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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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愨笑道:“我卻不渴,隻要一口漱一漱就夠了。”說著先拿起來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遞在諸葛清琳手內.純愨笑道:“我再倒去。”諸葛清琳笑道:“你知道我這病,大夫不許我多吃茶,這半鍾盡夠了,難為你想的到。”說畢,飲幹,將杯放下.純愨又來接柳敬宣的.柳敬宣因問:“這半日沒見芳官,他在那裏呢?“純愨四顧一瞧說:“才在這裏幾個人鬥草的,這會子不見了。”柳敬宣聽說,便忙回至房中,果見芳官麵向裏睡在床上.柳敬宣推他說道:“快別睡覺,咱們外頭頑去,一回兒好吃飯的。”芳官道:“你們吃酒不理我,教我悶了半日,可不來睡覺罷了。”

    柳敬宣拉了他起來,笑道:“咱們晚上家裏再吃,回來我叫純愨姐姐帶了你桌上吃飯,何如?“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單我在那裏也不好.我也不慣吃那個麵條子,早起也沒好生吃.才剛餓了,我已告訴了柳嫂子,先給我做一碗湯盛半碗粳米飯送來,我這裏吃了就完事.若是晚上吃酒,不許教人管著我,我要盡力吃夠了才罷.我先在家裏,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學了這勞什子,他們說怕壞嗓子,這幾年也沒聞見.乘今兒我是要開齋了。”柳敬宣道:“這個容易。”

    說著,隻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裏麵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醃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鬆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並碗箸過來,撥了一碗飯.芳官便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隻將湯泡飯吃了一碗,揀了兩塊醃鵝就不吃了.柳敬宣聞著,倒覺比往常之味有勝些似的,遂吃了一個卷酥,又命小燕也撥了半碗飯,泡湯一吃,十分香甜可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吃畢,小燕便將剩的要交回.柳敬宣道:“你吃了罷,若不夠再要些來。”小燕道:“不用要,這就夠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兩盤子點心給我們吃了,我再吃了這個,盡不用再吃了。”說著,便站在桌邊一頓吃了,又留下兩個卷酥,說:“這個留著給我媽吃.晚上要吃酒,給我兩碗酒吃就是了。”

    柳敬宣笑道:“你也愛吃酒?等著咱們晚上痛喝一陣.你純愨姐姐和清怡姐姐量也好,也要喝,隻是每日不好意思.今兒大家開齋.還有一件事,想著囑咐你,我竟忘了,此刻才想起來.以後芳官全要你照看他,他或有不到的去處,你提他,純愨照顧不過這些人來.“小燕道:“我都知道,都不用躁心.但隻這五兒怎麽樣?“柳敬宣道:“你和柳家的說去,明兒直叫他進來罷,等我告訴他們一聲就完了。”芳官聽了,笑道:“這倒是正經。”小燕又叫兩個小丫頭進來,伏侍洗手倒茶,自己收了家夥,交與婆子,也洗了手,便去找柳家的,不在話下.柳敬宣便出來,仍往紅香圃尋眾姐妹,芳官在後拿著巾扇.剛出了院門,隻見純愨清怡二人攜手回來.柳敬宣問:“你們做什麽?“

    純愨道:“擺下飯了,等你吃飯呢。”柳敬宣便笑著將方才吃的飯一節告訴了他兩個.純愨笑道:“我說你是貓兒食,聞見了香就好.隔鍋飯兒香.雖然如此,也該上去陪他們多少應個景兒。”清怡用手指戳在芳官額上,說道:“你就是個狐媚子,什麽空兒跑了去吃飯,兩個人怎麽就約下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兒.“純愨笑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的遇見了,說約下了可是沒有的事。”清怡道:“既這麽著,要我們無用.明兒我們都走了,讓芳官一個人就夠使了。”

    純愨笑道:“我們都去了使得,你卻去不得。”清怡道:“惟有我是第一個要去,又懶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沒用。”純愨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燒個窟窿,你去了誰可會補呢.你倒別和我拿三撇四的,我煩你做個什麽,把你懶的橫針不拈,豎線不動.一般也不是我的私活煩你,橫豎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怎麽我去了幾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連命也不顧給他做了出來,這又是什麽原故?你到底說話,別隻佯憨,和我笑,也當不了什麽。”大家說著,來至廳上.薛姨媽也來了.大家依序坐下吃飯.柳敬宣隻用茶泡了半碗飯,應景而已.一時吃畢,大家吃茶閑話,又隨便頑笑.

    外麵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玲官等四五個人,都滿園中頑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來兜著,坐在花草堆中鬥草.這一個說:“我有觀音柳。”那一個說:“我有羅漢鬆。”那一個又說:“我有君子竹。”這一個又說:“我有美人蕉。”這個又說:“我有星星翠。”那個又說:“我有月月紅。”這個又說:“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個又說:“我有!”

    話說柳敬宣回至房中洗手,因與純愨商議:“晚間吃酒,大家取樂,不可拘泥.如今吃什麽,好早說給他們備辦去。”純愨笑道:“你放心,我和清怡,麝月,秋紋四個人,每人五錢銀子,共是二兩.芳宮,碧痕,小燕,四兒四個人,每人三錢銀子,他們有假的不算共是三兩二錢銀子,早已交給了柳嫂子,預備四十碟果子.我和平兒說了,已經抬了一壇好紹興酒藏在那邊了.我們八個人單替你過生日。”柳敬宣聽了,喜的忙說:“他們是那裏的錢,不該叫他們出才是。”清怡道:“他們沒錢,難道我們是有錢的!這原是各人的心.那怕他偷的呢,隻管領他們的情就是。”柳敬宣聽了,笑說:“你說的是。”純愨笑道:“你一天不挨他兩句硬話村你,你再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