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清琳臉上閃現一絲焦慮：“柳大人，民女雖然愚鈍，但也讀過一些聖賢之書。似大人這般憂國憂民，不畏生死的人實在不應該受這牢獄之災。如果聖上不肯饒恕大人，我料大人必不能活過三日。”

    柳敬宣淡淡一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諸葛姑娘的心意，在下銘刻肺腑，難以忘懷。隻是我既選擇出仕，便已料到有這一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希望姑娘能夠早日與令尊相聚，幸福一生、臆想天年。”

    看著柳敬宣坦誠的微笑，諸葛清琳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諸葛清琳還想再說些什麽，突然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柳敬宣衝著諸葛清琳擺了擺手，諸葛清琳隻得飄身消失在大牢的黑暗深處。

    很快，腳步停歇，一個女子站在了柳敬宣的麵前。柳敬宣抬頭借著微微的火光仔細觀瞧。他看出了來人是誰。

    “原來是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貴幹？”

    公主純愨今夜身穿一件淺藍色長裙，下擺繡著朵朵睡蓮的花瓣。她的頭發挽成靈蛇髻，一根鳳釵在頭頂不住地搖擺。由於純愨背對著火光，所以，柳敬宣對於純愨的臉看得並不真切。

    純愨掃視了一下監牢，淡淡一笑說道：“柳敬宣，剛才本宮見諸葛清琳來此探監，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居然不見了？”

    柳敬宣微然一笑，說道：“公主殿下夤夜到此，不會是為了看熱鬧的吧？”

    純愨輕輕撫摸了一下監牢的木樁，悠悠地說道：“當然不是。諸葛清琳來找你所為何事，本宮並不感興趣。但我還是有些疑惑。你說這監牢到底能不能困住你。”

    柳敬宣一愣，並未答言。

    純愨輕輕蹲下身，向柳敬宣招了招手：“柳大人，近前來。有個秘密本宮想要問你。”

    柳敬宣雙眉一皺，向前挪動了幾下，來到牢門的木柵欄前，兩眼緊盯著公主純愨。

    公主純愨的臉與柳敬宣的臉隻隔了一根木樁的距離，幾乎到了呼吸可聞的境地。

    公主純愨上下打量柳敬宣半天，這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柳敬宣，你把銀虹劍放哪兒了？難不成又還給楚敬連了不成？”

    柳敬宣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的神色變得極不自然：“公主殿下所說的話，罪臣不明白是何意？”

    純愨突然站起身，朗聲大笑。笑聲幾乎傳遍了整座空曠的監牢，回聲嫋嫋，振聾發聵。

    過了片刻，純愨停住了笑聲，她輕輕地在牢門口踱著步子。

    “柳敬宣，當日本宮眼看就要拿下楚敬連，是你在關鍵時刻救下了他。你當本宮真得不知道嗎？”

    柳敬宣搖了搖頭：“下官一直在護衛揚州，不知公主為何要將這屎盆子扣在下官的頭上？”

    純愨緩緩蹲下身，對著柳敬宣輕聲說道：“柳敬宣，柳大人。這裏隻有你我二人，為何還要在本宮的麵前演戲。你一身黑衣遮得確實夠嚴實的，險些騙過了本宮的眼睛。可惜你的聲音，本宮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那一句‘快走’如今還在本宮的耳邊縈繞。你還要抵賴嗎？”

    柳敬宣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微笑道：“城裏的護衛軍有很多人都可以為下官作證。公主殿下一定是聽錯了。”

    純愨並不生氣，還是那樣地笑容可掬：“柳敬宣，有時候本宮還真是佩服你。豬鼻子裏麵插大蔥，裝象能裝出如此水準的還真是不多。你算一個。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本宮不介意陪你玩到底，看看你究竟能弄出什麽個幺蛾子。”

    說罷，公主純愨慢慢站起身，向大牢外走去。快要轉過拐角的時候，傳來純愨飄渺的聲音：“柳敬宣，你說到底是你的天機劍法高名，還是本宮的流雲劍更厲害？”

    聽著純愨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柳敬宣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他望著黑漆漆的牢房，心中感該萬千。身為揚州知府，平日裏，他很少光顧知府大牢。都是蕭讓打點著刑獄的一切。如今整個知府大牢隻剩下自己這位剛剛被下獄的揚州知府，還真是諷刺。柳敬宣歎了一口氣，他回想起諸葛清琳臨走的那番話。也許明天或者後天，自己真得就再也看不到初升的太陽了。

    第二天清晨，康熙早早地便起床了。太子胤扔與胤禛、胤祥前來給康熙問安，發現康熙的氣色十分不好。

    康熙見自己的三個兒子前來問安，便直接將他們留了下來，一同用膳。

    用膳已畢，胤禛小心翼翼地輕聲問康熙：“皇阿瑪，昨夜您休息得可還好？”

    康熙搖了搖頭：“昨日天有異象，朕至今心有餘悸。莫不是上天對朕有不滿之意，故借天象警示與我。”

    天子胤礽接過話茬：“陛下聖明。兒臣聽聞，昨日天降冰雹，砸毀揚州房舍數以千家，砸死砸傷百姓不下萬人。天威難測，說不定這法場立得不太吉利，其中真的有很多人含冤莫白啊！”

    康熙點了點頭：“昨日回來，朕想了很久。那柳敬宣三番五次勸朕不要大開殺戒，也許朕真的做錯了。”

    胤禛輕聲問道：“那麽皇阿瑪想如何處置那柳敬宣？”

    康熙想了片刻，雙眉一挑，說道：“雖說柳敬宣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朕心中的這口惡氣卻始終難以舒緩。他手托頂戴，公然阻撓法場行刑，藐視朕公。我豈能留他。今日就把他處置了。念其救駕有功，留他一個全屍也就是了。”

    胤禛還想說些什麽，康熙仿佛有些倦了，他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朕要清淨一會兒。”

    到了正午時分，胤禛帶著兩名小太監一同走進監牢。來到關押柳敬宣的牢房，胤禛命牢頭打開牢門。

    柳敬宣一見胤禛到來，急忙磕頭行禮：“罪臣參見四爺。”

    胤禛緊皺眉頭，擺了擺手：“起來吧！今日我奉陛下君旨，送你上路。你可有話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