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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道奇和宋缺,雙方奇招迭出。以快對快,其間沒有半絲遲滯,而攻守兩方,均是隨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緊湊激厲處又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精采至難以用任何語言筆墨可作容。
以黃逸跟徐子陵的眼力,也要看得眼花燎亂,感到自己跟得非常辛苦。
“叮!叮”
兩響清音後,而人回複隔遠對峙之勢,就像從沒有動過手。
寧道奇雙手負後,兩頭小鳥似已振翼遠飛、微笑道∶“道奇想不佩服也不成,宋兄竟能以一刀之意,擋我千多記鳥啄,使我想厚著麵皮取巧硬指宋兄超過九刀之數也不成。”
宋缺哈哈笑道∶“是宋缺大開眼界才對。從無為變作有為;有力再歸無為;進而有為而無,無為而有,老莊法旨;到道兄手上已臻登峰造極之境。道兄留意了,宋缺第五刀來哩。”
眾人至此刻始緩過一口氣來,耐不住心中大呼過癮。兩位頂尖兒的高手無不在盡展渾身解數,如此良機實是千載難逢,令他們可同時在兩人身上偷師學藝,益處之大,是他們從沒夢想過的。
“鏘”!
出乎意料,宋缺竟還刀鞘內,雙手下垂。卻又自然而然生出一股龐大無匹的氣勢,緊罩敵手。即使不是內行人,也知宋缺天刀再出鞘時,將是無堅不摧,轟無動地的駭人強攻。
寧道奇仍保持兩手負後的姿態,雙目異芒電閃。這是自動手以來從未見過的淩厲。
宋缺沒有誇口,他確有本事迫得寧道奇不敢重施故技。因為他直至此刻,並沒有重覆自己的招式。不是他不用,若是用了,此戰必敗。這種超越頂峰的高手,同一招使用兩次,那與招式無異。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眾人即將深呼吸一口來減緩身上的壓力時,天刀再次出鞘。
一切隻能以一個快字去形容,發生在肉眼難看清楚的高速下。
眾人剛“感到”宋缺拔刀時,天刀早離鞘劈出,化作閃電般的長虹;劃過兩丈的虛空;劈向寧道奇。
遠在雕欄外的眾人感到周遭所有的氣流和生氣都似被宋缺這驚天動地的一刀吸的一絲不剩,一派生機盡絕,死亡和肅殺的駭人味兒,令原本要做深呼吸的眾人,突然卡主了脖子。連透口氣都感覺費力。
應付如此一刀;仍隻硬拚一途。
宋缺正是要迫寧道奇以硬碰硬,即使高明如寧道奇亦別無選擇。
“後退一點!”黃逸說道。
他已猜出,這第五刀是緊接而來最後四刀的啟端,絕不容寧道奇有**的機會,勝負可在任何一刻分出來。宋缺,已是毫無保留的全力出手,務要擊垮對方。
寧道奇募地挺直仙骨,全身袍袖無風自動,須眉矚張,形態變得威猛無濤。與狀比天神的宋缺相比毫不遜色。一拳擊出,連續作出玄奧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變化,卻又是毫無偽借的一拳轟在天刀鋒銳處。
“轟!”
勁氣橫流滾蕩。
兩人觸電般退開。
未缺一個回旋,天刀平平無奇地再往迎回來的寧道奇橫掃。
這第六刀並不覺有任何不凡處,但卻慢至不合常理。偏是作壁上觀者卻清楚掌握到宋缺此刀寓快於慢,大巧若拙,雖不見任何變化,但千變萬化盡在其中,如天地之無窮,宇宙般沒有盡極。
“這是……”黃逸一震,雙眼緊盯宋缺雙手:“太極的原理!”
宋缺未能在速度和內勁上壓倒寧道奇,遂改以刀法取勝,應變之高妙。教人歎服。
寧道奇卻以千變萬化的動作,似進似退、欲上欲下,雙手施出玄奧莫測的手法,迎上宋缺渾然無隙,天馬行空的一刀。
寧道奇使的實是隔空遙製的神奇招數,仿似對宋缺不能做成任何威脅,實質上亦是沒法影響改變宋缺一往無回的霸道刀勢,但是每一個手法,均以爐火純潔、出神人化的先天氣功,先一步隔遠擊中敵刃,織出無形而有實的氣網,如蠶吐絲。而這真氣的繭恰在與敵刃正麵交鋒的一刻積聚至爆發的巔峰,抵著宋缺必殺的一刀。
個中神妙變化,雙方的各出奇謀,施盡渾身解數。
少點阻力也要看漏。
“蓬”!
寧道奇雙掌近乎神跡般夾中宋缺刀鋒,憑的非是雙掌真力,而是往雙掌心收攏合聚的氣繭,恰恰抵消宋缺的刀氣,達致如此駭人戰果。
時間像凝止不動,兩大高手凝止對立,像四周的羅漢般變成沒有生命的塑雕。
就在眾人瞧得呼吸屏止,弄不清兩人暗裏以內氣交鋒多少遍之際。宋缺突然一聲長笑,天刀從寧道奇雙掌間發起,直至頭頂上方筆直指向夜空的位置。改為雙手握刀,閃電下劈。
眾人險些兒要閉上眼睛,不忍看寧道奇被劈成兩半的可怖景象。
因任寧道奇有通天砌地之能,在如此情況下,勢難格擋宋缺此刀。
天刀劈至寧道奇麵門幾尺許的當兒.教眾人不敢相借的情況,在毫無先兆下發生。
寧道奇像變成一片羽毛般,不堪天刀帶起的狂颮被刮得拋起飛退,以毫厘之差遺過刀鋒,真個神奇至教人不敢相信,但確為事實。
“這……”黃逸再也壓製不足身體的顫抖。這的確是‘太極’。
寧道奇這一招,他在前世的時候就用過。不過不是用來躲刀子。隻是躲開拳頭罷了。
寧道奇如羽毛般在淩空飛翔的當兒.仍從容笑道∶“柔勝剛強,多謝宋兄以刀氣相送,還有兩刀。”
宋缺雖徒勞無功,卻沒有絲毫氣餒又或躁急之態,天刀來至與地麵平行的當兒,修地全速衝刺,直往前方三丈外的寧道奇箭矢般疾射而去,朗聲迫∶“道兄技窮矣。竟偷師寇仲他大哥的武功。”
黃逸一愣,這才明白過來。
隻是心中任就驚訝的難以言表。
隻是看過一遍自己動手,兩人就能明白‘太極’的原理。這是多麽可怕的天賦、或說是天資!
寧道奇哈哈一笑道:“宋兄不是一樣麽?”
宋缺刀鋒筆直疾射,迅速拉近與寧道奇的距離。刀氣把對手完全鎖緊籠罩,當寧道奇觸地的一刻,恰是天刀臨身的刹那。
再沒有人能改變這形勢發展,包括宋缺和寧道奇兩大宗師級高手在內。
寧道奇突發一聲長嘯,在空中忽然凝定。身體如釘子般疾落墜下,釘往地麵。背後正是文殊菩薩騎獅銅像。際此麵對宋缺能使風雲色變的一刀,寧迫奇仍是神態閑雅,快速吟道∶“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越數而跡越多;走越疾而影不離身。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
“蓬”!
寧道奇整個人彈上半空,雙足重踏刀鋒。
宋缺往後飛退,寧道奇則在空中陀螺般旋轉起來,緩緩降返地麵。
兩人均處於動手時的原來位置,回複對峙之局。
八刀結束,尚有一刀。
“鏘”!
宋缺還刀鞘內。
寧道奇臉容轉白,瞬又回複常色。
宋缺英俊無匹的俊偉容顏紅光一現即斂,神態如舊,似乎從沒有和對方動手。
黃逸心知肚明。宋缺適才一刀,令二人同告負傷,不過他們功力深厚,硬把傷勢壓了下去。
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撲入場內。求教兩人對於‘太極’的感悟。可是這隻會影響道兩人,這蓄勢待發的最後一刀交手。
宋缺歎道∶“宋缺終逐一領教道兄的八撲,不瞞道兄,道兄高明處確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在使出第九刀前,宋某有一事相詢,道兄剛才背念的莊子寓言,出自漁父篇,為何偏漏去‘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三句。其中有何深意?”
寧迫奇啞然笑道∶“我也不瞞宋兄,若把這三句加進去,我恐怕沒那麽多時間念完全篇,豈非可笑之極。根本沒有任何深意,宋兄誤會哩!”
宋缺大笑道∶“好!若非道兄能如此精確把握宋某天刀的速度,心境又清淨寧無至此等精微的境界,早命喪在我第八刀下。我宋缺著厚顏堅持第九刀,就有似如此蠢材,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道兄豈無深意,大自謙啦!”
寧道奇一揖到地,誠心道∶“真正謙虛的人是宋缺而非寧道奇,宋兄或許絕力而死,寧道奇則肯定要作宋兄陪葬,多謝宋兄手下留情之德。”
宋缺回禮道∶“大家不用說客氣話,能得與道兄放手決戰,宋某再無遺憾。宋某這就趕返嶺南,再不理天下的事。”
“但宋兄若是出第九刀,未必就真會絕力而死,但定能斬殺於我……宋兄又沒有輸。”寧道奇開口說道。
“若出第九刀,你我隻能道另外一個世界比鬥了!那裏,卻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宋缺淡淡說道。
“是矣!道奇既能窺視天道。天刀又如何不能!哎……”寧道奇看了看虛空,憂心忡忡的說道。
兩人若都出最強的一招,足可破碎虛空。這個令人向往的虛空之後,卻不是他們這些人想去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