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病毒的感染與蔓延十分迅速。

    各大城市全軍覆沒，還沒表現出感染症狀的人，十不存一。滿大街都是嘶吼蹣跚的喪屍，見到活人就蜂擁而至，將其活活吞噬。

    而此時，浮空城堡還算穩定。

    在赫敏與節奏病毒的雙重控製下，暫未出現較大傷亡。

    隻是感染者增速的比較快。單說“貪食蛇”隊伍中，原本二十六個人類，在後排不斷的吐泡泡下，隻剩十七個還沒徹底淪為喪屍。

    醫學院實驗室內。

    全副武裝的孫教授小心翼翼拿起試劑，倒入蒸餾瓶內，觀測了一會屏幕上的信息變化，轉身，看向陳宇。

    “校長，能再給我一些感染者的肌肉組織嗎？”

    “沒問題。”陳宇點點頭，打了個指響：“前麵的，向前走二十步。”

    瘦高男生立刻邁開步子，走了十多米，隊伍前移，在實驗室的窗口外，露出了後排的感染者。

    孫教授左手捏著手術刀、右手捧著玻璃盤，走上前，先是看了眼左邊的一隻大熊貓，又瞅了瞅右側的感染者，問道：“那個熊貓的肉，能給我割點嗎？”

    “隨便切，全分解了都成。”

    “那我就不客氣了。”孫教授舔了舔嘴唇，舉起手術刀就捅進了感染大熊貓的腹部。

    圍觀眾人：“……”

    “嗖！”

    “吼！”

    伴隨清脆的肌肉切割聲，大熊貓在痛苦中被劃開了腹部，一灘灘淤黑的泥狀物質就從內流淌而出。

    “受感染的脂肪？”孫教授雙眼一亮，連忙遞出盤子，將脂肪收集好，珍而重之的存放進冰箱。

    接著，他又用同樣的“屠夫”手法，收集了兩個感染人類的肌肉組織。

    “回來吧校長。”

    “好，前麵的，繞回去。”

    “明白！”瘦高學生點頭轉身，拖著長長的隊伍，真如同貪食蛇一般，在狹窄的走廊內繞了一圈，貼著隊伍的“尾巴”，將陳宇帶到實驗室窗前。

    “我感覺你們中的這個沙雕病毒，比變異病毒更厲害。”孫教授道。

    “是節奏病毒！不是沙雕！”

    “好吧，節奏病毒。”孫教授後退一步，檢查了半分鍾身上的防護服，確定沒有泄露的位置，便坐在椅子上說道：“關於這個席卷全球的變異病毒，已經得到一些研究結果。雖然還很淺顯，但解釋它的傳染機製還是沒問題的。”

    “這就足夠了。”陳宇立即調整攝像頭角度，將位留給對方。

    “現在開始嗎？”

    “等一下。在您講解之前，我個人還有個小問題。”

    “請問。”

    “很快全人類就會滅絕，最多一天災難體驗結束。您為什麽還要收集這麽多感染者的實驗材料？根本就用不完吧？”

    “我早就有準備了。”孫教授微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全封閉防護服，又轉身展示了下便攜形氧氣罐：“從校長你直播小行星災難的時候，我就知道病毒也會來，便提前換好了裝備。所以我現在應該還是健康的，沒有任何感染的可能。”

    “哦！”陳宇恍然：“你想在末世裏苟延殘喘一陣，專門研究這個病毒？”

    “對。”孫教授點頭：“我是病毒研究者，研究這種人類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病毒，會有相當大的成長與收獲。但您用苟延殘喘這個詞形容，是不是有點不那麽文明？”

    “不要在意細節。”陳宇打了個哈哈，指著攝像頭：“回歸正題。給屏幕前的觀眾講一講這個病毒吧。”

    “從哪說起呢？”

    “從最開始說起就行。”

    “哦。”孫教授再次點點頭，清清嗓子：“在早期的宇宙中，引力抓住了原子雲，將它們塑造成恒星與銀河係。而恒星的形成，勢必要……”

    陳宇：“……等…等一下孫教授。是不是有點‘太’開始了？要不咱們把時間往後挪挪？”

    “那就挪到我小時候吧。1962年，我出生在川省的一個小縣城。我父親是城裏的土醫生……”

    “挪到半個小時前吧。”陳宇打斷道：“就說病毒，其他的等您寫自傳的時候我會去拜讀。”

    “半個小時前嗎。”孫教授遺憾的攤手：“可以。簡單來說，這個病毒是一種常見病毒的變種，但傳染機製之巧妙，遠超正常人的想象。能造成這種類似生化危機的狀況，真的讓我開闊了視野。”

    “常見病毒？哪一個？”站在一旁，麵部血管已經全黑的老教授詢問。

    “噬菌體。”孫教授眼中閃爍著莫名神采。

    “噬菌體？”

    “沒錯。就是自然界、尤其是對生物來說最不可或缺的病毒，噬菌體。”

    【噬菌體是啥？】

    【同問。】

    【一種最常見的病毒，專門殺細菌的。】

    【我看過圖片，外表就像外星飛船一樣。】

    【+1，每次看到噬菌體，就覺得是外星來的。】

    【噬菌體不是殺細菌嗎？怎麽也會攻擊人了？】

    眨了眨眼睛，陳宇開口：“孫教授，雖然我對噬菌體很了解，但直播間的觀眾們大多不清楚。您詳細解釋一下，什麽是噬菌體。”

    “哦？”孫教授驚訝：“校長您對病毒也很了解？”

    “略知一二。”陳宇謙虛道。

    “那您說說，什麽是噬菌體？”

    “……那個誰，孫教授每年的獎金是多少？”

    “別別，我不問了。”孫教授連忙擺手：“還是我來說吧。”

    “說吧。”

    “噬菌體，是侵襲細菌的病毒。主要在活菌內寄生，有嚴格的宿主特異性。通俗來講，它們是細菌的克星。地球生物界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如果沒有這種病毒，以細菌的繁殖速度，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間。因此，噬菌體也是為數不多對人類有益的病毒之一。”

    “這次病毒災難的源頭，就是噬菌體嗎？”

    “對。”

    陳宇若有所思：“既然是有益的病毒，為什麽會攻擊人類？”

    “它並沒有攻擊人類。”孫教授略有激動的站起身，手舞足蹈：“這就是精妙之處！自始至終，噬菌體攻擊的目標就不是人類！它仍然在攻擊細菌！”

    “隻是攻擊細菌，為什麽會造成這種狀況？”陳宇環視隊伍末尾的感染者。

    “它的攻擊性變強了。原本的一個尾部，突變成了四個。每個尾部內，單獨存放了一段rna遺傳信息。這就使它們對於細菌的攻擊性增強了無數倍。並且在細菌體內注入遺傳信息後，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存，會巧妙的幫助細菌短時間內加快繁殖速度。”

    說著，孫教授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將電子顯微鏡拍攝的圖片展示出來：“看這裏，原本是一百個細菌，在被一個變異噬菌體侵入後，菌群數量很快就能膨脹到數千萬級別。而無論人類還是動物，體內細菌最多的地方在哪？”

    “腸道。”

    “沒錯，就是腸道！當裏麵的細菌不受平衡的大肆分裂，很快會漲破腸道的毛細血管，流入血液循環，入侵肝肺、大腦、肌肉組織。而這時，細菌在噬菌體的rna操控下，會釋放一種特殊的酶，引起人體電子轉移鏈的錯誤，將電子交給氧氣的幾率大大增強，使氧氣被還原為過氧化氫。”

    “過氧化氫？”

    “就是雙氧水的主要物質。雙氧水大家都知道吧？塗在傷口就會冒泡的消毒水。”

    “它能殺菌！”

    “對，殺菌能力很強。”孫教授點頭：“這就導致了菌群的大麵積死亡。而成批被生產出來的噬菌體，就會從細菌溶解的細胞壁逃出，感染、繁殖更多的細菌。最終造成人體崩潰。”

    “這裏有些不對勁？”那位老教授皺眉：“噬菌體感染細菌，繁殖細菌，讓細菌分泌酶，刺激人體生產過氧化氫殺菌，然後自己再出來……太麻煩了。像其他病毒那樣漲破細胞壁不是更合理嗎？”

    “它的最奇妙之處就在這裏！”孫教授直指一個感染者：“沒發現這些喪屍在吐泡泡嗎？”

    “你是說……”老教授震驚。

    “是的。雙氧水，或者說過氧化氫遇到血液，就會發生分解反應，將o原子結合成氧氣，產生大量的氣泡。由於這些血液內充斥著死亡的細菌，產生的泡泡裏麵噬菌體含量可想而知。”

    【臥槽，太神奇了……】

    【我明白了。泡泡破裂就會把病毒噴的很遠，隻要有一個病毒被生物吸收，就會造出越來越多的泡泡。瑪德，頭皮發麻。】

    【地球的生態圈內是不能缺少噬菌體的，所以這種病毒無解。】

    【計算縝密，環環相扣，這種病毒根本不可能是自然誕生的。】

    【未來的人類，要想自我毀滅，可能派出一個生物學家就夠了……】

    【科技越發達，越能感受到人類文明的脆弱性。】

    “好了，講解到此為止。做個總結。”孫教授看向鏡頭，嚴肅道：“噬菌體在細菌體內注入rna，操控細菌生產病毒和加快分裂。”

    “由於細菌多在腸胃，分裂又需要能量，會刺激大腦受損的生物產生饑餓感，這就是所謂喪屍的由來。同時吐出的泡泡增強對外傳染性。”

    “當感染者受傷流出血液，血液就會與空氣中的氧氣接觸，增生大量的過氧化氫。這些過氧化氫殺空了細菌，釋放了病毒，進而產生了數以億計的泡泡……”

    “這就是變異病毒的運作機製。”

    “隻是人為修改了噬菌體的一點點基因，就將一個無法替代的有益病毒，製成了毀滅全生態的魔鬼。”

    “所以在我看來，什麽人工智能危機、小行星撞擊……都遠沒有人性加持下的病毒來的凶猛，來的不留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