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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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兒······”見雲樓越說越激動,雲將軍和雲夫人同時出聲製止,雲嵐則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雲樓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口不擇言,生怕惹得嶽翎難過,又忙解釋道“翎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越著急越解釋不清,幹脆坐下來一言不發,跟雲將軍生悶氣的樣子如出一轍。隻有雲老國公沒有作聲,往日慈祥和藹的麵容此時嚴肅的仿若生人勿近一般,他略有深意的盯著嶽翎,緩緩伸手,招呼嶽翎上前來,嶽翎目光平靜的與他對視,微微的笑了,雲老國公一愣,繼而麵色舒緩,又恢複了往日的慈眉善目,摸著嶽翎的頭,緩緩問道“丫頭,你要做什麽?”問出這句話,雲將軍幾人也是犯迷糊,雲老國公年紀大了,多年朝堂跋涉,自是與雲斌,雲樓幾人想問題不同,尤其看到嶽翎那一臉的坦然模樣,他更加篤定,嶽翎此行的目的絕不單純。

    雲家不是嶽家,人心叵測,藏汙納垢,在雲家,無論什麽事都可以拿出來商議,所以他也沒有避諱直接問出了口。嶽翎自是知道瞞不過眼前這個曆經三朝風雲的外祖,當然她也沒想瞞著,緩緩地和盤托出“外公,舅舅,舅母,表哥,表姐,我知道,你們為了我好,不想我再回嶽家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是眼下我卻必須要回去”。

    “為何,就是你不回去,嶽相也不敢把你怎麽樣的?”雲樓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莫說雲樓不明白,就是雲斌也是聽的雲裏霧裏,雲老國公示意嶽翎繼續說下去,嶽翎垂眸,繼續開口“他是不敢將我怎樣,可是久而久之恐怕朝堂的文官就要尋舅舅的錯處了。舅舅可能覺得無關緊要,可是翎兒卻深知一個道理文人的筆用的好了,絕不遜色您戰場殺人的刀;何況我可以躲在雲家一輩子,可是毒害庶母的惡名我也要背一輩子,外公,我不甘心,我要幹幹淨淨的活著,不要出門被人指指點點,更不能被人戳脊梁骨,不然我怎配為我娘親的女兒,怎配為雲家人?何況現在秦氏母女心安理得的占著我娘的嫁妝,作威作福,我不能聽之任之,所以還請外公成全”。

    雲家眾人麵色一僵,他們倒是把這事忘了,雲老國公看著嶽翎一臉堅定,麵色緩和了幾分“好啊,不愧是離兒的女兒,也不愧是我雲家的後人,翎兒,想做什麽就去做吧,雲家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若是委屈了就回來”。說著說著,雲老國公的聲音竟有些哽咽,雲樓見雲老國公妥協了,當即站了起來“爺爺,您當真同意翎兒回去?”雲嵐又扯了他一把,一直靜靜聽著的雲將軍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我縱橫疆場十幾年,倒是敗在翎兒這個小姑娘這裏了,爹說的對,我雲家人從不做縮頭烏龜,該是我們的東西就要爭,該是我們的理就要論,好,舅舅也支持你回去。”雲嵐和雲夫人是婦道人家沒有開口,卻覺得覺得嶽翎的話在理,隻有雲樓一人別別扭扭,但也深知無法阻止。

    良久,屋中都無人開口,還是雲夫人一句菜都涼了,驚醒了眾人。因著嶽翎要回去的事,一頓豐盛的飯幾人卻吃的索然無味,早早的便散了。雲嵐和雲夫人張羅著給嶽翎準備回去的東西,雲老國公和雲將軍又叮囑了一番,倒是雲樓還在生氣,始終不肯跟嶽翎說話。嶽翎倒也不惱,畢竟他真心為自己著想,而雲家人對自己也給予了全部的善與愛。忙碌了大半夜,終於安靜下來的院內,嶽翎卻還沒有休息,此時的她已經褪去了在雲家眾人麵前的溫柔神色,一隻手敲著桌子,站在窗前,似在等著什麽人,雪棋也是一臉肅然,靜靜的立在一旁。半晌,屋內魂靈突然出現在屋內,對著嶽翎,拱了拱手“莊主,安排妥當,您可以放心回去了”。嶽翎轉身看了一眼魂靈,輕輕的道了一句“好,告訴煞靈和藥靈,想辦法混進嶽府”。

    魂靈看著眼前無論何時都寵辱不驚的女子,終是問出了口“莊主,不如我跟魄靈也一起,畢竟人多······”,嶽翎沒有答話,卻是隨手打落了遠處燭火上結厚的燭花,魂靈以為嶽翎動怒了,畢竟嶽翎此人一向不喜別人質疑她的決定,忙請罪道“屬下越矩了,莊主恕罪。”嶽翎掃了他一眼,倒也並未發火。伸手扶起了魂靈,笑了一下“眼下我回了嶽府,山莊之事暫時顧不上了,你和魄靈留下,守好了”。拍了拍魂靈的肩膀,魂靈一時間還有點懵,畢竟他們見的多是嶽翎談笑袖手間奪人性命的樣子,而如此溫柔的嶽翎卻真不多見,所以也不怪他驚訝。

    嶽翎又囑咐了幾句,魂靈便退下了,本就安靜的屋裏,又隻剩了雪棋和嶽翎。左右睡不著,嶽翎隨手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倒是雪棋欲言又止,等了半天,也不見她開口,嶽翎又翻了一頁書“有話就說,憋著你不難受麽?還是我平時真有那麽可怕,以至於你們怕我怕的都不敢說話了”。雪棋一怔,不好意思道“沒有,莊主一點也不可怕,隻是屬下想問,您為何突然決定回去?”嶽翎似漫不經心的答道“我的毒等不了了”。雪棋一聽便急了“屬下這就去讓藥靈想辦法。”嶽翎一把撈回了雪棋的胳膊,頓了一下,慢悠悠的說道“行啦,大半夜的去哪啊,過幾天就見了,我一時半會死不了的,那些人還活的好好的,我怎麽忍心先死呢。”人人都道這世間事,除卻生死都是閑事,可是在嶽翎眼中,生死又有何懼,但是在那以前,想做的確實一定要做的。

    得了嶽翎的點頭,嶽林心情大好,從雲府出來,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去,那喜滋滋的模樣也是讓人好生奇怪,也無從得知這笑容裏有幾分真情和假意。回了嶽府的嶽林,也是將一大家子人招到了一起,宣布了嶽翎要回來的消息。嶽老夫人象征性的表個態,就匆匆回了她的鬆壽院,本來對嶽翎就沒多麽喜愛,何況又隔了五年,沒百般阻撓已是格外“開恩”,最後進門的孟姨娘,也是靜靜的立在一旁,手裏牽個七八歲,圓圓的臉,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這是嶽林最小的女兒,名喚嶽月。這等家事,上有老夫人,下有平妻秦氏,自然輪不到她一個姨娘說三道四,所以閉口不言就是最好的。

    倒是嶽寧和嶽靜聽說這個消息,麵色難看,嶽靜撇了撇嘴“爹,您還真要把她接回來啊,您忘了她可害了我們沒出生的小弟弟呢”。正座上的嶽林還在興頭上,忽然被潑了一瓢冷水,當下沉下臉來“閉嘴,以後誰也不許再提這事,翎兒呆在家廟五年,還傷了臉,懲罰也夠了,你們都是姐妹,怎麽話裏話外的容不下她。”秦苑見嶽林惱了,忙扯了嶽靜護在身後,看著嶽林溫和道“老爺,靜兒也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翎兒肯回來我們自是高興的,她們姐妹多年未見,一時轉不過彎來也是正常的,妾身會好好開導她們的,等翎丫頭回了,一定好好相處”。說著輕輕的拍了拍嶽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繼續問道“老爺,不知將翎兒安置在哪處院子?妾身好讓下人去添置東西”。

    嶽林神色不動,倒也緩和了幾分“就榕月閣吧,你讓人好生打掃,不要缺東少西的,我還有事,你下去辦吧”。說著便起身要離去,而嶽靜聽見要將榕月閣給嶽翎當即翻了臉“爹,那榕月閣可是你答應給我姐······”嶽林回頭狠狠地瞪了嶽靜一眼,語氣仍舊嚴厲“秦氏,好好教教二丫頭的規矩,你教不會我就去宮裏請個教養嬤嬤來,省的出去人家笑話我堂堂文相的女兒,沒有教養。”秦苑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卻還是俯身微微一笑“是,老爺教訓的對,靜兒被寵壞了,妾身會好好教她的”。說著貌似嚴厲的把身後的嶽靜推到了前麵,“狠狠”道“靜兒,還不跟爹爹認錯。”嶽寧也是一個勁的遞眼色,縱是心不甘情不願,嶽靜還是嘟著嘴上前認錯,嶽林見她這副模樣,倒也沒再斥責,袖子一甩出了門。

    嶽林離去,秦苑掃了一眼廳中眾人,吩咐下人去給嶽翎收拾院子,便叫其他人回去了。就留了嶽家姐妹二人,見眾人散去,嶽靜上前拉著秦苑的胳膊,不滿道“娘,您怎麽能讓爹把榕月閣給那個小賤人呢,那是府裏最好的院子,不是要留給姐姐的麽?”嶽寧上前摸了摸嶽靜的頭“我住在哪裏都一樣,怎麽一起住在寧靜苑不開心麽,這麽急著把我趕出去。”嶽靜看了一眼嶽寧,語氣軟了下來“姐,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秦苑看著兩個女兒,一個溫婉可人,一個嬌縱任性,在外聲名遠播。再想想傷的傷,丟的丟的嶽翎,嶽翔,以及死了的雲離,頓時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拉著嶽寧、嶽靜,溫柔的說道“寧兒,靜兒,眼下嶽翎正是得你父親心的時候,你們不要與她衝突,討了嫌不說,傳出去說你們苛待姐妹,名聲豈不是毀了,何況你們父親也不過是一時新鮮,忌憚嶽翎身後的雲家而已,放心該是你們的,娘一分也不會讓她拿走,你們暫且忍一忍,知道麽?”嶽寧點頭稱是,嶽靜不情願得點點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知道了,娘”。

    秦苑欣慰得看著自己的一雙女兒,內心卻在盤算嶽翎,既然你偏要回來,那麽這一次就別想走了。秦苑眼中迸發的冷意讓嶽家姐妹心頭一怔,嶽寧皺皺眉,道“娘,你說,嶽翎會不會重新得了爹爹的寵愛,您看爹那個樣子,開心的就差哼個小曲慶賀她回來了”。秦苑聞言,瞧了一眼外麵,慢悠悠的說道“你們的爹,我當然了解,放心好了。何況人在我們眼皮底下,嶽翎還想翻天不成。”

    與嶽林夫妻多年,她不了解誰了解,嶽林此人心比天高,人比地傲,他的眼裏心裏從來隻有權勢地位,就如同對雲離的感情,嘴裏說著情比金堅,最後還不是棄如敝履,雲離的下場點醒了那時一心撲在嶽林身上的她,秦苑明白這個男人永遠都靠不住,所以她努力的討好嶽老夫人,竭力周旋在官員家眷的圈子裏,又將自己的兒女培養的個個出色,就是為了將來有個依靠。秦苑臉上變幻的神色,看的嶽寧姐妹麵麵相覷,卻也並未多言。

    殊不知嶽家大廳上演的一幕早已被在此蹲守的許久的魄靈盡收眼底,聽著母女三人的話,眉頭蹙緊,如果不是怕打草驚蛇,壞了嶽翎的好事,恐怕魄靈早就現身,手起刀落,結果了她們。身形一閃,魄靈就去了雲府,將所見所聞如數講給了嶽翎,雪棋聽的直跺腳,嶽翎倒是一臉坦然,仿佛意料之中,繼續把玩著手裏的東西,半晌,嶽翎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大朵大朵的烏雲黑壓壓的逼近,道了句“變天了呢。”

    ------題外話------

    回家啦,回家啦,有人要倒黴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