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4章 一盒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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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是文人雅士吟詩作畫、談古論今的時候不可或缺的一項必須品,皇上與冰凝都是學富五車之人,也是喜好品茗之人,茶在他們兩個人的甜蜜歲月之中也同樣扮演著極為重要的作用。除了那桂花碧螺春留他留戀至今的香甜味道以及紅爐泥茶留給他永生難忘的記憶之外,還有一次與茶有關的經曆,一段極為有趣的經曆,令他至今回想都會忍俊不禁。

    那是康熙五十七年,冰凝已經一步一步地走進了皇上的心中,然而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冰凝待他總是若即若離、似遠非近,攪得他魂不守舍、心神不寧,隻不過他實在是太過驕傲了,再是喜歡也舍不下臉來向她告白心中的愛戀之情。更重要的是那個時候剛剛發生了“空城計”,他這滿腔熱情被冰凝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一個透心涼,雖然還沒有澆滅心中的愛情火焰,然而他實在是不想再被冰凝捉弄得顏麵全無。想要從此離她遠遠的,可是她偏偏又像是隻小貓般不停地抓撓著他的心,令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欲愛不能,欲罷不忍的滋味。

    既然心裏總是惦著念著,既然心中還有一絲愛的火苗忽閃忽閃地跳躍不停,終於當時的王爺決定再給自己,也是再給冰凝最後一次機會,於是差遣秦順兒將前日宮裏賞賜過來的頭茬兒新茶,六安瓜片,尋了出來。

    “你一會兒去怡然居走一趟,將這個萬歲爺禦賜的新茶送過去,就說是爺賞給年主子的。”

    “回爺,奴才這就去,隻是,這可是萬歲爺昨兒才賞給您的,您還沒有嚐口鮮兒呢就”

    “你哪兒那麽多的閑話廢話!”

    見王爺突然間動了怒氣,秦順兒頓覺莫名其妙,從前也沒少提醒過自家爺這事兒那事兒,也沒見他這麽點火就著,今天這是怎麽了?難不成隻要是沾了那怡然居年主子的事情,就成了老虛屁股摸不得的人了?

    心裏疑惑不已,手腳卻是沒有半點閑著,秦順兒趕快吩咐了小福子將這禦賜之物立即送到怡然居去。那個時候還是小柱子在怡然居任大管事兒的,小福子送過去的東西自然是第一個交到小柱子的手中,小柱子再是大當家的,見是宮裏的禦賜之物,也是不敢怠慢,趕快交到了月影手裏。

    月影雖然跟在冰凝身邊服侍了七八年的光景,然而風雅之物對她而言還甚是高深。冰凝雖然懂茶,但是對茶的需求並沒有特別之處,府裏配什麽茶她就喝什麽茶,因而她的院子裏最常見的茶就是碧螺春,因此月影對茶的認知也隻是停留在碧螺春上。

    當小柱子將這盒禦賜新貢遞到她手上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月影姑娘,這是爺賞賜咱們主子的六安瓜片,你快給咱們主子送過去吧。”

    月影稀裏糊塗地隻聽了一個大概,好像是什麽安瓜片,不過在月影的腦子裏,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是王爺送過來的東西,就意味著她家xiǎo jiě得了他的寵愛,這才是最為重要的。於是她趕快又恭敬又虔誠地接了過來,還不忘客氣地對小柱子回了一句:“多謝方公公,我這就給主子送過去。”

    月影轉身進屋後就見到了冰凝,因為是王爺送來的東西,她的心中激動萬分,原本剛才那個什麽安瓜片就沒有聽清楚,現在又因為激動又忘掉了兩個字,此時需要向冰凝開口轉述的時候,大腦中就隻剩下了一個“瓜”字,登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冰凝正在繡一副枕套,聽到月影進屋的腳步聲,半天卻聽不見她開口說話,心中甚是奇怪,於是抬起頭來望向呆立房中的月影,禁不住笑出聲來:“月影你這傻丫頭,怎麽站在那裏不說話?存著什麽壞心思呢?”

    冰凝以為月影在跟她玩什麽小把戲,笑嘻嘻地先發製人問起來,月影這個時候更是急得一頭汗水,也來不及左思右想,隻好趕快回道:“回xiǎo jiě,剛剛方公公給奴婢交來這個,說是宮裏萬歲爺禦賜的”

    “給我的?”

    “嗯,是的,是的。”

    “我這陣子都沒有進宮裏去過,萬歲爺怎麽還會記得賞賜給我?是什麽物件?”

    “也不是,也不是,是萬歲爺賞賜給咱們爺的,咱們爺又賞賜給xiǎo jiě您的。”

    月影這麽一說,冰凝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王爺隻是做了個順水人情,將萬歲爺禦賜之物轉賜給了她。前些日子剛剛“發現了”王爺將她送去的生日禮物冰凝親手繡的墨竹帕子轉手贈給了淑清,當即羞憤交加,立即給他上演了一出“空城計”,卻是沒有想到他簡直就是屬狗的,記吃不記打,這個教訓還沒有汲取夠,居然又將他皇阿瑪禦賜的物件轉手賞賜給了她,令冰凝當場氣結。

    若是沒有發生此前王爺將墨竹娟帕“轉送”淑清的事情,冰凝還不會對於王爺將皇宮禦賞新茶轉賜於她有如此強烈的抵觸心理,正是因為有強烈的對比,再加上剛剛唱了一出“空城計”冰凝心中鬱結的悶氣還沒有完全發泄出來,在新一輪的強烈刺激之下,自是對眼前這個禦賜之物橫豎看不上眼。

    “不管是誰賞賜的,我問你這是什麽物件呢?”

    月影本來就四個字隻記得一個“瓜”字,現在又被冰凝一番態度生硬、語氣冰冷的追問,當即心慌起來,結結巴巴地開口道:“回,回xiǎo jiě,是,是瓜子。”

    “瓜子?”

    冰凝萬萬沒有想到,那麽睿智和藹、能詩會畫,猶帶仙風道骨的皇阿瑪居然賞賜給自己的兒子一盒子瓜子,皇阿瑪那麽文武雙全的一個人,賞賜自己阿哥的東西要麽是珍稀貴重之物,要麽是寓意深刻之物,堂堂皇宮竟然能夠將瓜子當作賞賜之物,簡直是聞所未聞,難不成這瓜子不是普通瓜子,而是金瓜子?

    下意識地冰凝伸出手來,接過月影手中的精致錦匣,這一過手她就立即知道,匣中絕對不是什麽金瓜子,隻是普通瓜子罷了,畢竟份量擺在那裏,一掂即知。皇宮禦賞之物簡直與普通百姓家庭別無二致,要說他們的皇阿瑪什麽沒有見過,怎麽會這麽不開眼地拿瓜子當稀罕物?

    更令冰凝想不通的則是王爺,竟然會將這一盒子瓜子又轉賜給了她,難道說他認為整個王府裏,也就隻有她最愛吃瓜子?還是說報複她前些日子上演的那一出“空城計”,她讓他難堪,他就如數地還給她同樣的難堪?

    對,一定是這樣,王爺將她唱了一出“空城計”的事情告訴了他的皇阿瑪,皇上一聽勃然大怒,對於如此不守婦道的兒媳婦氣恨之極,既然他能夠賞賜她第一側福晉,抬高她的身份,也能夠直接貶低她的地位,雖然不好當即奪去她的封號,但也不能就這麽便宜了她,任由她胡作非為,於是就賞賜她一盒瓜子,別人都是獲賜稀世金銀珠寶以為榮耀,而唯獨她隻獲了一盒瓜子,以此來貶低她、羞辱她。

    想到這裏,冰凝又問月影道:“方公公交你這匣子的時候,還說了什麽沒有?”

    “回xiǎo jiě,沒有,他隻說這是爺賞賜咱們主子的,讓奴婢趕快送過來。”

    既然王爺沒有多說什麽,看來事情果真是他背地裏動的手腳,企圖拿他們的皇阿瑪來壓製於她,從前就對王爺心眼兒小、錙銖必報的脾氣略有耳聞,這一回可真真地讓冰凝大開眼界,居然能夠想得出來用一盒瓜子來羞辱她的法子,居然借用他們皇阿瑪之手,這男人的心眼兒若是小起來,簡直是比女人都不如!

    對於如此小心眼兒的王爺,冰凝真是越來越看不起,有本事就真刀真槍、明槍明箭,背地裏做手腳一點兒都不像個君子,枉他平日裏還一直自命清高,自比君子,這麽小人的行徑豈是君子做得出來的?哼,假門三道的,裝來裝去充其量也就隻是個偽君子,唬唬別人也就罷了,蒙騙她還是太小看她的火眼金晴了。

    前有將墨竹娟帕轉贈淑清的氣惱,後有借皇阿瑪之手用一盒瓜子羞辱她的小人行徑,令王爺在冰凝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徹徹底底地淪為一個偽君子。

    然而那個時候的王爺哪裏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美意竟是因為月影的失誤不僅沒有成功討得冰凝的歡心,反而弄巧成拙,自毀形象,成了徹頭徹尾的偽君子,還在朗吟閣裏做著黃梁美夢,癡心妄想著冰凝一定是會對他的這個稀罕大禮愛不釋手且讚不絕口。要知道,送她金銀她看不上,送她珠玉她看不上,送她綾羅綢緞她仍是看不上,但是這個新貢六安瓜片,他連一口都沒有舍得嚐,悉數全都轉贈與她,就是要讓她知道,他最懂她的心思,最知她的喜好,不出三日,怡然居一定會有佳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