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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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煙雨中,荊州軍的隊伍宛如一條巨龍,沿著湘水東岸,蜿蜒南行。
馬車輪聲轆轆,在泥濘的道路中艱難行進,蒯越坐在車中,被顛簸得心亂意亂。
荊南不比江北,素來多雨少晴,而六月正值汛期,幾乎無日不雨,對行軍造成了極大不便。
蒯越心裏始終認為,八九月份,才是出兵的最佳時機,不僅能夠收割長沙諸縣稻穀,以充軍資,亦可避開大雨季節。
可惜,劉表急於平定荊南,而蔡瑁則出於個人私怨,全都主張盡快出兵,蒯越孤掌難鳴,即使心裏再不情願,也隻能妥協。
馬車的帷帳忽然大開,伴隨著風雨,蒯祺鑽入車中,其摘下頭上鬥笠、解去身上蓑衣,說道:“大人,今天天黑前即可抵達衡山鄉,一過衡山鄉,酃縣就不遠了,三日可至。不過……”
“不過什麽?”蒯越問道。
蒯祺說道:“據探騎回報,衡山鄉邑中不僅空無一人,就連邑中屋舍也都盡數毀去了。”
蒯越點點頭,倒也沒有太過意外,在醴陵劉景亦是這麽做的,隻是不像在衡山鄉這麽徹底。說道:“看來劉仲達是做好了與我軍長期作戰的準備。”
蒯祺皺眉道:“此戰的關鍵,在於步軍,更在於水軍,蔡軍師若能擊敗劉仲達的水軍,我等便可進退自如,反之……”
這也正是蒯越擔心的地方,相比於自己麾下的步軍,他對蔡瑁的水軍就沒有那麽充足的信心了。
據蔡瑁描述,劉景的戰艦裝有一種大型戰具,如發石車一般,近距離發石攻擊,當者立碎。荊州水軍前部便是覆滅於此。
遺憾的是,蔡瑁隻遠遠見到過實物,而與之交戰過的水軍將士,也隻能描述個大概原理,是以荊州軍難以仿製這種武器。
當然了,這一年蔡瑁也沒閑著,他根據對方武器的原理,製作了長岐木,以為應對之策。
岐代表著分叉之意,長岐木即頂端有分叉的長木杆,安裝於船首,用來格擋對方的巨石攻擊。因為尚未交手,具體效果還不得而知,卻也聊勝於無。
畢竟之前一戰輸得太慘了,水軍前部幾被全殲,死者無慮數千人,將士無不大感畏懼。
因此,蒯越對蔡瑁的要求是,利用己方兵船數量上的優勢,壓製住對方的水軍就行了,不必非要追求擊敗對手。
然而蔡瑁未必會如其所願,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複仇的想法。
蔡瑁並非一個愚蠢之人,相反,他才智出眾,不然也不會擔任劉表的鎮南將軍軍師一職。奈何其出身豪家,性情驕矜,平生少有挫折,以致對慘敗於劉景之手,心裏始終耿耿於懷。
也許隻有擊敗劉景,一雪前恥,他才能徹底放下執念。
“唉……”蒯越心底深深一歎,說道:“希望蔡軍師能夠知恥而後勇吧……”
…………
荊州軍的後方,區雄騎在一匹青色健馬,督促部曲行進,右肩一陣陣的疼痛令他焦躁不已。
當年他因交州貴客在市中被市吏逮捕,自感顏麵大失,一怒之下,率領數十門客衝入市中,當眾鞭笞市吏,以泄心頭之憤。
之後他沒有聽從妻弟宋麟的勸告,迅速離開市井,這個決定,令他每每回想起來便悔恨不已,奈何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
麵對初出茅廬的劉景,他根本沒有將其放在眼裏,哪曾想到,這是一頭蛟龍,區雄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
劉景一聲令下,一市之人,皆對其拔刃相向。他右肩之傷,便是被蔡升所創,蔡升當初下手頗為陰狠,不僅貫穿其肩,更是狠狠剜了一劍。
如今每到陰天下雨,區雄的肩膀便會感到隱隱作痛,而荊南之地,常年陰雨,在巴丘守江的日子裏,傷痛時刻提醒他複仇。
後來荊州軍南下,擊破巴丘大營,區雄亦被荊州軍所俘,但他一開始卻並未歸順,一來張羨對他有恩,二來區氏與張羨可謂休戚與共。區雄頗引以為傲,他認為自己比吳巨強多了,至少沒有幹出吃裏扒外的事情來。
直到今年初,張羨病逝,區雄才算正式投入荊州軍麾下。
對於劉景,區雄心情極為複雜,他內心對其仍有極大恨意,可另一方麵,他亦對其人深感佩服,可惜雙方已經無回轉餘地。
隻要有機會,區雄不介意親自斬下其頭,以作為進身之階。
…………
隨著荊州軍的日益臨近,劉景召集眾將,做最後的安排。
劉景自率劉亮、蔡升、褚方、韓廣四部,合計約五千人,共守酃縣。
族兄劉修同馬周、嚴肅部,合計三千人,守酃縣舊城,與劉景隔著湘江形成掎角之勢。
另外劉宗、劉祝、王彊率領水軍,駐於湘水西岸的營塢。
正在這時,劉景忽然聽到外麵有人稟報,荊州軍派出使者,前來求見。
劉景麵露不解,心道:“這個時候,對方還派人來幹什麽?”劉景猜不出對方的意圖,卻也不介意見見,示意將人帶進來。
不久,荊州軍使者懷抱兩個漆盒走入室中,衝劉景稍稍躬身,說道:“在下奉蔡軍師之命,將此禮盒送給足下及劉伯嗣。”
兩個漆盒上麵,分別寫著劉景、劉宗之名,蔡瑁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此二盒便是為二人頭顱所準備。
正所謂“主辱臣死”,室中諸將紛紛大怒,劉宗更是氣得拔刀出鞘。
使者來時便已抱有必死之心,是以麵對眾將,不改顏色。
劉景倒是未曾生氣,勸劉宗道:“從兄息怒,此事乃蔡瑁所為,與此人無關,《春秋》之義:‘殺使非禮也’。從兄殺使,豈不知正中蔡瑁心意?”
劉宗聞言麵色稍霽,將刀緩緩收入鞘中,恨恨道:“蔡瑁豎子,今日之辱,他日我必十倍報之。”
劉景讓於征取來使者手中的漆盒,饒有興致的把玩。
不難看出,二盒采用了上好的木料,而且上麵黑紅之漆明顯髹飾了多層,做工十分精良,倒是不負蔡瑁豪奢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