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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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鍾蓓蓓說破蘑菇的來曆之後,鍾衍感覺到大廳的溫度突然降至冰點。

        不光是杜雨菱看他的眼神不對,就連青玉凰組合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像是看見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

        “發生了什麽事情?”鍾衍下意識的將女兒護住,“要是我家丫頭剛才說錯了話,還請你們多多包涵。”

        “鍾先生才是真人不露相。”

        不知為何,杜雨菱在看見鍾衍護住女兒的動作,她心中的疑惑和憤怒突然消退了大半。

        隻是女人的語氣還有幾分寒意:“既然能種出那麽好的蘑菇,直接種下去不行嗎,何必找外人來攤薄你的收益?”

        鍾衍誠懇道:“沒辦法,我租的那地方太小施展不開。這幾天找我拿貨的二道販子,幾乎要把我的電話打爆了。為了滿足大家的需要——”

        “所以你就把菌種擴散出去,讓大家一起發財?”杜雨菱冷笑著補充到。

        “那怎麽可能?我又不傻?”

        鍾衍先是反駁了一句,隨後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為這些天張老板跟他的合作順利,付錢付的極其爽快。

        麵對給自己付錢的夥伴,他下意識的將張老板歸類為好人,忽視了好人也會吃人的。

        好人吃人也不吐骨頭。

        包括孩子她媽,同樣是如此。

        “我說張老板被擺一道後還那麽熱情,原來他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鍾衍如夢初醒的歎息一聲,“說來說去,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

        聽見父親的長歎,鍾蓓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語氣中充滿了遺憾:“啊哦,原來是爸爸泄露了家裏最大的秘密,寶寶將來又得過苦日子了。”

        “不許胡思亂想,你就沒有過苦日子的命!”鍾衍摸摸女兒的小腦瓜,他微笑著解釋道,“剛才沒聽見小姐姐說的話嗎?你媽的林場明年就要賺大錢。”

        小丫頭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臉上充滿了苦惱:“爸爸因為被騙而失了智,居然在寶寶麵前說髒話。”

        “臭丫頭,這麽想挨打嗎?”

        鍾衍惱羞成怒,作勢揚了揚巴掌。

        究竟是誰給了鍾蓓蓓勇氣,居然在老爹身上玩起了危機公關的遊戲。

        丫頭就不怕重蹈覆轍,像在幼兒園那次一樣製造了天大的危機,最後才發現自己沒有解決的能力?

        鍾蓓蓓很不服氣的大叫道:“爸爸憑什麽打寶寶?”

        “就憑我是你爸爸!”

        “是哦,懲罰寶寶是爸爸的權力。”

        小丫頭如夢初醒,她十分不情願的伸出左手掌心衝上,又用右手捂住嘴巴含混不清道:“爸爸現在可以懲罰乖寶寶了。”

        “寶寶是乖孩子,挨打的時候保證不會哭,將來也不會跟外麵的人說爸爸打我的事情。”

        臭丫頭,就衝你擺出的這副架勢,分明是把老爹架在火上烤。

        沒看見附近老老少少幾個女性,都在用紮得死人的眼光瞪你老子?

        “知道我拿你沒辦法,還故意在外人麵前裝成這樣給老爹難堪,難道這就是你的終極乖、寶、寶形態?”鍾衍哭笑不得的捏捏女兒的小臉蛋。

        小家夥不好意思扭了扭頭,轉而施展真正的撒嬌手段,把小腦瓜埋在父親的胸口左右蹭動。

        大廳內的氣溫霎時間迅速回升,幾個女性觀眾的臉色也多雲轉晴:她們好歹也是從小女孩時期成長起來的,小丫頭的表現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鍾蓓蓓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撒嬌,說明她從來就沒挨過老爹的揍。

        被女兒作弄成這樣還不揍女兒的父親,一定是個好父親,同時也是個可以信賴的好男人。

        “我就說蓓蓓的爸爸不可能是壞人,”謝卿芸突然壓低聲音對白瀟瑜道,“小魚你聽見沒有,他剛才親口承認了慕總是蓓蓓的媽媽。”

        “行了,趕緊收起你的八卦,”白瀟瑜不動聲色的推了她一把,“鍾哥是來做市場調查的,他和慕總的關係用不著我們操心。”

        “怎麽不能操心,上個月和慕總告別的時候,她不是托我們代為打聽蓓蓓父女的消息?”

        “先看看再說,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最好少插手。慕總跟我們最多算是點頭之交,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惹怒了鍾哥,我們可還欠著人家很大的人情呢。”

        目睹了父女倆的互動,又聽見身後表妹與同伴的竊竊私語,杜雨菱臉上已經看不見懷疑的神色,“鍾先生想要擴大再生產,整個蘑菇溝沒有比我家更合適的合作方。”

        “無論技術還是產地,我們都能提供最好的。”

        “口說無憑,先讓我看看實際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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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三層樓的農家樂,座落在向陽的南麵山坡上。

        屋邊山上除了一條水泥路,就是開墾成一道道的梯田,田裏種滿了果樹。真在這裏進行投資的話,鍾蓓蓓一定很高興:滿山的果樹能讓小丫頭從五月吃到十一月,月月都有新鮮水果。

        杜家承包的後山北坡,則是長滿了鬱鬱蔥蔥的甜筍竹和毛竹。

        蘑菇大棚設立在鬱鬱蔥蔥的竹海中,有條黃土路通往山下。

        種植食用菌剩下的廢棄種料,則直接堆積在竹海當中。

        受到大量農家肥的滋養,杜家承包的山頭就是比別處要翠綠幾分。

        十月正是甜筍紛紛冒頭的時候,地麵厚厚的竹葉上邊經常能看見野生的竹蓀,偶爾也能見到野生的蟬花。

        竹蓀是高檔食用菌、蟬花是類似冬蟲夏草的藥用菌,這兩個都有不錯的市場價值。

        野生食用菌,無不是大自然競爭中的勝利者。

        而且它不像野生動物,沒有法律層麵的麻煩——連麻雀都是二級保護動物的年代,任何食用野生動物的行為都是犯罪、要被人唾棄。

        既然山八珍受法律和道德限製不能吃,那麽它的市場空白完全可以由草八珍來填補。

        找水軍推廣時吹噓下猴菇菌、銀耳、竹蓀、驢窩菌、羊肚菌、花菇的保健功效,就能引得食客紛至遝來。

        被杜家母女帶著一通巡查下來,鍾衍在心中已有計較,他站在大棚微笑道:“地方我已經看過了,可擴建的潛力很大,總的來說我認可它的發展潛力。”

        “但是我還有個疑問,需要二位做個正麵解答。答案能讓我滿意,咱們繼續談投資的事情。答案要是不能讓我滿意,我是不會往裏麵砸錢的。”

        “我的疑問是,既然你們有這麽好的條件,為什麽以前一直沒有發展起來?被兩位隱藏起來的阻礙因素,究竟是什麽?”

        說到最後兩句話的時候,鍾衍特地加重了語氣,以顯示自己被兩人欺瞞的不滿

        杜雨菱像是早就料到了鍾衍的疑問,她不緊不慢道:“鍾先生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十九年前,我爸曾經向上邊申請,希望能貸款搞蘑菇種殖合作社。可鎮政府的領導非說種蘑菇沒有前途,非要讓大夥退耕還林種果樹。”

        “結果呢,大家耗盡積蓄,咬緊牙關辛苦了三年。三年後果子成熟了,大力推廣種樹的領導高升了,曾經許諾要買水果的批發商也不見了蹤影。”

        “我父親不忍看大家血本無歸,所以想了個收木屑的辦法,用四十塊錢兩百斤的價格收果木屑。鄉親們紛紛把果樹砍倒,賣給我爸爸打木屑種蘑菇。”

        “為了支付果木款,我爸連剛買的彩電冰箱都賣了換錢,這才讓鄉親們都緩了一口氣。”

        “十四年前,父親再度向上邊申請,希望貸款建立蘑菇合作社。但是上邊的領導一句東凰市用不著兩個食用菌種植場,要先進不要落後產能,就把我父親的申請駁回。”

        “然後大力扶持招商引資來的長生食用菌場,就連我也在那裏打過工、學過技術。”

        “十年前,有領導說這裏環境優美,要把蘑菇溝杜家村變成度假村,努力發動大家參股。”

        “聽說要大力開發旅遊資源,我父親高興得不得了。他把存著用來買房的錢、將來給我結婚時準備的嫁妝、還有他省吃儉用攢下來的老本都挪出來。”

        “結果領導高升後,這件事又不了了之。”

        “就這樣,我家兩代人的辛苦積蓄、借錢投入的前期資金通通打水漂。後來父親重病的時候,我翻遍全家的存折,連五百塊的住院押金都湊不夠。”

        “這個解釋,鍾先生滿意嗎?”

        女孩平靜中略帶悲憤的語氣,讓鍾衍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的父親但凡能有一次不輕信他人,杜家的經濟狀況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沒有經曆過社會毒打的人,就不能用懷疑的心態去麵對一切,更別說無師自通掌握危機公關技巧。

        “姐姐別難過了。”跟在鍾衍身邊的小丫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麵巾紙遞個杜雨菱。

        她努力學著爸爸說教的語氣,認真對杜雨菱道:“咱們做事情要看長遠些,何況現在寶寶帶著爸爸來了。隻要有寶寶在這裏,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的。”

        聽見小丫頭安慰大人的話,鍾衍無奈的搖搖頭:這個臭丫頭,又在偷偷把老爹的功勞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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