也有些話想要對薑二小姐說。”

    葉明煜一愣,趙軻已經把門關上了。葉明煜呆了呆,才道“什麽啊,阿梨是我們家的人,怎麽到他們家去了,還一副很熟的模樣,怪怪的!”不知為何,葉明煜看見薑梨和薛懷遠薛昭三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感到格外不自在,分明薑梨和薛家就非親非故的,何以他們三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這麽自在,好像早就該這麽做了,反倒他才不像是薑梨的舅舅,像個外人一般。

    趙軻低頭專注的看著地麵,他知道薛昭為什麽要讓薑梨進去,薛昭都把薑梨叫姐姐了,攀親帶故起來,當然要做的更為親密才能讓薑梨對薛家越來越好啊。這小子,趙軻心中暗暗地想,倒沒想到是個會拍馬屁的角色,哄姑娘的一把好手。

    屋裏,薛懷遠和薛昭坐著,薛昭對薑梨道“姐姐,你也坐吧。”

    聽到“姐姐”二字,薛懷遠愣了一愣,印象裏,薛昭隻叫過薛芳菲姐姐。怎麽如今和薑梨這般親切了?

    他看向薑梨,因著為薛昭的出現而激動,薛懷遠都沒好好看過薑梨,這會兒一看,卻恍然發現,薑梨和芳菲,實在是太像了。

    是全然不同的相貌,然而坐下的動作,穿戴打扮,還有皺眉的小神態,若不是因為臉不同,薛懷遠幾乎有一種錯覺,芳菲回來了。

    “薛先生,”薑梨坐下後,才看著薛懷遠道“之前您一直問我,為何對薛家屢次施以援手,從桐鄉到燕京,報複永寧公主和沈玉容,如今又救了薛昭。我與您說,這是因為我與薛家曾經有過淵源,但什麽淵源,您一直不知道,我也不曾告訴您,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說,也怕您不相信我,認為我在胡說八道。”

    “但現在阿昭回來了,我沒什麽好怕的,自然也能說出來。”

    薛懷遠盯著薑梨,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爹,我是阿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