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言山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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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之南,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凡言山之首,向北延至數十裏,皆有木焉。其有一木,與天地同壽,庇蔭天空。山有至上者,號曰言山君。——《山海異聞》
“嗒、嗒、嗒……”幾聲脆響,水麵隨之蕩起片片漣紋,一路向內延伸,劃破兩岸的山巒疊翠、好風好景。
一旁驚起大喊“中了中了,連中七元!”
那童子簡單梳了個雙辮發髻,目光炯炯,跳起來就抓住身旁人的手臂,興奮地使勁搖晃。
“看到了。”
連忙穩住自己被帶的顫抖的身子,男童一臉無奈。待到激動勁過了,他才從地上拾了石子,捏了捏,似乎是在找準時機。手臂一緊一鬆,石子直直向前飛去。
“一、二、三……”童子比著手指一個個數著,小嘴越發張大,到最後直勾勾盯著水麵,環著的手臂都不由得鬆開。
“十、十一個……”
男童見身旁人語氣漸弱,似乎不敢相信,那呆愣的樣子有趣極了,他忍不住拍了拍對方下巴。
“回神啦,口水都流出來了。”
童子趕緊把嘴磕上,下意識順手一抹,惹得他大笑。
知道自己是被打趣了,童子雙眼一橫,目光落到身後,“姐姐,不同他玩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嗯……”
草叢中隆起一塊,躺在其中的人輕哼一聲,似乎是在回應。彼時陽光正好,她抬手掩住雙眼,日光下撤,順著指縫間映入眼簾,連帶著習習微風,舒適萬分。
男童翻了眼皮,手肘向他腰間一搗,“無聊?分明是輸不起。”
童子揉了揉酥麻之地,眼睛瞪大,指了自己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咬著下唇,“願賭服輸,我哪裏說了不認?”躊躇半晌,打著商量道“換個條件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童在他一臉希冀中搖了搖頭,堅定道“不然,你同姐姐說?”
童子瞄了眼蜷在草叢中一臉愜意的女子,猶豫片刻,不禁歎了口氣,“算了,我去……”
說罷,垂頭喪氣的離開,其間一步三回頭,看的男童又是一陣歎息,“早知如此,何必呢?”
女子懶懶翻了身,聽到一深一淺的腳步聲靠近,試探著睜了眼,正撞上不遠處跌跌撞撞的小身影,不由得蕩開笑意。
她撐起身子,伸著懶腰,調趣道“木笙,你又輸了”
童子十分費力地將背後的壇子卸下,擺在蒼姝麵前,抹了抹額間汗水。
“姐姐,下次能不能換個賭約,那幫猴子太難纏了,一壇猴酒而已,還能有多貴重?你看給我撓的!”
說罷,他伸了手,在蒼姝麵前晃了晃,又偏頭,將臉頰擺給她看。可不是嘛,白白嫩嫩的肌膚上明顯印著幾道紅痕,連發髻都散了,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看呐,這猴酒日後改名,就叫‘抓破美人臉’,豈不很貼切?哈哈哈……”
男童扒在水邊笑出聲來,釣竿就豎在一旁,魚線順著水波一動一動。
“釣你的魚吧,廢話這麽多。”
木笙最看不得他得意了,更何況自己這一身狼狽十有都是拜他所賜。
“我看……木笙,你若是不服輸,不若同他再比一場分個高低,釣魚如何?”
女子懶懶開口,麵帶鼓勵,木笙被這一眼激起火氣,爽快道“好!比就比,賭約照舊!”大氣宣布後,轉身回頭,蹦蹦跳跳去拿魚竿了。
餘光瞥到女子唇邊笑意,陳果搖了搖頭,木笙這個傻的,賭來賭去到底誰受益?三番兩次栽到陰溝裏,該說什麽好?
“說好聽點是單純,心性雖好,卻少了幾分精明,若不趁現在好好敲打一番,遲早被人賣了!”
雖是這麽說,陳果卻從中聽出幾分戲謔,分明是享受其中!
差點與蒼姝目光相匯,陳果趕緊轉頭,盯著魚竿,感受它的上下浮動。
願豐收!
“我來了!”
聲音先至,隨後才是從林間跑出的身影。木笙拖著有他兩個高的魚竿,搖搖晃晃趕來,本就淩亂的衣衫,如今更是變得皺皺巴巴,連發帶都不見了,頭發披在肩上,整個人看來甚是狼狽。
陳果眨了眨眼,指著它,“這是……”
“從林子裏拿來的,想想應該是大瀨的。”
“你那根呢?”陳果定睛一看,正瞥到魚竿下端粘上的泥漬,倒吸一口氣。
木笙找來石頭將魚竿固定在溪旁,又拎來水桶,毫不在意道“丟了。”
陳果嘴角一抽,蒼姝早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可得好好愛惜這條魚竿。”
木笙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嚇得手中木桶差點掀翻,苦哈哈盯著那隻魚竿,“是哦。”
方才太興奮,都忘了大瀨這條臭蛇小肚雞腸,若被她知道自己偷拿她東西還如此粗魯對待,指不定怎麽報複呢。
陳果走過來拍了他肩膀,忍笑道“護著點腦袋。”這般智商,著實令人擔憂。
木笙快哭了,“現在把它當寶貝捧起來,還有用麽?”
陳果蒼姝雙雙搖頭,蒼姝見小孩急的都要掉金豆子了,走上前去拍了他的頭,“你若贏了,我便替她再做一條,準保一模一樣,不會露餡。”
木笙聞言抬頭,“真的?”
蒼姝點了點頭,木笙立刻瞪大雙眼,抱住蒼姝,“好呀好呀,就這麽定了!”
說完,不等陳果反應,一把將袖子擼上,氣勢洶洶。腳下忽然一頓,他轉過頭,比了比手指,“能再做一根留給我麽?”
夜幕四合時,林間一片寂靜,偶有幾聲蟲鳴作響。溪邊燃起束火光,點點火星順著青煙緩緩上升,於空中回旋四散,帶來陣陣熱浪。
蒼姝將烤魚翻了個麵,將壇內最後一滴酒倒盡,呡在杯邊,細細來品。
果香醇厚,順著舌尖滑下舌苔,自然回甘。蒼姝享受著眯了眼,目光轉向還未開封的另一壇。
火光的另一邊,陳果正皺著眉頭,一手按住不斷掙紮扭動的木笙,另一隻手捏住帕子,沾上藥粉輕輕敷上傷痕。甫一碰到,木笙就痛得齜牙咧嘴。
聽著他小聲呼痛,陳果直想扔了藥罐,恨鐵不成鋼道,“便說不比不比,你偏要比,輸了去偷酒,姐姐都勸你今日不急,那猴子剛被你摸了一壇,你再去,不等著被撓麽?”
“嘶……輕點。”紅著眼,淚水在框裏打轉,木笙忍不住伸手去碰,陳果趕緊攔住。
“還不是你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就這麽欠著,我心裏難受啊。”
陳果歎了不知多少次的氣,也不說話了,藥瓶用完後放在一旁。木笙把玩著手裏的新魚竿,閑來無聊,看著蒼姝一臉悠閑,發問道,“姐姐,小夫人呢?”
火光熠熠,映在兩頰,生生添了幾分暖意,蒼姝挑眉,“哪裏來的小夫人?”
木笙指著林間,那裏還有一棟前不久蓋起的木房,“就是姐姐那天帶回來的壓寨夫人啊,大家夥都說那人貌美,姐姐金屋藏嬌。”
陳果暗暗生笑,蒼姝忍不住一個爆栗敲過去,“姐姐我日行一善,什麽叫金屋藏嬌?是誰說的?”
木笙這下變聰明了,趕緊捂了嘴,一語不言,蒼姝捏了下巴,猜測道“大瀨?”
木笙下意識點頭,眨了眨眼,趕緊搖了搖,欲蓋彌彰。
蒼姝心裏了然,“別聽她瞎說,人已經走了,那屋子就留在那吧。”想了想,趕緊補充道,“他們再問,你就隻管說那子是留著我自己住的。不然傳出去,硬被說成留個念想,待不了幾日,戲本子都出來了!”
木笙點頭,這才把手放下來。
蒼姝目光轉回到火光中,拾了木棍捅了捅柴火堆,思及那日情形,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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