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亂驚疑不定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原本以為整個身體都已經被自己所操控，但是那顆蓬勃跳動的心髒卻在以事實無情地打臉。

    那種對一切的完整支配感，正在逐漸褪去。猶如試驗台上被切斷了神經，緊緊綁住的青蛙，亂意識到了些什麽，卻沒有辦法做出應對。

    當舍棄了自己最初的身體後，身體對於亂來說，就是一個可以隨時舍棄的容器。經曆了無數的人生片段後，名字也已經對他不再重要，於是，一個叫做亂的怪物誕生了。

    實驗室中的1118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實驗體，被亂當作了控製貞德身體的跳板。但是現在，那些“跳板”將他的一切都排擠了出來，通過難以理解的通道，完完整整地送到了外太空的貞德身體之中。

    被他視為容器的身體，在此刻卻變成了牢籠，亂無法再隨心所遇地脫離。

    他開始慌了。

    雖然所處的身體擁有著無匹的力量，但是當他最初也是最熟悉的力量無法使用之後，亂真的亂了。

    明明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力量，已經握在自己的手裏了，為什麽還會發生變數？

    “竊賊，終究隻是竊賊，不會變成主人。”

    明明是在宇宙之中，亂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那聲音無視了真空的阻隔，切切實實地傳到了亂的耳朵之中。

    “誰！！！”

    亂驚恐地揮霍著身體的力量，無窮無盡的魂能在他的四周炸裂，哪怕是貝優妮塔和織田瞳都無法貼近。但是那道聲音，依舊清晰。

    “你終究隻是竊賊。”

    點點金光，在蔚藍的地球上閃耀著，猶如從地麵上升起的繁星。

    那不是繁星，而是一個個身披聖光的少女。明知道那聖光之下未著片縷，可就是看不到聖光之後的景色。

    在那繁星般的聖光少女的簇擁之中，一個滿臉肅然的男子正在迅速接近。如果無視他額頭上和鼻子下的血跡，當真就和天使簇擁的上帝一般。

    “現在，是時候清算你的罪行了！”

    如此顯眼的登場方式，亂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死死地盯著童建君的臉，原本略帶癲狂的表情收斂起來，先前的慌亂似乎隻是他的偽裝：“應該說不愧是這顆星球上唯一的真神嗎，本來以為你已經被奪走了所有的力量，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童建君搖了搖頭，道：“你一點都不天真，我是說真的，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你選擇了竊走別人的未來，這何嚐不是選擇自己未來的一種方式。為了一個目標，你能這樣連續不斷地努力了五百多年，真的很不容易。”

    亂的眉頭一皺，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及過自己的想法，即便是維度隱修會的其他人，也應該毫不知情。

    “不要多想了，告訴我這些信息的，不是別人，是你自己。”童建君伸出了右手，上麵懸浮著些許泛著奇異光茫的碎屑，似乎想要飛向亂的方向，卻被束縛著難以離開。

    亂知道，那是他自己的碎片，確切的說，是他靈魂的碎片。每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都會損失一點點的靈魂本質，雖然相對整體來說微乎其微，但日積月累之下，對亂卻是產生了難以恢複的影響。

    早在一百年前，他就開始忘記事情了。有些記憶並不重要，但是有些記憶，是他存活至今的唯一理由。

    “你後悔過嗎，亂？”童建君看著手中的靈魂碎片，繽紛的光輝之中，隱現著不斷變換的畫麵，“或者說，陣九郎。”

    亂的臉上顯現出了笑容，不是以往那種狂亂的表情，而是一種充滿回憶色彩，甚至有些“溫暖”的感覺。

    織田瞳驚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叫做“亂”的家夥是來表演顏藝的嗎？一下子瘋癲的像某個穿紫西裝的小醜，一下子又變成了古裝劇裏的深情男主角。

    “我不曾後悔。”亂的話語中沒有絲毫迷茫，反而顯得十分果決，“當初的我沒有後悔，現在的我更不可能後悔。你說我是個竊賊，沒錯，我就是個竊賊，我也慶幸自己能成為竊賊！”

    活得太久，人就容易變得奇怪，從亂殘留在1118個女兒身上的靈魂碎片中，童建君像是看vr電影一般地看到了亂曾經的經曆。毫不誇張地說，這家夥原本的經曆簡直可以被稱之為主角。

    隻不過，並不是普遍的正派主角。

    “應該說，不愧是神嗎。”亂又重複了一遍。

    “你似乎對神的意見很大啊？”童建君問道。

    “不，我對神沒什麽意見。”亂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能怪的隻有自己，怪別人沒有任何作用。自己犯下的錯，也隻有自己能承擔。”

    “你這思想覺悟比大多數人都強。”童建君由衷地說道，至少他覺得亂比他自己強。

    “你來到這裏，應該不是為了和我聊天吧？”亂開口說道。

    “當然不是。”童建君右手一捏，亂的靈魂碎片消失不見，“趕緊從我女兒的身體裏滾出來！”

    作為一個父親，絕對無法容忍他人進入自己女兒的身體，無論是用什麽方式！

    沒有絢麗的光影，隻餘下純粹力量的對撞。不像麵對八歧大蛇時的驚天動地，但在兩股力量相接的時候，整個地球上的生靈，都感受到了一股從心底裏升起的顫抖，那是在麵對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偉力之時，最本能的反應。

    碰撞溢出的力量，掠過了蔚藍星球的表麵。仿佛是被巨大無匹的利刃劃過，糾纏在地球表麵的雲彩被切出了一道狹長而難以融合的傷口。

    純粹力量間的博弈，最後的勝出方，似乎是童建君。女兒麵前的父親，自然是最強的，何況是1120個女兒麵前！

    童建君破開了亂麵前的阻礙，來到了他的身前。

    “我不管你有沒有什麽不堪回首的過去，亦或是什麽必須完成的執願，你現在，給我滾出來！”

    “如你所願。”亂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不是放棄的苦笑，亦不是解脫的微笑，而是最後一博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