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

    這名字，乍一聽平平無奇。非是仙門弟子，縱然聽見，也多半是左耳進、右耳出，無甚感覺。但公孫瓚、幾位外門門卒、乃至女弟子韓黛的反應卻是不同。

    昔日小大王與秀兒真傳閑談，除評述“十一美人”外，還曾論及“天下武藝最強者”。道“北者九原呂布，西者曲阿小將，南者蠻族大酋”，皆是拔群出萃、天下有數的人物。世人雖眾，難有相抗者。

    還道，即便是人才濟濟的白虎山，單論武藝，也惟有李獻之、關雲長、夏侯元讓三人，能與之比肩。

    小大王此言一出，仙門一眾弟子，對“呂布”等三人，充滿了好奇。個別弟子，如袁公路、潘求凰等人，心生比較、爭勝的心思。

    那之後不久，潘真傳尋了個機會，問起“曲阿小將”、“南蠻大酋”的姓氏字號、鄉籍郡望。小大王未做回答，卻撓頭道：“此是那羅本亂寫，我隨口一說，你們不必當真。”

    羅本又是誰？

    這問題，被潘真傳丟給了仙門學園的蔡園長。蔡伯喈家有藏書萬卷，曾作靈紀、校書東觀，又正定六經文字，稱得上是博聞強識、學究天人之輩。

    然即便是他，對“羅本”也是一無所知。而後蔡伯喈詢遍園中講師，依然一無所獲。

    眾講師遂翻閱古籍、研討數日，最終認定，這“羅本”要麽是隱逸山林、不為人知的居士，要麽就是小大王未出“洞府”時的“仙家道友”。至於“曲阿、南蠻”之將，則無從查究。

    潘求凰失望離去。

    後因小大王“不必當真”之語，這“呂布”的名號，隻在仙門眾弟子中小範圍流傳，並未像“十一美人”般天下皆曉。

    再到後來，門中習得仙法者越來越多，眾弟子對仙法的看重，也遠遠勝過了對武藝的關注。“呂布”，漸漸無人提起。

    畢竟，若單論武藝，七大真傳中的潘鳳、燕雲、乃至巫羅，在白虎山都排不進前十，更不用說身為女子的任秀兒。

    但是，當潘求凰祭出十頭“不死獸”，內門弟子雖眾，無有能敵者。更不用說那後來者居上的“燕多寶”，玄品“雷霆巨掌”拍下，連武藝最強、又得“飛劍”傍身的李獻之都不能幸免。

    不過，呂布終究是小大王提名的人物，今日城門樓外現身，立時就吸引了公孫瓚等人的注意。

    “閣下可是九原呂奉先？”公孫瓚上前一禮，開口問道。

    “正是呂某。”呂布回禮，同時細細打量公孫瓚。

    此人身穿靛藍色的道袍，應是仙門內門弟子。其年近而立，麵相俊美、聲音洪亮，算得上儀態不凡。呂布稍加思考，問道：“仙長可是遼西公孫伯圭？”

    呂布拜山，非是一時興起。那一日渚水討袁，他震撼於仙法的偉力，下定決心要踏入仙途。回返並州晉陽後，他即辭去主薄一職，收拾家當，攜妻女出城。

    晉陽太守丁原聞之，大怒。喚來侯成、宋憲、高順、曹性等將，追至城外十裏。

    丁太守直斥呂布“被小兒迷了心智”，勸他莫要“捐棄正道，耽於邪事”。但任憑丁太守口舌費盡，非但人沒勸回，反被呂布“賺”去高順、侯成、魏續等將。

    不提丁建陽回府大病一場，單說呂布此行，那可是有備而來。他於旅舍中安頓好妻女，即與高順等人在白虎山山腳的商肆中，購買了一份仙門諸子畫本、及一本白虎山城旅居指南。

    這兩本書畫，乃是白虎商會刊發，是眼下大漢十三州最緊俏的物事。多少商賈，藉此發家致富。

    其中，旅居指南列有山城地圖、當下金價、新政舉措、白虎商會近期熱賣的商品、萬狼穀及飛鳳寨外較受歡迎的夜宵攤位等瑣碎事。

    畫本，則繪有燕大王及七位真傳、兩位祭司的簡易人像，記載有陳城守、戲誌才、董仲穎、袁公路、暴龍三兄弟等八十餘位內門的簡略介紹。

    公孫瓚不似七真傳、二祭司那般名揚四海，呂布卻能認出他、且道出表字，都是因為這一冊仙門諸子畫本。

    呂、公孫二人交談片刻，呂布正要問“公孫仙長可是認得呂某人”，還未開口，就見一人乘金獅趕至。

    還未停穩，那人就大叫道：“呂奉先何在？”

    蓋馬大山，金烏行宮。

    幾隻小獸，三下五除二，將所謂的金烏蛋液舔舐一空。而後，趁眾人還未回神，耳翅小馬、兩隻小鶴振翅飛起。

    小狐狸亦縱身一躍，一下拽住了耳翅小馬的尾巴。噅噅馬鳴中，小狐狸翻身攀上馬背。一連串兔起鶻落的動作，伴隨著九條毛茸茸的小尾巴在空中搖曳，甚有美感。

    小熊貓見狀，也躥跳著去捉馬尾、鶴腳。奈何它太胖，攢足力氣，也就離地一尺，壓根就蹦躂不起來。

    小蝴蝶最是優雅、沉穩，伸手扯出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小塊碎花布，不急不緩地將滿地的蛋殼全撿起、打包。

    高男武伯固終於清醒過來，“痛失金烏”的他，憤怒咆哮，將身後夫餘卒的長槍一把奪來，劈手砸向小蝴蝶。

    小蝴蝶拎著碎花布包，蕉葉翅膀一振，已然身在行宮穹頂。再振翅，已是遠處高空。

    高句麗王氣得咬牙切齒，正無處發泄時，一轉頭望見了，還在那兒蹦躂個不停的小熊貓。沒二話，直接以槍作棍，砸了過去。

    小熊貓不驚反喜，將圓滾滾的身子稍側，躲閃開。而後不待高句麗王將長槍抽回，就一腳踩了上去。一瞬間，無數條藤蔓自木質槍柄上生出。

    高男武伯固駭了一跳，撒手丟開長槍。

    小熊貓趁勢催生藤蔓，將一身肉團，迅速托舉至行宮之上。而後，小家夥麵向天空中的幾隻小獸，奶聲奶氣地咆哮數聲，似在求救。

    耳翅小馬、小狐狸、兩隻小鶴，卻隻唧唧喳喳、鳴叫幾聲，就往山上飛去。那隨風傳來的鳥鳴聲裏，分明透著些歡快、與幸災樂禍。

    地上眾人，漸次回神。新羅族長樸阿達羅，沒理會小熊貓，卻召集族中青壯老幼，緊盯著耳翅小馬，翻山越嶺地追去。

    而高句麗王則惱羞成怒，喚齊大小官員、千餘兵卒，將金烏行宮團團圍住。

    人群外的公孫度，忽然大喜。

    那燕小兒名滿天下後，其人其事、世人盡知。其豢養的幾隻“靈獸”，也為不少人津津樂道。

    公孫度雖不曾親見，但也能依照“傳聞”辨識出馬、鶴、熊貓等“靈獸”。

    “王上，你可知此獸，乃是何人所畜？”公孫度自人群中擠到高男武伯固跟前，高聲問道。

    “何人所畜？”高男武伯固眉頭一皺，指著行宮頂上的小熊貓道，“你是說，這東西不是野生的猛獸？”

    公孫度點點頭：“吞食王上金烏卵的幾隻小獸，都是一人豢養的。”

    高句麗王轉頭瞪向公孫度：“那人何在？”

    公孫度忽覺心中暢快無比，連日來積壓在心中的鬱結情緒，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麵向擁擠紛亂的圍觀者，大喝一聲：“燕小兒何在？速速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