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那麽,恨我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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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汎塵雖然被夕瑤成功誘惑了,但他願意碰她的身體,歸根結底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麽,而是因為她是誰。

    所以,汎塵並不喜歡突然變得主動的夕瑤,他不悅地問道,“你這個蠢女人,你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覺悟,是哪個男人教你的,嗯?”

    “我,我隻是不想被你嫌棄,我已經不能幫你生孩子了,我不知道自己還應該怎麽做……”夕瑤低下頭,低聲說道。

    孩子?又是孩子。

    等一下,汎塵突然意識過來,他怎麽就忘記了孩子的這件事。

    “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再那樣了。”夕瑤說完抿了抿嘴巴,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她嚐試著去努力,不過最終還是被他一口否決了。

    不管他汎塵喜不喜歡,他都感覺這個“以後”會很久以後,或許還會被忽略不計。

    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突然湧起一股藍色的火焰,頓時水霧繚繞,朦朧了眼睛,他卻平靜地拿過臂彎上的衣裳,重新穿上已烘幹的衣服。

    白茫茫的水霧太重,夕瑤看不真切,不過她感覺到臂上的垂力忽然輕了不少,她伸一摸,濕衣服竟然幹了。

    既然幹了,那就穿上吧。

    夕瑤穿上衣服,見汎塵不說話,她伸去摸跟前的人,“汎塵?”

    他依然沒有說完,他又走了嗎?

    夕瑤慌張地扯了扯腕上的線,才拽到了他,“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又走了……”

    汎塵聽著夕瑤喋喋不休的聲音,他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她如此煩人的聲音都眷戀了?可是不久以後,她還願意在他麵前這樣隨意地說話嗎?

    既然她綁上了這根線,就讓她自己解開,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才能解得幹淨,斷得徹底。

    “嗯?去哪?”夕瑤跟著汎塵出了衛生間,來到客廳。

    汎塵顧自坐在沙發上,好像有沒有夕瑤綁在他腕上都不輕不重,無關緊要,對他來說,她對他的束縛從來都不在外表,而在他內心。

    他默不作聲,沒有情緒的臉龐,看不出他心事重重,他總是不會輕易表露出來。

    讓她在他身邊開心地過幾天,還是讓她崩潰地離開他?後者會比較痛苦,但至少她可以得到安全的保障。

    夕瑤也跟著坐在沙發上,她收起雙腿,認真地看著那張冷漠而俊美的側臉。

    她很好奇他此刻在想些什麽,她從沒去過他的內心世界,她渴望知道他的一切,就像她一直向往著他的心情一樣。

    但是他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緊閉那扇心裏的大門,所知甚少的她不敢多問,她問的話,他一定冷不丁地說她管太多,閑她煩。

    “睡吧。”汎塵說著一把攬過夕瑤,在她看得出神的時候,她的身體隨著那隻臂觸不及防地栽倒,她的頭枕在了他腿上。

    “你會趁我睡著的時候離開嗎?”夕瑤不安地詢問道。

    他沒有回答,而是把放在了她的臉上,順便擋著那兩隻瞪得圓溜溜的眼睛上,他甚至都沒有低頭看她。

    得不到回答的夕瑤,拿掉那隻擋著她視線的,倔強地說道,“這樣的話,我是不會閉眼睛的。”

    “那你還想怎樣?”汎塵反問道。

    他這妻子越來越不溫順了,以前百依百順,現在竟然不怎麽聽話了,還老是給他出難題。

    “我不想你走。”夕瑤執拗地說道。

    “你不睡覺,也不讓我走,難不成在怪我剛才沒有滿足你嗎?”

    “我……”夕瑤側過頭,“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想汎塵離開,不想他去那個世界,怕他會和冥欞一樣。她還沒有那種意識,認為冥欞是她的父親,所以冥欞的死,對夕瑤來說並沒有那種喪父之痛。

    汎塵知道,無論他給什麽樣的承諾,現在的她都不會放心,他離開了,她還是會跑去找他。他總不可能把她關起來,鎖起來,或者拴在哪裏。

    “我不走,除非你讓我走。”汎塵平靜地說道。

    他看著落地窗外漆黑的夜晚,竟然還沒有天明,他有點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結束,或許這樣安靜地延續下去,也很好。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夕瑤撐起身,再詢問,索要確認的回答,似乎百聽不厭。

    汎塵收回落地窗外的目光,落在夕瑤臉龐上,“不要再讓我同樣的話說第二遍。”

    “魔鬼,真是沒有耐心,說第二遍又不會怎麽樣……”夕瑤嘟囔道。

    她卻沒有因為汎塵的不耐煩而不開心,她反而覺得這魔鬼似乎變得好說話了很多,雖然還是嫌棄她,各種奚落,動不動就要用冷漠的眸光封殺她,殺得片甲不留。

    夕瑤仰起頭,笑得很開心,吻在那看似無情的薄唇上,就像蜻蜓點水一般,她竟然大膽地決定,他不推開她,她就這樣賴著不動。

    她很喜歡他,喜歡時好時壞的他,不管他曾經對她多好多壞,她都隻認準他。

    追隨他,早已成了她一種無法更改的習慣,哪怕是要命的壞習慣,也無法改變,因為無法自拔。

    他低眸看著她微微閉著的眼睛,纖長的睫毛,勾勒出可愛的弧度,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總是很容易得到滿足。

    此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天真而快樂,他有點不忍心打破這樣的安詳。

    是的,現在的他並不想弄哭她,不想看她痛苦和悲傷,他給她的快樂,總是很有限,是他太吝嗇,還是他的本質太邪惡,總是有意無意地傷害她?

    他說,除非她趕走他,不然他不會走,他說了這樣的話,心裏卻很清楚,很快她就會趕走他。

    他何嚐想離開她。

    他閉上眼睛,看不到藍眸裏的猶豫和不忍心,他動搖了,他啟開了口,吻著那無知而單純的紅唇。

    他所愛的女人,他所眷戀的身體,他所喜歡的味道,終將會一一失去,遠離他汎塵,遠離充滿危險的他。

    離開他,她會不會快樂一些?不再有痛苦,不再受到傷害。

    她或許就該留在人類世界,過普通人類的生活,她不適合那個混亂而血腥的世界。

    曾經的他,寧可親眼看著她死在他眼眸底下,也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身邊,她是他的所有物,他的東西,他不要她的時候,也要親摧毀她,不允許別人撿殘渣。

    如今的他,如此害怕她的死亡,害怕世界沒有她的痕跡。哪怕他看不見她,至少他知道她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這麽一想,多少覺得有些心安。

    就像他平時在外頭,不管做什麽事,他總是很清楚,閔德府有個妻子在等他回家。

    他用心吻著她,繾綣的深吻,也無法烙進心頭成為永恒的紀念,因為他不甘心,魔鬼不甘心,他不願意放,也不想這麽放,不肯給她離開的自由。

    他該怎麽辦?因為一時感性而做出不理智的事嗎?

    他或許會因為生氣她做錯的事情,認為她背叛他,不可饒恕,他怨恨她,恨到想讓她去死,可是他不敢保證,她真的死了時候,他會不會再經曆一次魂溟河的痛苦,他會不會後悔。

    “嗯?”夕瑤額前多了一隻,不等她反應已無情地推開了她,靠在他腿上。

    “你說你不會走的,你不可以騙人!”夕瑤又說了一遍,因為不放心,所以握著那隻被她綁住的,閉上眼睛睡去。

    他安靜地看著她,耐心地等著她入睡,這一次,他真的很有耐心,耐心地跟她告別。

    那左虎口處的圖紋開始活躍,在那隻漂亮的上浮動,遊走,似乎感應到主人的不舍,而漸漸變慢了速度。

    可是她的眼角已淌下淚水,那悲傷的記憶大門已重新開啟,塵封已久的過去,他終究還是還給了她。

    他沉默不語,凝視著她,心裏踴躍著矛盾和悲傷,她此刻被喚醒的疼痛同樣在他心裏化成一陣陣刺痛。他的指,抹掉她不斷淌下的淚水,卻還是親還給了她不幸的記憶。

    他撒謊了,他之前說,夕瑤記憶裏的影子女孩被他殺死了,她的死亡導致夕瑤那段記憶也跟著消亡,無法追溯。

    事實上,他一直留著,藏在他心底。

    那段記憶,有好有壞,有光明有黑暗,有笑容也有眼淚,但都是屬於他們的過去,他們的曾經,她心裏的他,她深愛的他,以及她怨恨的他,他都不願丟棄。

    他隻不過不願意讓她想起那最後的悲劇,她第一次真正認識的魔鬼,邪惡殘忍,冷血無情,甚至親殺了她腹胎兒,一步步逼她走向絕望的深淵。

    他以為,她永遠不會再觸碰這段記憶,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她有權利知道,知道以後,她有權利選擇恨他,逃離魔鬼。

    這真的是汎塵給夕瑤的權利嗎?或許,隻不過是為了推開她的理由。

    “如果恨我,你才願意離開,與不確定的危險徹底脫離,那麽,恨我吧。”汎塵在心裏說道。

    那不停流下的淚水,打濕了被她枕著的綢緞。

    良久,他左上的圖紋停止了動作,她卻哭出了聲,隻是不敢睜開眼睛,可她分明已經醒了,她隻是不敢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