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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雲卿否認,  她明明是來毀他容的。

    “江湖有言：一見謝郎誤終身。你若知會我一聲再來瞧他,  興許我便不會怪你。”江沉月淡淡說著,  言下之意就是你現在偷偷跑過來,  我很不高興，要找你麻煩。

    寧雲卿不想被愛人找麻煩,  她想和愛人相親相愛，便解釋道：“江湖傳言怎可當真？師姐莫要說笑了,  雲卿是來找你的。”

    “嗯？”江沉月終於將目光挪到寧雲卿身上,  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丫頭還真是難琢磨。

    “早上惹得師姐不悅是雲卿是過錯,  雲卿特來向師姐請罪。”寧雲卿微微躬身,  恭敬道，“方才去攬月閣見師姐不在，便來這兒碰碰運氣，哪想還真見著了。師姐,  雲卿不敢違背你的意思,  未通報隻是想見不著師姐快些離去，免得……”

    說到後麵竟是委屈起來，微紅了眼眶。寧雲卿比江沉月小四歲,  如今正是碧玉年華,  江沉月性子孤僻,  但對這個自小看大的師妹還是存了情誼。眼瞧小姑娘泫然欲泣，她惻隱微動，起身踱到寧雲卿麵前，四目相對，寧雲卿立刻施展上個世界的影後演技，任淚珠自眼角滑落。

    江沉月不擅長安慰人，但看小姑娘潸然淚下的模樣還是不忍，生疏地抬起了手，指尖撫過麵頰，輕輕帶走淚珠。還未撤回，就被寧雲卿一把搶了過去。

    雙手攢著江沉月柔荑，寧雲卿嗚咽著喊，“師姐。”

    江沉月忍著將手掙出的衝動，稍稍放軟了聲音，嚐試著哄，“好了，練功時分心，我罰你也不冤。”

    “……”寧雲卿認可了愛人低情商武癡的設定，眨著雙水汪汪的眸子，嗔道，“那你也不能把我打傷啊。肩頭現在還疼呢。”

    這丫頭是怎麽了？江沉月有些疑惑，除去幼時有師父撐腰，她還從未見過師妹有膽量斥她。心緒浮動，江沉月忖了片刻，終於尋出緣由，“你……該不會來了月事？”

    “……”師姐還有隱藏的逗比屬性麽？寧雲卿噗嗤笑了出來，拉著江沉月就向外走，“我想了個新劍招，還望師姐提點一二。”

    江沉月是個武癡，比起美男更在意武功招式，寧雲卿這麽一說，她倒也沒怪罪跟著就去了。

    月色高懸，寧雲卿挽著長劍，盈盈而立，身姿起，風動，帶起陣陣梅香。江沉月遠遠看著，忽而覺得她師妹這抹白色倩影動如脫兔竟有了種世外仙子的美感，再觀那劍式，分明就是克製她早上劍法的招數。

    江沉月的眉微蹙，忖著寧雲卿不過一天便破了她的招數，竟是興了閉關的念頭，細細琢磨起了劍式。

    一套劍法耍完，寧雲卿原以為武癡師姐看到自己這樣會誇讚幾句，豈料回身見著的卻是一張喜怒不定的臉。又是一個不按套路走的。寧雲卿默歎口氣，試著喚道：“師姐？”

    江沉月淡淡應聲，“我要閉關幾日，宮裏便交於你。”說完，轉身就向後山走去，走了幾步好像記起什麽，又叮囑道：“我不希望再見著你偷去暗閣。”

    “師姐放心，雲卿什麽事都依著師姐。”寧雲卿笑著回應。

    本是乖巧言語，但配上那副淡笑神情，不知怎麽就變了味，江沉月隱隱聽出寵溺韻味，回眸掃了眼淺笑嫣然的小師妹，心道：如此反常，定是月事害得。

    “回去歇息吧。”留下句淡淡關懷，江沉月足尖一點，離了此地。

    ※

    翌日，天剛亮，寧雲卿就聽看守暗閣的宮女稟報，說是救回來的公子醒了。“嗯。”輕應一聲，寧雲卿拭了拭手中長劍，將宮女晾在一旁，躡步躍了出去。劍如遊龍奔走，她的思緒翩翩飛著：謝玉書醒了，江沉月不在，倒是方便她下手。不過這時下手等同於告訴師姐就是她做的，以師姐的性子，她一定會被虐得死去活來。

    寧雲卿不喜歡相愛相殺路線，虐人虐慣了，被人虐起來是有那麽些不舒服。想起昨日愛人的冷言冷語，她倏然蹙起了眉：不想讓她偷去暗閣啊。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去吧。

    “既如此，我們便去暗閣瞧瞧。”

    “是。”聽到二宮主吩咐，侍候的宮女不由欣喜，寧雲卿瞧著她們浮在臉上的笑，輕輕嗤了一聲，“為何見那位公子，你們如此歡喜？莫不是瞧上人家了？”

    二宮主語音輕柔，麵上如以往般掛著淡笑，可宮女們聽了，卻不敢如往常那樣調侃，各個噤若寒蟬，乖乖垂下了頭。這一垂就垂到了暗閣，就算俊公子近在咫尺，她們也未敢將頭抬起。

    謝玉書暗道：瞧宮女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定然時常受罰，幽冥宮果如兄長所說並非正道門派，不知害了多少好姑娘。隻是——目光飄到寧雲卿的麵上，他的心顫了顫，好美的姑娘，這麽美的女子居然是個女魔頭？

    謝玉書有幾分惋惜，撐著身子對寧雲卿作了一揖，“多謝姑娘相救，在下謝玉書，敢問姑娘芳名？”

    “原是江南世家的謝三郎。”寧雲卿捕捉到男子眼裏的惋惜，暗暗哂笑，都倒到宮門口了，還來問她是誰。她柔和地問：“江南離此地甚遠，不知謝公子怎會負傷倒在此地？”

    謝玉書思忖答道：“在下不才，喜好遊山玩水，哪想竟被附近的匪人盯上，也怪在下學藝不精，這才糟了暗算。讓姑娘見笑了。”

    “哪裏的話。”寧雲卿笑著敷衍，套話道，“既是被附近的匪人暗害，公子可否將事地點及匪人相貌告知與我。我著人尋去，也好為公子報仇。”

    這是在為他鳴不平，中了他的計麽？謝玉書柔聲道：“多謝姑娘好意，上天有好生之德，便饒他們一命吧，也都是可憐人。”

    “可憐人？”寧雲卿嗤笑，“即便過得再辛苦，也不應對他人下毒手，今日你放過他們，難保他們明日不去害別人。到時，可不知那些被害的人有沒有公子你這麽好命，被我救回來。”

    謝玉書微怔，編不出地點相貌，隻好試著調轉話題，“原是姑娘救了我，在下感激不盡。是了，還未曉得恩人名諱，實屬在下失禮。”

    寧雲卿莞爾，繼續著上一個話題，根本不入套，“救你的可不止我。公子若想報恩，倒不如將匪人信息告知於我，免得再有無辜人受害。”

    怎麽和其他的姑娘不一樣，不順著他的話走呢？謝玉書很苦惱，幽冥宮勢力遍布四海，如果他隨口編了一個，沒讓人找到，那他很可能暴露，就不能繼續他的計劃了。

    “公子為何遲遲不語，可是有難言之隱？”寧雲卿緊逼不舍。謝玉書無奈，隻好捂著胸口咳了兩聲，放低了聲音道：“在下，身子不適，可否……”

    又是一個蠢得。早在心裏想過萬千對策的寧雲卿腹誹著，掛著溫和笑意，她道：“既如此，公子先休息便是。”說罷便帶著宮人走了出去。

    謝玉書偷偷舒了口氣，好險，差點他就露餡了。

    退到院外，寧雲卿想起這些涉世未深小姑娘的表現，便不由頭大。隻怕若得機會，這些丫頭將會頂替她的劇情，而且下場更慘，不僅被大宮主虐，還要被她和大宮主一起虐。

    性向問題導致寧雲卿對同性十分寬容，但凡沒有犯到她底線，她都可以饒恕。對於這些即將作死的小姑娘，她也好心提醒了句，“謝公子是師姐帶回來的人。師姐閉關前，並未下令任何人去暗閣伺候。”

    宮女們明白，這是二宮主在暗示她們，隻要跑去暗閣伺候謝公子，就會被大宮主懲處。保命為主，她們識時務地應了聲，“是。多謝二宮主提點。”

    寧雲卿安心回了屋。她睡眠淺，翌日亥時剛剛入睡，便察覺身旁站著個人，睜眼一看竟然是江沉月。

    “師姐？”還未清醒，寧雲卿的聲音糯糯的。

    江沉月聽得心頭一軟，踟躇片刻，轉了身子，“罷了，歇息吧。”

    “師姐。”寧雲卿從身後喚她，見她依然要走，忙運了輕功攢住她的手，搖了搖，“師姐閉關出來，是想和雲卿比試麽？”

    心事被人說中，江沉月垂眸瞥向了她，見她一副朦朧天真模樣，輕輕掙脫了手，“不早了，歇息去吧。”

    “師姐，我……”寧雲卿還要再說，卻被江沉月一句話頂了回去，“不是說都依我麽？現在我讓你去睡。”

    這算是關心麽？寧雲卿點了點頭，應道：“是，師姐，雲卿這就去睡。”

    眼瞧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回了榻上，江沉月轉身離去，唇角藏著點點笑意：睡意朦朧的，還談什麽比試，她要再被我傷到，還不知要怪我怎麽欺負她了。

    ※

    翌日，江沉月念及昨日擾了師妹休息，並未急著喚她修煉，而是先行去了暗閣。因擔憂謝玉書受風寒，暗閣久未通風，門一推開臭味撲鼻而來。江沉月緊了眉頭，輕輕揮了揮手，宮女急忙將窗戶打開，燃上香薰。

    待惡臭被香味取締，江沉月方才走了進去，上樓見到房內景象，卻又不禁蹙了眉頭，寒聲道：“去將二宮主喚來。”

    “嗯，好。”寧雲卿乖巧應聲，體貼得幫尹鳳玄開了門。

    尹鳳玄受慣了她的照顧，覺得理所當然，拿著包就走了出去，還不忘嘖嘖兩聲，“那個混小子也不知道給你買兩件衣服。”

    寧雲卿關了房門，快走兩步跟著她進了電梯，微笑著說：“其實，我和尹少不是很熟。”

    “哦？”尹鳳玄挑了挑眉。寧雲卿回道：“來您辦公室那天，是我認識他的第二天，第一天在電影學院門口，他開車差點撞到我，為了賠罪請我吃了頓飯。我當時……餓，就跟著去了。”說完，寧雲卿有些不好意思。

    尹鳳玄透過電梯反光看著身邊人微微泛紅的臉，噗地一笑，電梯門打開，她將墨鏡帶上，邁步走了出去，“走吧，先去吃早飯。”

    ※

    “昨晚刷微博了麽？”

    “刷了，寧雲卿這次攤上事了。”

    “唉，演技挺好的孩子，怎麽剛出道就犯這錯誤。”

    “是啊，不知道這角色她還保不保得住。”

    “別說了，她來了。”

    寧雲卿和尹鳳玄剛到劇組，就見劇組人三三兩兩的在閑談，看到她來紛紛止住聲音，或是遺憾或是憐憫地看著她，寧雲卿想應該是身份敗露了。尹鳳玄皺了皺眉，盯著身邊臨近的一組員工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重複一遍給我聽。”

    尹鳳玄在詩畫建有工作室，劇組的員工都是她在養著，對於她說得話，向來言聽計從，她旁邊一個戴眼鏡的小姑娘看幾位前輩都不想觸黴頭，無奈站起身，將手機遞了過去，“尹導。”

    尹鳳玄接過，微蹙的眉頭皺得更深，她看了眼沒事人樣的寧雲卿，剛想把手機遞給她看，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咆哮，“寧雲卿！！！”

    尹子明一摔車門，大跨步走了過來，怒氣值五顆星，他向寧雲卿伸出了魔爪，意在捏著她的肩膀搖晃，可寧雲卿後退了一步，側身立在尹鳳玄身後躲過了。尹子明哼了一聲，“姐，你別管她，她是個騙子！”

    尹鳳玄淡著張臉不說話。寧雲卿就勢瞥向尹鳳玄懷裏的手機，看到上麵一條條諸如“新晉玄女郎黑料”、“學曆作假”、“尹少爺包養”、“用身體買來角色”之類的汙穢字眼，扁了扁嘴，群眾罵她罵的還挺熱鬧，連電影學院都考不上，一定是個智障的結論都出來了。真是閑得幻肢痛。

    正看得起勁，手機卻被尹鳳玄摁了黑屏，寧雲卿有些無趣，不過也有點擔心，她家鳳玄的人設應該不會和尹少爺一樣沒有腦子吧？

    “哼！”沒有腦子的尹少爺氣得肝疼，哼哧哼哧，“姐，她根本就不是影視學院的學生，你別被她的臉騙了！哼，她不過是借了我的勢力要角色，她……”

    尹少爺有些詞窮，寧雲卿友善地幫他解圍，“尹少爺。”她從尹鳳玄身後走出，沒離多遠，隻站在鳳玄身側，麵對麵地看著尹子明，義正言辭地說：“我不知道那個宣傳語是誰寫的，不過它給我引了很大的麻煩，也影響了您的盈利。”

    尹子明頭仰得很高，從鼻孔裏噴出一聲，“哼。”

    寧雲卿懶得削他，好整以暇地繼續說：“您說我騙了您，我想我需要解釋下。第一，我從沒跟你說過我是影視學院的學生。第二，那天是您主動帶我去的詩畫，我並沒有開口求您。第三，這個角色是我自己要來的，當然也與您有些關係，如果不是您帶我去找尹導，我想尹導永遠不會知道有我這麽一個人。因此，盡管我們不熟，您每次來找我，我都笑臉相迎。”

    尹子明麵露得意，正要炫耀，寧雲卿就話鋒一轉，“不過，您也知道，那天您和尹導交流了許久，尹導都不同意。後來尹導同意我出演，您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功勞，我顧及您的臉麵，不忍心拆穿。事到如今，既然你已經不在乎了，那我就實話實說好了。尹導是個正直的人，她不喜歡別人走後門，我之所以能得到這個角色，是因為我在你走之後，平靜了下心情，靠演技征服了她。”

    她說得話全劇組都認可，可寧雲卿卻隻在意一個人的看法，她回眸瞥向尹鳳玄，目光清澈帶著幾分欽慕，沒有祈求。尹鳳玄有些意外，這小姑娘倒是不同她年紀的鎮定，被人家這樣罵，還能有理有據地反駁，她伸手攢了寧雲卿臨近的手，一把將她護在身後，沉著臉看向惱羞成怒正待作的尹子明，“你們之前的事我不清楚，最後一條是真的。你注意點，這在外麵，不要丟我的人。回去，我要開拍了。”

    尹子明咬了咬牙，環視了下四周各色各樣的神情，狠狠瞪了寧雲卿一眼，大跨步回了車裏。

    “叮。”包中手機震動，尹鳳玄掏出來一看，是一條短信，來自尹子明——將寧雲卿辭了，我給你找新的。尹鳳玄不動聲色，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尹導。”尹鳳玄的手還握著自己的手，寧雲卿心滿意足，可下一瞬就落了空。尹鳳玄鬆了手，回身看著她，這個小姑娘在自己混弟弟麵前不改顏色，可對著自己明顯放鬆多了，鬆手的時候她看到了什麽，那個小姑娘臉上露出了失落？

    心中百轉千回，尹鳳玄的麵色卻依然平淡，“晚上回去解釋給我聽。現在，去換衣服，準備開拍。”

    ※

    鬧了這一出，寧雲卿也未受影響，依然高水準地進行拍攝，一天過去，她撘尹鳳玄的車回賓館。

    上了樓，尹鳳玄喊寧雲卿入座，兩人隔著茶幾坐在沙兩邊，茶幾上擺著寧雲卿剛放上的兩杯水，尹鳳玄輕輕開了口，“宣傳是混小子那邊作的，我從不參與。好了，現在你可以解釋了。”

    這是表明今天的醜聞和她無關麽？寧雲卿握著水杯，點了點頭，“好。正如我同尹少說的，我從沒告訴過他自己是影視學校的學生，我們隻是在學校門口相見。我想是他誤會了，畢竟曾經為了避開他，我以去學校聽講座為由撒過謊。”

    “哦？”尹鳳玄唇角微挑，“繼續。”

    寧雲卿接著說：“他請我吃飯那天，我還不知道他是詩畫影業的尹少爺，但我們談到了電影，他聽我流露出對拍電影的憧憬，就帶我去了詩畫，這應該不算我求他吧？”

    尹鳳玄看對麵的小姑娘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好笑地動了動嘴唇，“嗯，不算。”

    寧雲卿舒了口氣，衝著尹鳳玄笑得燦爛。尹鳳玄用食指敲了敲水杯，想了會兒，說：“這麽說，是那個混小子想捧你，獻獻殷勤，結果出了差錯，然後他又來對你興師問罪？”

    寧雲卿抿著唇不回應。尹鳳玄瞥她一眼，“你不用在意，我和他也不親近，他和我不是一個母親。”說完，她又覺得奇怪，自己幹嘛要把私事講給一個外人。掩飾性地喝了口水，她剛想說話，屋裏的座機就響了起來。

    寧雲卿起身去接，尹鳳玄盯著她，看她的眉頭漸漸皺成了川，想著應該是出了什麽事，她看見寧雲卿落了電話，開口問：“怎麽了？混小子又來鬧事了？”

    寧雲卿搖了搖頭，“不是。”她緩緩走回，也不入座，就著尹鳳玄附近站好，雙手交疊在身前，身子微躬，似是有些為難。

    尹鳳玄問：“有事相求？”

    寧雲卿抿了抿唇，遲疑著點了點頭，“我……您之前說讓我周末去買衣服的錢，可以提前兌現麽？”

    尹鳳玄訝異覷她，見她一副為難模樣，緩了神色，起身尋了錢包，從包裏掏出一遝鈔票，遞給了寧雲卿，“我身上的現金不多，你先拿去。”

    寧雲卿用食指在錢上輕輕一掃，大致數了個數，應該有十五六張，是不多，但對她這個窮人來說也不少了。“謝謝尹導，等我了片酬還你。”低身鞠了一躬，寧雲卿把錢塞進口袋，開門走了出去。

    尹鳳玄看她走得匆忙，似是帶了火氣，倒是對來人好了奇，她給前台打了個電話，問了情況，得到的結論卻讓她更是驚奇，電話接通，前台小姐還沒說話，她就聽到一個男人粗啞的聲音，叫囂著，“寧雲卿！寧雲卿！你個賠錢貨，給老子滾出來！”

    精致的眉眼微眯成線，尹鳳玄不顧前台小姐的詢問，啪地一聲摔了電話，推門走了出去。

    按著正常步驟，這個時候丁小夭應該立刻轉頭，錯過迎麵而來的巴掌達到一種被扇到的錯覺。可眼下，丁小夭正為自己的膝蓋憤憤不平，寧雲卿的巴掌來勢洶洶，她想轉可腦子跟不上動作，腦袋剛挪了一下，寧雲卿的巴掌就貼了上來，“啪！”

    “啊！”五指印在那張畫著血跡的臉上慢慢浮現，丁小夭受不住高聲喊了起來，她想掙脫侍衛反扇寧雲卿，可那堆群眾演員將她牢牢壓著，竟然一點都動不了。

    “都放手！讓我起來！”導火線被點燃，丁小夭炸了，群眾演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起鬆了手，丁小夭脫了力，一把撲在了地上，虧得寧雲卿低身扶了她一把，不然她接下來的幾場戲都不用畫傷痕了。

    “你沒事吧？”

    抬頭就看見寧雲卿擔憂地看著自己，丁小夭本來就沒什麽素養，再加上一巴掌的仇，她立刻就卸了偽裝，憤憤拽起寧雲卿的衣服，揚手就要打上去，引得周圍一片驚呼。

    寧雲卿麵露驚慌，可心裏卻是鎮定，她正思量下一步怎麽躲好讓丁小夭丟人，隻是動作還沒實現，丁小夭就被人遏製了。

    “小夭！”尹子明的聲音從背後冒出，隨著小碎步聲消失，緩緩出現在眼前，“雲卿！小夭快放手！”

    真是陰魂不散。寧雲卿看了眼無奈收手的丁小夭，對尹子明笑了笑，感謝道：“謝謝尹少。”

    “小事情。”尹子明亮了一口白牙，回過頭卻又斥責起了丁小夭，“公眾場合，幹什麽呢？”

    丁小夭氣得臉色青，可為了維護自己在金主麵前的美好形象，她還是靦腆一笑，挽上尹子明的手臂撒起了嬌，“子明，對不起，你看我的臉是不是紅了？”

    丁小夭意在暗示自己被寧雲卿打了，可她忽略了自己臉上本就有傷妝，尹子明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麽不同，反而讚許得點了點頭，“妝畫的不錯。”回過頭，他試探得瞧了眼寧雲卿，寧雲卿麵色平淡，絲毫沒有嫉妒的成分，尹子明一陣失望，他正要走過去主動搭話，卻又被一個人搶了先。

    “做什麽呢？你知不知道自己請了幾天假？還在這閑著。”尹鳳玄踏著闊步走了過來，名導的氣勢倒是將畫著公主裝的寧雲卿壓了下來，寧雲卿淡笑，先低聲告了個歉，隨後卻欣喜地同尹鳳玄交談起來。

    兩人看著親密無間，佳人在旁的尹子明卻如同被魚刺卡住那樣難受，他輕輕哼了一聲，甩開丁小夭，質問起了尹鳳玄，“你怎麽來了？”

    “我來探班。雲卿是我旗下的藝人。”尹鳳玄頭也不回。尹子明還要再問，尹鳳玄卻直接看向了導演，“開始吧。”

    尹鳳玄是近年國際獎項拿得最多的導演，圈中早把她當做下一任大師，能夠得她指教或是攀上點關係都是求之不得的事。片場導演當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賣力地表現著，“一場意外，都調整好狀態！好了，開始！”

    丁小夭憤憤盯了寧雲卿一眼，怨念地開始了她的受虐戲份，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了上一次的不美好回憶，丁小夭接下來躲得非常快，以至於寧雲卿的巴掌還沒下來她的頭就轉了過去。起初導演還念在她有心理陰影，但漸漸五六次都是因為這個而ng，他也有了小情緒，不過尹子明在場，他還是要給被包養的女主留臉麵，又忍了幾次，居然又在那個情節斷了。心中的小火苗噌噌燃著，他求救得看向尹鳳玄，尹鳳玄卻沒看他，而是招手喊了寧雲卿過來，幫她理了理衣衫。

    尹子明又是一陣無名怒火，他拉起被壓在地上的丁小夭訓斥道：“搞什麽？小夭，你是科班出身怎麽能輸給那個冒牌貨？！”

    這話在場人聽了都不免譏笑，可丁小夭卻是振奮了，她撲閃著睫毛，正要下定決心，卻又聽尹子明咬牙道：“ng太多次了，你幹脆讓她扇上去得了。拍完就完了，別總讓人看笑話。”

    “……”丁小夭有些懵，“什麽？”

    “就當為藝術獻身吧。”尹子明拍了拍她的肩，吩咐導演開始。片場又恢複了拍攝。這一次丁小夭直接放棄了抵抗，生生受了那一巴掌，眼裏毒光乍現，雖然不符合女主冷漠的性情，但也貼了點角色。想著人家都受了兩巴掌了，導演就想賣尹少個人情，喊了卡，他剛想說過，就看見尹鳳玄招了招手。

    這是要授課啊！導演心裏美，樂嗬嗬地走了過去，討好地問：“尹導，您看剛才這場怎麽樣？”

    尹鳳玄捧著寧雲卿留下的劇本，用食指輕輕點了點，她沒說話，可導演已經明白了，就是女主的情緒不對，他為難得看了看尹少，悄聲說：“尹少在這，她都挨兩巴掌了……”

    尹鳳玄淡著聲音回，“戲不對，你是導演，我是看客，你隨意。”說完，把劇本一合，倚在躺椅悠悠坐了起來。

    額上冷汗淋漓，導演覺得這簡直是對他的考驗，他看了看可能搭上線的大導演，又看了看一旁不滿意的大老板，咬牙將問題拋了出去，“大家覺得剛才這場怎麽樣？”

    兩位導演的交談場上人都清楚，小嘍囉們自然不敢出聲，尹子明睨了丁小夭一眼，磨著牙道：“達不到效果就重拍！我們是衝著獎去的！重拍！”

    導演舒了口氣，立刻吩咐開拍。又是熟悉的情節，寧雲卿居高臨下瞧著跪在地上的丁小夭，高高揚起了手——

    “啪！”

    ※

    “你今天挺威風啊。”賓館裏尹鳳玄對著寧雲卿打趣著，寧雲卿攤開手一臉的無奈，“打得我手都紅了，早試戲不就沒這麽多事了麽？唉，原本想周末拍完回去，現在非要翻倍了。”

    “這麽想回去？”尹鳳玄攢了寧雲卿的手輕輕揉著，話裏卻帶了試探，這麽想回去？不想在這陪她？

    寧雲卿當然明白她的話，笑著搖了搖頭，“我話還沒說完，還好你來了，不然我可虧大了。”

    “哼。”尹鳳玄笑著瞪她，“對了，你那一千萬打算怎麽辦？”

    寧雲卿想了想答：“給我三百萬，剩下的放你那就好了。”

    尹鳳玄有些好奇，“你要三百萬做什麽？不會是想拿回家吧？”

    “當然不是。”寧雲卿搖了搖頭，她可沒這麽聖母，“我想做個研究，需要些資金。”手撫上尹鳳玄的臉，寧雲卿將臉湊了過去，銜著笑問：“七百萬足夠還你的債了吧？鳳玄，該讓我轉正了。”

    尾聲帶了嬌嗔，尹鳳玄聽得一笑，頭一低吻了上去，“看我心情。”

    ※

    從尹子明那訛到錢後，寧二白就住進了賭場日日摸著橋牌，起初他還有贏，可漸漸東風去了，手氣一次不如一次，本錢早已被輸光，但他卻從不氣餒，仍然覺得自己下一把就會翻本。懷著這種不服輸的精神，寧二白一貧如洗，倒欠債了。

    眼瞧著賭場的老大帶著一群小弟微笑地走向他，寧二白的四肢都癱瘓了。

    “手氣不好，又輸了？”賭場老大微笑著問好，寧二白心裏想溜，但雙腿軟，他隻能撐在牌桌上，腆著臉笑，“嘿嘿，我，我這一把，一定可以翻盤。”

    賭場老大不說話，就帶著一群露著青龍紋身的人站在他身邊默默看著，沒一會兒，寧二白就又輸了。

    “下一把，下一把。”額頭冒出冷汗，寧二白心裏涼，可賭場老大卻根本不接他的話，隻問身邊人他欠了多少，聽到回複後，也不多話，直接一腳就把寧二白坐著的椅子踢折了。

    碰地一聲，寧二白跌倒在地，慫成一團嘴裏還重複著下一把。賭場老大也是當地有些名頭的人，他很忙，沒那麽多功夫聽人廢話，直接就說了解決方式——要麽給錢，要麽留命。

    寧二白手無分文，自然拿不出錢，賭場老大倒也不廢話，直接就讓人把他摁倒地上揍。揍人的都是毛頭小子，下手沒個輕重，而且逮哪打哪，根本不管他的臉挨揍後會不會更醜，十幾分鍾不到寧二白就已經麵目全非，虧得賭場老大鬆了口，不然寧二白的臉都可以掛在肉鋪攤了。

    “我剛剛聽人說，你有個當演員的女兒？叫寧雲卿？”賭場老大問。

    寧二白急忙點頭，臉上的血滴了一地。

    賭場老大琢磨了一番，忽然笑了，“看在她的麵上，我給你延期幾天，你要是拿不出錢就把女兒帶過來，我給你清賬，怎麽樣？”

    寧二白本來就是個賣女兒的人，一聽這麽簡單就可以救命，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沒問題。”

    尹子明臉上冒花，不屑地眄了眼寧雲卿。丁小夭抱著劇本向尹鳳玄走去，路過寧雲卿時，還不忘悄聲幫尹子明道歉。寧雲卿對她笑了笑，心想：這小丫頭說是道歉，嘴角還掛著譏笑，眼裏更是透滿了輕蔑，這麽明顯的反派痕跡，肯定是個炮灰。她退到尹鳳玄身邊，透過屏幕觀賞起丁小夭的渣演技。

    丁小夭走到場中，先和配戲的演員談了兩句，表示感謝，之後才和尹鳳玄說了開始。幾名打扮成殺馬特的男女學生走來找她，“朝露，我們準備出去玩玩，一起走吧？”

    “好呀。”丁小夭的臉上滿是興奮。幾個人從教室出來，迎麵碰上了老師，那幾個孩子逃課慣了當然不在意，帶了絲調侃地說：“老師來了，你要是怕，就回去上課。”

    丁小夭瞪了老師一眼，跟著幾個孩子跑了起來，“走吧。”

    幾人翻牆出了學校，大笑著討論老師的醜樣，丁小夭回頭對著高立著的教學樓，不屑地哼了聲。

    “卡。”尹鳳玄叫了停，丁小夭又對著她道了聲辛苦，這才掛著藏不住的喜悅跑去找尹子明，她剛剛已經將一個不良逃學少女演的惟妙惟肖，就不信寧雲卿能比她本色出演的還要好。尹子明握住她的手，稱讚，“夭夭，演得太好了！”說完還不忘瞥一眼寧雲卿，但寧雲卿根本就不看他，他覺得很挫敗，隻好又對著丁小夭耍威風，“你這樣冒牌貨要哭了。”

    尹鳳玄的眉微微一皺，吩咐旁邊的寧雲卿，“你去。”

    “好。”寧雲卿笑笑，邁步走了過去。剛才配戲的演員看見她，紛紛打起了招呼，打趣地說：“手下留情。”

    丁小夭皺了眉頭，剛剛她和那幾人套關係時，雖然他們也和善，可沒對寧雲卿這樣親切，不過都是沒幾句話的配角，比不上她身邊的太子爺。她側過頭，含情脈脈地看了眼尹子明，卻覺尹子明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寧雲卿，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秋波！

    “朝露，我們準備出去玩玩，一起走吧？”同樣的問話，同樣的情景，寧雲卿演的時候卻和丁小夭不大相同，她沒有直爽的回答，而是頓了頓，做了思慮，才笑著說了句，“好呀。”之後的那句“走吧”更是不同，丁小夭的“走吧”代表著女主對老師的不屑，可寧雲卿的雖然說得決絕，可她看老師的那眼狠戾不足，帶了絲勉強。最後的那一哼更不是為了表達對學校束縛的不屑，而是自嘲，她看著校園的眼微紅，微仰著頭，似是笑一樣用鼻音“哼”了聲，那模樣看得人心疼。

    “卡，過！”尹鳳玄站起了身，走到尹子明身前，淡淡覷他，“你可以走了。”

    尹子明還處於震驚狀態，指著寧雲卿說：“她，她是不是演錯了？”

    尹鳳玄用關愛弱智的目光看他，“沒有。她演的就是我要的效果。你帶來的那位丁小夭，還是回學校再學學吧。”

    丁小夭咬了咬牙，她拽了拽尹子明的袖子。尹子明回過神，看寧雲卿走過來，輕輕喚了聲，“雲卿。”

    這是劇情設定的魔咒麽？男主必須對女主有情。寧雲卿沒有回應，尹鳳玄更是在她走來之前，一把將她攬到了身後，握著她的手對尹子明說：“子明，看在你一直喊我姐的份上，我就教導下你的三觀。你回去翻翻今天的熱搜，然後好好想想。”回過頭，她又對寧雲卿說：“繼續看你的戲去，一會兒拍下一場。”

    寧雲卿點點頭，沒再看尹少爺癡情的目光，頭也不回地走了。

    ※

    從片場出來，尹子明將車開到了一家咖啡廳，他和丁小夭相對落座，拿著手機紛紛刷起了熱搜。

    “勵誌女王寧雲卿？”丁小夭的麵部糾結在一起，眉峰高挑著，心裏不住吐槽:寧雲卿一個傍大款失敗的騙子過了一周就成正麵人物了？瞧瞧底下那些評論，什麽霸氣側漏，雲卿女王，渣爹去死的，都站在她那邊，她都成女神了！開什麽玩笑？抬頭觀察起對麵尹少爺的神情，看他一臉的怔楞，還有些悔恨，丁小夭心裏一怔，連忙擺出一副單純模樣，好奇地問：“子明，聽說現在的藝人都流行營銷，公司為了捧紅藝人，會自導自演猛料，是真的麽？”

    尹子明的眼睛瞪了起來，自導自演？是了，她演技這麽好，這一出沒準就是有人給她出謀劃策，為了扭轉形象的。可惡，竟然不需要他的幫助就度過了難關！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尹子明寒了語氣，“這個女騙子的手段還真厲害，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幫她。”

    丁小夭貼心地勸他，“子明，興許這是真事呢。畢竟寧小姐家境不好，請不起水軍。”

    尹子明溫柔地看著她，“又不是誰都像你這樣善良。”斜眼瞥著手機，他的臉上透著不滿，那上麵居然有不少人罵他？他招他們惹他們了？肯定是水軍！她會請水軍，我不會麽？

    竟然說以後都不會再和他聯係，想把他甩了？想得美。尹子明單手撥了個電話，“給我聯係營銷部……”

    ※

    晚上，寧雲卿趁尹鳳玄沐浴的間隙，偷溜到對方屋裏用電腦查了下娛樂信息，果不其然自己又上了熱搜，而這次熱搜有兩條，一個是勵誌女王寧雲卿，而另一個卻是智障女神寧雲卿。

    這是兩家營銷公司在打仗，還是有人要給她黑紅了？寧雲卿彎了唇角，“有趣。”她慢慢滑著鼠標，看著兩條熱搜下的評論，唇角的弧度彎得更大，原來有人把她那天和渣爹的視頻在了網上，還言語引導眾人誇她勵誌，不屈服苦逼的現實。知道那天事的人不多，寧雲卿想其他人如果做了這個事，肯定早就現身和她邀功了，至今沒人來，說明做這事的人，隻有一個——她的愛人尹鳳玄。

    第二條詆毀她，說她學曆渣考不上大學，是個智障的，也很好猜，有實力在短短半天內吵得和第一條一樣熱，除了如今被她多次忽視的尹子明外再無他人。

    “真是幼稚。”寧雲卿低低嗤了聲。身後來了回應，“誰幼稚？”

    黑沾著水漬，尹鳳玄一邊拭著頭，一邊走了過去，探身看了眼屏幕，她的麵上拂過一絲諷刺，輕拍拍寧雲卿的肩，她走到一旁的妝台坐下，隨意地吩咐，“過來，幫我吹幹。”

    “好。”不追究她私自進入，隻是支使她，看來鳳玄和她的感情又近了一步。寧雲卿笑笑，拿著吹風機輕輕撫弄著愛人的。長自手間流走，如絲綢般柔順，洗露的香氣一絲絲撲進鼻尖，寧雲卿緩緩湊近掌心的，悄悄吻了一口，她的愛人真香。

    “你在想什麽？”

    雖然躲在背後，可眼前的梳妝台還是映了一半的影子，尹鳳玄看到寧雲卿的臉縮到自己身後，再抬起卻帶了絲笑意，不禁有些好奇。

    寧雲卿一邊撫弄著她的，一邊湊到她耳邊說：“我在想你。”

    溫熱的氣息嗬到耳畔，燒紅了尹鳳玄的耳廓，想著寧雲卿那句帶著絲曖昧的話，她的心悸動不已，“你……”

    寧雲卿一笑，將身子縮了回去，帶著幾絲俏皮地求道：“老板，我想和你借筆錢。”

    “……”有種排了一天隊好不容易坐到過山車，剛準備刺激一把就告訴你“停電了，請下來”的複雜感覺。尹鳳玄有股想把身後的小姑娘揪過來揍一頓的衝動，不過她教育良好，暫時不會這麽做，隻沒好氣地問：“做什麽用？”

    “買教材。”寧雲卿微微笑著，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痕跡。尹鳳玄有點懵，“買電影方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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