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作聰明可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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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雲霧山卻下起了小雨,空氣清新,夾雜著泥土的氣息,寺中庭院殘紅敗葉遍地。昨日上山的一眾官眷,也在晨鍾裏醒來,雖然下著雨,禮佛卻不能耽誤,各家紛紛開始準備祈福事宜。
住在嶽翎對麵禪房的秦氏卻是格外激動,起了個大早不說,還馬不停蹄的派了可靠的人去寺門口蹲守著,隻等開門發現嶽翎,好及時來報。本來她還擔心事情難成,沒想到老天都幫了她一個大忙——這一夜厚厚的雲層,擋住了月色,夜黑風高,多適合幹壞事。
一想到今天衣衫不整的嶽翎會被扔在山門口,眾目睽睽之下,顏麵掃地,而她能就此一雪前恥,秦苑心中就是壓抑不住的興奮。至於為什麽吩咐人將嶽翎扔在外麵,也不過是她為了以防萬一,多給自己留了條後路。畢竟萬一嶽翎在國寺裏出了事,會驚動皇家不說,嶽林那裏她們也會沒法交代,難逃幹係。可是扔出去就不同了,她隻要一口咬定昨天嶽翎去了後山私會未歸,剩下的事,全靠大家自己去想吧。而今日過後,嶽府又是她的天下,嶽翎則注定要遭萬人唾棄,永不翻身。想著秦苑的腦子裏不自覺的浮現出嶽翎的悲慘樣子,一如五年前的那個雨夜……
許是事情順遂,心情不錯,秦苑特意命奴婢挑了件新衣服換上,又命丫鬟精心梳了妝,才緩緩出門去,去隔壁喚了嶽寧姐妹,嶽靜向來心直口快,所以秦苑沒有告訴她“擄人計劃”,嶽寧卻是心知肚明,與秦苑交換過神色,得了點頭,一時間也是喜上眉梢。三個人本想叫上嶽杉,不料敲了半天門卻始終沒有人應。嶽寧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嶽翎倒黴的樣子,所以拉著秦苑道“弟弟可能要多睡會,我們先去叫四妹吧”。嶽杉平時也有賴床的時候,秦苑也未多想,幾人便向著嶽翎的房間而去。穿過庭院,又遇上了幾個同住院內的夫人、公子、小姐,彼此打過招呼,便約著一起順路去齋堂用飯。本來嶽寧幾人就想讓人看熱鬧,如今倒不用再費心去拉人了,假裝客套了一番,便叫上眾人一起去叫嶽翎。
越走近那扇門,嶽寧就越激動,因為主意是她想的,她倒要看看,明日被傳成“破鞋”的嶽翎,還拿什麽去吸引別人的目光,從今以後,嶽翎再也不能跟自己搶七皇子了,嶽寧的嘴角揚起了勝利得意的笑。可秦苑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不知怎的,事情順利的讓她有些發毛,目的達成,近在眉睫卻總覺得心裏惴惴不安。
她還在想著算時間寺門應該開了,怎麽還不見有人來報,嶽寧的手已經裝模做樣的敲了門“四妹,起來了嗎?該吃早齋了”,屋裏沒有人應,也沒聲音,也不見嶽翎的丫頭,推了推門,卻是鎖了。嶽寧裝作一副急切的樣子,看向秦苑“娘,四妹該不會出事了吧。”那一副擔心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會覺得她們姐妹情深,見嶽寧擔憂的樣子,有的公子哥已經於心不忍,憐香惜玉道“二小姐,別急,許是大小姐睡的沉了,沒聽見敲門聲,誰會那麽不要命,敢來國寺鬧事,不如我們先去吃飯,過後再來吧”。
嶽寧的原本打算是想要讓眾人發現嶽翎不在,從而坐實嶽翎一夜未歸的事實,一會兒等人來報,再帶著人到門口撞破嶽翎的“醜事”,如今有人阻攔開門,恐壞了計劃,一時昏了頭腦,也顧不得許多,立刻反駁道“可是就算四妹睡的沉了,也總該有丫頭來開門啊,娘不如我們撞開門看看吧,別真的出了事”。秦苑聽見剛剛那個公子的話,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是啊,今日成功了還好,這要失敗了,這可是國寺,弄不好會沒命的。如果不是嶽寧急著想除去嶽翎,她怎麽也不會鋌而走險,如今做都做了,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還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便也配合著嶽寧的神色“是呢這老爺把翎丫頭交給我,可不能出點事,來人,開門”。有小廝領命去尋家夥什,嶽寧一群人圍在門口等待。
“你們在幹嘛”嶽林的聲音傳來,昨日忙完公事,便告了假,一大早帶著人風塵仆仆的趕來了國恩寺,其實他也真怕嶽翎和秦氏幾人起衝突。結果一進院子便見圍著一堆人鬧哄哄的。秦苑見到嶽林來了,上前道“老爺來的正好,這翎丫頭的房間叫了半天也沒人應,妾身怕她有事,正要找人強行開門呢”。秦苑說的真誠,卻不時的往門口張望,嶽寧此時也心焦起來,畢竟敲門隻是幌子,嶽翎不可能在裏頭,她們心知肚明。
“老爺,您剛剛上山,在門口有沒有遇到什麽啊?”秦苑小心的問道。嶽林聽的一頭霧水,卻也回答“我能遇到什麽”,現在他滿心都是嶽翎怎麽了,倒不是他多擔心這個女兒,實在是這麽多人總得裝個樣子。想著大踏步上前,重重的敲了敲門“翎兒,開門,是爹爹,你起了嗎?”依舊如泥牛入海,不見回音,嶽林臉色當即沉了下來,招呼身後跟著的嶽福“踹門”。
連踹了幾腳,木門應聲而來,映入眾人眼簾便是滿地的男人衣衫,房中隱隱的還有些曖昧氣息,眾人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嚇住了,畢竟一個女子閨閣出現淩亂的男人衣衫,不動腦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時間看向嶽家人的眼神都變了。嶽林自是黑了臉,秦氏也驚住了,難不成那幾個賊人,在屋裏就······所以遲遲沒人來報。
想到這剛剛還忐忑的心落了地,長長鬆了口氣,雖然沒扔在外麵,如今被嶽林抓到,想必也會事半功倍。嶽寧則是有點疑惑,怎麽跟她們計劃的不一樣呢。看了眼秦苑,得到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也沒再多想,反正無論怎麽樣,隻要嶽翎倒黴就好。嶽靜不知實情,看到這一幕,火爆性子上來了“難怪四妹不開門,原來是藏了野男人啊”。嶽靜本就年紀小,嗓門大,這一聲更是洪亮無比,嶽林瞪了她一眼“閉上你的嘴”,其他看熱鬧的人也是心思各異,這種事可不是什麽光彩的,可這嶽三小姐怎麽一副巴不得別人聽不見的樣子。
昨天因著嶽翎氣度不凡,進寺無緣得見,還想要結交的公子,死活不信,這會是嶽翎做的事,忍不住開口辯解“三小姐此言差矣,你怎麽知道那裏麵的人是大小姐”,見到了這個份上,依舊有人維護嶽翎,嶽靜更氣了“這是她的屋子,不是她還有誰。真是不知廉恥,難怪早早的到寺裏,還跑到後院一下午,佛門清靜地,真是不知廉恥”。嶽靜這話一出口,眾人一臉的不可思議。京城裏都傳嶽相的一雙兒女,最是溫婉知禮,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秦苑倒是上前拉住了嶽靜,小聲嗬斥了兩句,嶽林黑著臉,踢開了屏風,就要伸手掀開帳幔一探究竟。
“你們怎麽都在這?”門口少女空靈的聲音響起,眾人倏爾回頭,就見一襲白衣,舉著紙傘的嶽翎和兩個侍女站在身後,秦苑幾人則是瞪大了眼睛,嶽靜首先跑過來驚恐萬分道“你,你,你怎麽在這,你不應該在………”,嶽翎看著她的樣子,假裝不解道“二姐,我應該在哪啊?”嶽林看見嶽翎,麵色緩和了幾分,伸出的手也縮了回來,但神態依舊嚴厲“翎兒,這是怎麽回事?她們說你昨日宿在這間屋子,如今這屋裏……你怎麽在那?”
“父親,這屋裏怎麽了,誰說我昨晚宿在這了?”嶽翎依舊語氣平和,絲毫不慌,嶽寧此時臉色煞白,又見嶽翎絲毫沒有狼狽模樣,也知事情恐怕有變,但還是強裝鎮靜“昨天我和母親、妹妹明明見你宿在這的,而且這是我嶽府定下的房間,不然四妹還能去哪住”,嶽翎看著慌得不行的幾人,頓時來了興趣,緩緩上前“昨天到了寺門口,碰巧遇到淨慈方丈,聊了幾句佛法,方丈大師覺得我還不算天資愚鈍,又見這屋子久未打掃,特邀我去隔壁禪院住了,順便聽他講《蓮華經》,我派人告訴過秦姨娘的啊,怎麽秦姨娘忘了麽?”
一時間眾人的疑惑目光又通通落在了秦苑身上,且不說弄了間滿是灰塵的屋子給嫡女住,安的是什麽心,明知道人不在,一大早還裝模做樣的帶了一群人來到這,撞破這一幕,如果今日屋裏的人是嶽翎,那豈不是無地自容,恐怕都得自裁謝罪了,在場的人都是在後院深宅勾心鬥角過的,自然知道今日的事估計是有貓膩,但又礙於別人的家事,不便多言,便都選擇了沉默,不過看戲歸看戲,卻不妨礙有人出言譏諷幾句“這秦夫人口口聲聲說來找大小姐吃早齋,可是人家大小姐壓根沒在這住,而且還告訴您了,所以秦夫人這一大早的還下著雨是消遣我們嗎?”說話的公子字正腔圓,雖在陳述事實,可是聽在人心裏就是別有滋味了。果然嶽林聞言,也是黑著臉看著秦苑。秦苑還沒緩過神,就被接連質問,急忙辯解道“老爺你信我,這翎丫頭可沒告訴過我啊······”,那位公子又補了一刀“可是大小姐的確沒在這住,而您帶我們來叫大小姐吃飯也是事實啊”,秦苑百口莫辯,她總不能說,她的確知道嶽翎不在裏麵,但也不應該是眼前這個場景啊。
嶽翎看了一眼幫她說話的公子,點頭示意謝過,盈盈身姿,看的人心裏一蕩。再看秦氏和嶽寧姐妹,氣度方麵誰輸誰贏也是立見高下。看著秦苑狠狠瞪著自己,嶽翎心裏好笑縱使她沒通知,又有誰知道,她可以信口胡謅,秦苑可是圓不了謊,畢竟她今天沒有如秦苑所想,按時被扔在寺門口,供人觀賞。
秦苑在眾人的目光中,開始慌張了起來,嶽靜卻是不依不饒“你胡說,昨日你明明去後院私會了,還敢冒用淨慈方丈的名號。”
“嗬嗬嗬”嶽翎冷笑出聲,“你比我晚上山那麽久,你怎麽知道我去哪了?再說我也隻是去後院散步,那也隻住了一個老婆婆,怎麽到你這就變成私會了呢?”嶽翎一串反問,嶽靜也不知如何辯駁,隻能重複道“反正有人看到了,這是佛寺,怎麽會有婆婆,你睜眼說瞎話。”,越說到最後底氣越不足。其他人一看這架勢擺明了秦氏母女三人欺負嶽翎一人,一時間不由得竟有些同情起嶽翎來了。
“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怎可隨意汙了她人清白”淨慈方丈緩緩而來,短短一句話卻是不動聲色的為嶽翎做了證明。嶽翎對著淨慈方丈行了一禮,眾人見到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方丈大師,紛紛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秦苑聽見他的話,也心知完了,隻盼著屋裏的人不要出了差錯,也不要將自己供出來。淨慈方丈還禮,舉手投足間還真像大殿的菩薩般慈眉善目“嶽翎小友,老衲給你添麻煩了”,嶽翎搖搖頭道“大師,嚴重了,能得您親自講經,是嶽翎之幸,不過眼下看來,您倒是因緣巧合免了嶽翎一難呢,果然我佛慈悲”。淨慈方丈緩緩說道“小友與我佛有緣,我佛當佑善人。”人群中一陣驚呼,且不說這話聽起來,好像變相的在嘲諷誰是壞人一樣,就是這人人敬重的高僧淨慈方丈,旁人想見一麵都不容易,可是現在竟然稱嶽大小姐為“小友”,還為她講經,可見兩人關係不錯。所以紛紛開始感歎自己怎麽沒有嶽翎這麽好的運氣呢,嶽翎平白得了方丈大師的青睞,一旁的嶽林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一時間倒忘了,屋裏還有個大“驚喜”等著戳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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