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幾人驚掉下巴的神情，嶽翎坐下喝了一杯茶，“你這武功又精進了不少”，墨無麒又伸手斟滿，魂靈送來了些茶點，就悄悄退下，“坐啊”，看著來到近前的肖煜，以及僵在原地的雲樓三人，嶽翎開口道。

    雲樓上前一步，顫抖著道“翎兒？是你麽？”柳銘軒也道“小翎兒，你真的還活著”，肖煜很想說點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隻能隨著幾人默默的挨著嶽翎坐了下來。

    “怎麽想到的我在這的？”嶽翎看著柳銘軒問道，“不不不，不是我，是肖師兄先發現的你的身份，我隻負責打探幽靈山莊在哪而已。”肖煜在側，他可不敢邀功，不過也的確是肖煜發現嶽翎還活著的事實。

    錦書和星河圍上來，詫異的問“殿，殿下，嶽，嶽小姐，還活著？”肖煜一記眼刀飛射，星河懟了他一下，他趕緊改口“奧，不對，是王妃”。嶽翎也沒糾正他，反而掃了肖煜一眼，自然無法忽略他眼中熾熱的目光，不得不說，眼前的肖煜瘦了，也憔悴了。

    肖驚飛輕咳一聲“翎兒，剛剛那個人叫你莊主，所以這幽靈山莊的主人……”嶽翎也沒否認，緩緩道“是我”，雲樓也跟著問“那當初搶先一步，滅了海沙幫滿門的人也是你？”嶽翎放下了茶，看著他點頭輕鬆的回答“沒錯”“那下令江湖懸賞追殺思月公主的人？”兩個人這一來一回，倒是問出了所有想問的話，“也是我”嶽翎言簡意賅的承認著。

    肖驚飛緩緩收緊了手“那前幾日的羅家莊呢？”他已經越來越沒有勇氣問下去，嶽翎的每一個回答，都在意料之中，卻是那樣的難以接受，他和雲樓一樣，他們心中的嶽翎，配得上這世間所有美好的詞語，不該是這樣的，他實在沒有辦法將曾經的嶽翎和今天眼前這個冰冷的殺手聯係在一起，他的內心幼稚的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嶽翎這次沒有急著回答，反問道“我說這次的事，不是我做的，你們信麽？”嶽翎的問題問住了幾人，他們很想說不信，可是血流成河的羅家莊和數月前的海沙幫沒什麽兩樣，曾經可以信誓旦旦說出口的兩個字，如今卻實難開口。

    嶽翎似是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模樣，自嘲的一笑，輕歎道“既然你們已經篤定了是我做的，又何必問我呢”，嶽翎落寞的語氣聽在幾人的耳朵裏，別是滋味，重逢的喜悅漸漸被猜忌、難以置信所取代，眼前的嶽翎此時陌生的很。

    直到一聲“我信”響起，久久默不作聲的肖煜突然開了口，肖煜一直盯著嶽翎，很怕這是一場夢，眼中的神色也由欣喜，到糾結，再到最後的無奈，直到聽見嶽翎的話，信她這兩個字在他這從來都是能毫不猶豫說出口的。

    嶽翎看著肖煜緩緩開口“我該相信你麽？”曾經的國恩寺也好，天牢也罷，每當肖煜斬釘截鐵的吐出這兩個字，嶽翎都會格外的心安，所以木蘭山上，他又一次說信她的時候，她動搖了，可是她換來的卻是一死一傷的下場，哪怕她知道肖煜的那一箭是無心之失，可是她心裏的坎卻始終都在，肖煜不知道他該回答什麽，因為無論怎樣，都是他傷了她在前，這一點他無法否認。

    肖驚飛不顧兩個人的無聲“對峙”，痛惜道“翎兒，你怎麽變成如今的樣子了”，肖驚飛不忍再說下去，嶽翎也出口打斷了“變了？我五年前便是這樣了，如今不過是人歸原位而已”。雲樓也意識到肖驚飛的話欠妥，忙解釋道“翎兒，不是的，他的意思是……”

    “好了，不必再說了，今日我肯見你們，不過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要如何，那是我的事，將來萬人唾罵也好，為世不容也罷，我不在乎”。

    嶽翎知道他們心裏的擔憂，北涼帝的父輩北文帝在位之時，曾有過一場起義。廢太子勾結江湖中的一大門派，趁北涼討伐當時四國之一的鳳來王朝，裏應外合意圖逼宮。那一場起義中有不少的江湖中人參與，下毒暗殺、搶占府衙，在江湖上掀起了血雨腥風，而朝廷耗費了巨大的人力和財力，才剿滅了他們，而當時北文帝生性多疑，還差點丟了皇位和性命，所以從那以後，就流傳下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江湖世家子弟不入朝為官，而為官者也不與江湖中人來往，尤其是皇室子弟不得與之結交。

    縱使柳銘軒家財萬貫，墨無麒醫術超絕，但一個做不了皇商，一個也成不了太醫，當然他們也不稀罕。不過他們畢竟是四國內響當當的人物，所以隻要不造反，朝廷也不會主動去為難他們。可嶽翎這般身份，著實尷尬了，說好聽點是武林豪傑，難聽點那就是殺手魔頭，注定會不被理解。

    肖驚飛聞言，不忍的閉了眼“翎兒，別在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了，回來吧，離開他們”，肖驚飛的話氣的魂靈摸上了腰間的劍，嶽翎擺擺手，反問道“錯？我錯在何處？”是啊，要說嶽翎有錯，他還真說不出來，“肖世子，記得麽？早在西泠渡的時候，我就說過，你阻止不了我的，你認識的嶽翎早就死了，死在木蘭山上，死在嶽林將我剔除族譜的時候，不對或許更早，五年前去家廟的時候，我就死過一次了”嶽翎平靜的闡述著這不爭的事實，墨無麒和柳銘軒沒有插嘴，倒是對肖驚飛有點不滿。

    “所以你假死騙過所有人，你還要做什麽？”雲樓趕緊轉移話題，“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嶽翎淡定的說出這八個大字，雲樓和肖驚飛還想說點什麽，肖煜卻是開口道“別再說了”，嶽翎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雲樓和肖驚飛不知，他可是知道嶽翎如何一步步逃脫了秦氏母女的算計，若沒有這幾年江湖上的摸爬滾打，恐怕她早就被算計的屍骨無存了，比起雲樓和肖驚飛擔心的外人的看法，他更多的是心疼。

    柳銘軒也實在看不下去了，這一個個的真不知道他們是來勸人的還是來傷人的“好了，你們別再吵了，現在計較這麽多有用麽？幕後之人是誰，尚未明了，你們吵什麽”。雲樓和肖驚飛不再言語，柳銘軒瞪了他們一眼，上前關切地問道“小翎兒，你的傷怎麽樣了”，這是他曾經放在心尖上的女子，當他聽到她死了的時候，他後悔，後悔當初將她交給了肖煜，可是如今這算是上天給她的機會麽？

    “丫頭，我們能談談麽？”肖煜轉身，麵對著嶽翎，墨無麒也勸道“給他個解釋的機會吧”，“不必了，既然見到了，一會兒你們便離開吧”，嶽翎已經轉身下了逐客令，“丫頭”，肖煜又喊了一聲，他有太多的話想說，看到兩人這個模樣，其他幾個人識趣的跟著墨無麒離開了，左右他已經在這住了一個月，不至於迷路，一時間就剩了肖煜他們兩人，而嶽翎猶豫再三，終是又坐下了。

    丫頭，我錯了”肖煜全然沒了往日的傲氣，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認真的在等原諒，嶽翎倒茶的手頓了頓，抬眼和肖煜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她的心是矛盾的，剛醒來的時候，她殺了肖煜的念頭都有，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看到肖煜娶了她一個“死人”，為她痛不欲生之時，她動搖了，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恨一個人光有原因是不夠的，還需要勇氣。

    另一邊，跟著墨無麒離開的幾人，也靜靜走路，順便細細端詳了一番幽靈山莊，“你早就知道她還活著吧”柳銘軒問墨無麒道，雲樓和肖驚飛也齊刷刷的回頭，墨無麒也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本來嶽翎一出事，他就準備下山的，哪想到半路被截去了幽靈山莊，一呆就是三個月，雖然表麵上是為嶽翎治傷，其實壓根嶽翎就沒想放他走，因為嶽翎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會忍不住告訴肖煜她還活著。

    “這不能怪我，我在這也出不去”，想了想墨無麒誠實的坦白。“你說，小翎兒會回京麽？”柳銘軒倒也沒追究，反而擔憂地問，“那就看璟熙的本事了”，對他來說，嶽翎也好，肖煜也罷，師弟，師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是不希望看到他們老死不相往來，相愛相殺，可是旁人也真的難以插手。

    “墨宗主，你能不能告訴我，翎兒到底發生了什麽？”肖驚飛問道，墨無麒瞥了他一眼，雖然很不喜歡他身上帶著的那種跟江湖人涇渭分明的感覺，卻也很不想他心裏誤會嶽翎，便邊走邊道“你們真的誤會她了，如果她有選擇，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說著，就將嶽翎的事講給了他們聽，就從她中了蝕顏蠱說起······

    “回去吧，這裏不適合你，以後也別再來了”，嶽翎的話成功澆滅了肖煜眼中恢複的神采，兩人就這樣陷入了安靜······

    肖煜“你，的傷，怎麽樣了？”

    嶽翎“無事”

    肖煜“對不起，我……”

    嶽翎“如果你隻是來道歉的，那麽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

    肖煜“丫頭，我會把這件事查明白，給你個交待，如果是思月的錯，你要殺要剮我絕不攔著”

    嶽翎“不必了，不勞煜王大駕，我自己也可以”，肖煜看得出來，嶽翎鐵了心要跟自己劃清界限了，“走吧，你不是想知道真相麽？我帶你去見唐茗薇”，嶽翎起身說道。“好”肖煜知道急不得，隻要她不趕自己走，當然他也不會走。

    正堂裏，肖驚飛和雲樓聽著墨無麒講出的事，愣住了，因為這跟他們熟悉的嶽翎完全不是一個人，“你們覺得如果她是你們所希望的那個的樣子，你們說，她的墳頭草是不是也有兩丈高了，或者你們可以去附近打聽一下，幽靈山莊是江湖門派不假，可風評卻不錯，她滅了海沙幫也隻殺了那些作惡多端的嘍囉，孩子婦孺她一個沒動，至於羅家莊的事，與她無關”，墨無麒難得冷下臉說這番話，責備之情溢於言表，嶽翎什麽事都自己扛著，生怕連累他們，可他們即使難以接受，卻也不該誤會她。

    嶽翎和肖煜一前一後走進來時，就見雲樓和肖驚飛一臉的愧疚，“你們說什麽呢？”嶽翎問道，“奧，說他們兩個年少有為”，柳銘軒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是麽？”嶽翎怎麽看他們兩個也不像被誇的神情，所以問墨無麒道，“是”，墨無麒溫和一笑，謊話說的麵不紅氣不喘，肖煜卻知道，自己這個師兄看著遺世無害，可真要敲打起人來，也真不會留情。雲樓和肖驚飛雖然惱他們兩個說謊，卻還是理虧的認命，擠出了兩個難看的表情。

    嶽翎也許可以不信柳銘軒，可她不會不信墨無麒，便沒多想，“魂靈，去把唐小姐請來”，和肖煜落座，就對著門外吩咐道。

    唐茗薇自從被關進這間屋子，一開始還會大吵大鬧，可是嶽翎下了死命令，誰都不準理她，一日三餐照送，吃不吃由她，唐茗薇沒吃過苦，也沒膽子尋死，所以每天對著一個空蕩蕩的屋子，不安和無助漸漸的消磨光了她所有的脾氣，所以一連幾天都是蜷縮在屋子的角落裏。

    魂靈向來不會憐香惜玉，一來就把嚇昏過去的唐茗薇像拎小雞般拎走了，到了正堂就往地上一扔，一串動作下來如行雲流水，看的柳銘軒無奈扶額“小翎兒，你這屬下也忒不解風情了”，“魂靈，問完話辛苦你將她送去洛邑山莊，告訴柳莊主，這是送他的兒媳婦”，嶽翎一本正經的吩咐道，聽的柳銘軒膽戰心驚立刻投降“不用麻煩了，不用了”。

    刺骨的寒意傳來，唐茗薇悠悠轉醒，一抬頭就見四周圍著一群人，有幾個她是認得的，“醒了？”嶽翎的聲音傳來，唐茗薇循聲望去，隻一眼便失聲尖叫起來，“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卻似千年寒冰，薄涼徹骨，看著嶽翎的那張臉，唐茗薇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不停的往後縮“你不是死了麽，你是人是鬼，你走開，你別過來”。“嘖嘖嘖，難得唐大小姐一眼便認出我這個已死之人，是嶽翎的榮幸”。聽見嶽翎的話，肖煜的神情暗了暗，如今他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

    “你說，你三番兩次的找我麻煩，我不回報一二，是不是不太好”，嶽翎平靜的開口道，“不，不，不關我的事，是風思月，你找她去，不是我”，唐茗薇哆哆嗦嗦，語無倫次，忽然看到一旁坐著喝茶的肖煜，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爬了過去，隻是還沒近身，就被錦書攔下了。

    “煜王殿下，救救我，救我，我都告訴你，告訴你”，唐茗薇真的很害怕眼前的嶽翎，所以從嶽翎差點一腳踹斷了她腿的時候起，她已經收斂了許多，盡量不與她正麵衝突。“我，聽她的”，肖煜不緊不慢的道。

    －－－－－－題外話－－－－－－

    末尾是一把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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