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良善不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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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成了朋友。

    小女孩每日都會帶給她一些新奇之物,安瀾便回給她一枚珍珠,小女孩趕緊搖頭,安瀾也搖頭,硬塞到她手中。

    有一日,安瀾懶懶趴在岸邊曬太陽,小女孩坐在沙坑旁,堆了一小間沙屋,叫了一聲,安瀾回頭,小女孩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給她,安瀾歪頭,小女孩笑了笑,點著沙屋,似乎在問她想不想去看看,安瀾皺著眉頭。

    小女孩看到她的猶豫,第二日,小女孩推了一輛小車來,氣喘籲籲地將安瀾挪上去,一把蒙上黑布,她用手指點了點安瀾的唇,又捏了她的手,拍了拍胸脯。

    安瀾就這麽被帶進人堆裏,黑布上有個洞,便是留給她的,她緊張到動都不敢動,小臉上滿是興奮和緊張。

    說是村子,這時卻也不過是幾間茅草屋罷了,破破爛爛,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衣衫襤褸,麵黃肌瘦。

    但小女孩還是時不時停下,遇到什麽好玩的就給她看,通過小洞送到裏麵,沒過多久,心裏的懼怕和擔憂就被撫平。

    安瀾透過破洞,看見外麵的小女孩,滿頭汗水,似乎和村人打著招呼,似乎有人問她在推著什麽,小女孩就嘿嘿回上兩句,安瀾忍不住笑了。

    把安瀾順利送回海邊,安瀾看著手中的花,滿是歡喜。小女孩想到什麽,揮手和她告別。

    忽然有一天,小女孩沒有來。

    安瀾等在岸邊,心中卻是久違的不安,等到月上中天,小女孩依舊沒有來,安瀾抿著唇,籲

    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甩尾上岸。

    尾巴在陸地上極不好行走,尾鱗被劃得剝落,安瀾閉上眼睛,海風吹來,她便飛快向一邊挪去。

    終於在峭壁下找到了她,小女孩蜷在地上,滿身是傷。

    安瀾趕緊撲過去,顫抖著用手試探著鼻息,還好,她還活著。毫不猶豫地咬上手臂,鮮血流出,她將血喂入小女孩口中,呼了口氣,心口處光芒浮現,一顆泛著光華的鮫珠現。

    鮫珠被取出的刹那,安瀾臉色變得蒼白,她忍住痛意,將鮫珠放在小女孩心口,閉上眼,一曲鮫人曲從口中逸出,輕輕盈盈,帶著撫慰的力量,小女孩身上的傷痕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

    安瀾聽她的呼吸和緩,終於鬆了氣。

    腳步聲和燈光輝映,有人趕來了,而且是一大群人。

    安瀾慌了,匆忙便想逃走,可一雙魚尾,如何跑得過人?

    似乎發現了她,那人驚訝了,將她一把抓住,把那顆鮫珠攥在手裏。魚尾還在顫抖,那人大吼一嗓子,人群沸騰了,麵上是震驚和猙獰。

    喬木看到這裏,急眼了,抄了劍就要上去,當手穿過人的身體時,她恍然,這是夢啊。

    村長從人群中緩步走出,看看安瀾,又看看小女孩,接過了那顆鮫珠。

    安瀾被捉。

    她被囚禁在地下河中,那些人得知了小女孩發財的秘密,也知道了她活下來的原因。每日來了很多人,拿著碗和匕首,一刀又一刀,身體被劃得破爛不堪。

    除了鮫人,沒有人知道鮫人血如何用,何況血上沾了劇毒。且鮫人一生隻會哭兩次,泣淚成珠,即便一生,也隻會擁有三顆鮫珠,而最最重要的那顆代表心的鮫珠早被人搶走,安瀾隻能生生受了這痛苦。

    村人不知這鮫人能帶給他們什麽好處,村內早就要撐不下去,在這種關頭,他們是絕對不會放了安瀾的,便是一片鱗片都要絞盡腦汁想想好處。

    安瀾起初會掙紮,會哭喊,那鐵鏈卻並非她一人能撼動,她還想著小女孩什麽時候能醒,傷有沒有好,會不會……來救自己。

    日複一日,她終於絕望,這幾日沒有人來,她方猜測,是不是願意放了自己了,蒼姝卻知道,這一切隻是開始,那猙獰的疤痕,豈是幾日就能形成的?

    村子裏來了一個自稱術師的人,村長畢恭畢敬帶他來看鮫人,他滿意地點頭,伸出一根手指。

    “我可以提供方法讓你們村子富裕起來,但我有條件。”

    他的條件,便是安瀾的血肉。

    鮫人一族,其血雖至毒,但這一身血肉同樣珍貴,用之作祭,可與天通。

    蒼姝可以看見村長狀似掙紮下的貪婪,眼角的皺紋越發清晰。

    於是,村子裏便多出了一間神廟。

    安瀾的血肉被剜,她也不再哭喊,隻是冷冷看著來人,靜靜聽著血滴落的聲音,死咬住下唇,一聲不吭。

    夜晚,她稍稍動了一下,便是錐心的痛,鐵鏈碰撞的聲音在夜晚越發清晰,攪得她神誌不安。她口中喃喃的話,蒼姝能聽清。

    她如今孑然一身,卻還在喊著最能予她安慰那人的名字,到最後,卻變成一句“你在哪兒,為什麽,還不來找我……”

    喬木似乎不忍再看,每每閉了眼睛,卻還是睜開來,蒼姝一直不曾移開視線,以一種上帝視角,看著那些人,看他們醜陋惡心的模樣。

    若是換了一個環境,或許事情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村人把安瀾看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們是為了活下去,可安瀾又有什麽錯,要因為他人存活的願望而成為犧牲品?

    事情總會有轉機。

    暗河還在流淌,鼻翼間不屬於自己的血腥味使安瀾睜開眼,血絲飄散,卻是有一個小身影順著河流飄了過來。

    她從未見過的生物,毛茸茸一團,鮮血染紅了白色皮毛,安瀾閉了眼睛,那一團卻是順著來到了自己麵前,安瀾攥緊了手,終於還是睜眼。

    意念抽回。

    回到了原來的那片林子,喬木再忍不住,跑著扶上一顆樹,大吐特吐。

    “你不怕?”

    男童的聲音傳來,蒼姝回頭看他隱在密蔭內的身影,“若是連看下去的勇氣都沒有,談什麽分擔她的痛苦?不曾了解她的過去,又有什麽資格說救她。”

    就如同喬木,早就耐不住胃裏的翻騰之意,還不是強忍著,不曾開口叫停。

    他輕笑一聲,“你猜她最後可救了那隻妖?”

    蒼姝看了他一眼,“救了。”

    男童又問“她傻嗎?”

    蒼姝搖頭“農夫與蛇的故事就是因為不常見,才被用來流傳警示世人,善惡終有報,不然你怎會站在這裏?良善,從不意味著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