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升看見了第二個自己。

    四周一片黑暗，漆黑如夜，天上沒有光，黑暗之中，隱隱一道絕美的身影。

    是白墨漓。

    先前看見白墨漓向自己衝過來，他的心頭也沒有太大的憂心。

    從樹妖海開始，他便對自己有了很深的認識，落日金身正氣浩然，又有心燈佛火加持，自是萬邪不侵。特別是對於一些沒有實體的存在，都具有極強的克製作用。

    樹妖海凶魂魔障也好，黃泉也好，火鴉也好，甚至是白墨漓，大概都差不多。

    所以就算猜到了白墨漓的真正用意，他也沒有絲毫畏懼。

    隻是如今，事情似乎出了意外。

    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白墨漓入侵了他的落日金身，隻是落日金身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連他自己，也似乎到了一個莫名的地方，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方。

    “你看起來很意外？是不是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落日金身也會有失效的一天？”

    黑暗之中傳來白墨漓嫵媚的笑聲。

    方升心頭一沉。

    先前鑒定信息上麵顯示一千兩百多年的時候，他便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當初他在陀邏地尋找定界神珠的時候，也曾經鑒定出來過類似的時間。

    大須彌寺佛國破碎的時間是一千二百多年前，這個時間線與白墨漓隕落在赤隱絕地無疑是同一個時間線。如果他猜的沒錯，白墨漓過去一定與大須彌寺的人打過不少交道。

    白墨漓身為虛界真主，對落日金身的了解，隻怕比他還清楚。

    “這裏應該不是真實的世界。”

    方升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了他自己還站在外麵。

    “不錯，這裏是神庭，是一個人最本源的地方，隻有成就古神之身的人，才能在利用命海溝通神庭，修煉最本源的神庭力量。你的落日金身雖然諸邪不侵，可惜神庭還是一片空白。”

    白墨漓成竹在胸，解釋道。

    神庭？

    聽見神庭這兩個字，方升心頭一瞬間想到了道家所說的元神。

    元神是一個人最層次，也是最底層的意識。

    如今白墨漓隻怕就同元神入侵一般，侵入了他最本源的精神世界。

    而他現在看見的第二個自己，大概就是道家所說的“元神”，一旦元神被毀，就算他的肉身有落日金身和心燈佛火護佑，萬邪不侵，也沒有任何意義。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方升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生命危機。

    遇上一位曾經的古神，落日金身的弱點這一次終於暴露出來。

    不過縱使如此，也不足以動搖他的心神。

    這世上有太多的人，一旦遭遇危機，頓時心神失守，慌張失措。縱使有生死轉機，也會在驚慌之中，因為自己的一時錯亂而錯失待機，他顯然不是這種人。

    “你應該感到慶幸，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一位隕落古神替他開辟神庭。”

    “那我不是還要謝謝你了。”

    方升想要拖延時間，爭取對神庭多了解一些，就算是整個聖魂帝國，了解神庭的人隻怕也是屈指可數。他也能大概猜測，神庭是另外一個更深層次的命海。

    他細細體驗，凝神感受，每對神庭多了解一分，勝算便多出一分。

    隱隱之間，命海之中，似是傳來一股莫名的躁動。

    “怎麽，你還想拖延時間麽？”白墨漓看穿了方升的心思，眼神淩厲，“就讓我煉化了你的神庭真身，然後從裏到外直接吸收你的血氣，在這裏重塑肉身！”

    轟轟！

    似是火焰砰然爆發。

    白墨漓雷厲風行，身化焰火，已經向方升衝了過去。

    隻是一瞬間，四周已然盡是紫色焰火。

    這種火焰誕生於神庭之中，隻有最高貴純潔的神鳳皇族才能誕生，是白墨漓千年神火所凝，代表的是最本源的神庭力量，也是白墨漓神鳳真身的本源之火。

    熊熊火焰肆意燃燒神庭，其中蘊含的神力早已不是先前的火鴉可以比擬！

    方升心頭凜然。

    紫色火焰一出現，便給了他一種天地能量暴動的感覺。

    焰火之中更是隱雷滾滾，電光閃爍。

    紫色火焰還未近身，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是開始融化。就連精神也似是被火灼燒一般，深入骨髓的疼痛一陣一陣的襲來，精神也本能的開始變得恍惚。

    縱使白墨漓隻是剛剛脫離封印，命師與古神之間，終究隔了無數個天地！

    其中的溝壑更是無異於帝君與凡人！

    若不是從命海深處遠遠傳來一股清涼，他隻怕早已支撐不住。

    以往他有落日金身加持，縱使青鸞神火也絲毫不懼，但是如今他身無長物，身在神庭之中也沒有任何力量，就算能支撐一時，時間一久，也隻有死路一條。

    力量？

    方升強忍苦楚，心頭一道靈光閃爍。

    他沒有任何力量，但是周圍盡是紫色焰火，裏麵卻是天地能量暴動。

    “……嗯？”

    白墨漓站在一旁，清冷的眼神不住打量方升。

    她是古神之身，而方升不過區區命師，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修煉神庭的力量與經驗，若是換了其他任何人，隻怕紫色火焰還未近身，隻怕便已經被火焰焚燒殆盡。

    而如今，方升雖然正在被她的本源之火煉化，卻還一直在苦苦支撐著。

    她想不明白，也看不透徹。

    很快，讓她更看不透徹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她的眼前，方升周圍的紫色焰火開始不斷結紋變幻，隻是幾個瞬息，便被方升編織成一個條紋般的紫色囚籠。

    “……仙樂坊的極光束神咒？”

    白墨漓一時也不知該不該笑，心頭莫名的對這個她必須煉化吸收的敵人，生出一絲讚賞。原本用來困敵的極光束神咒，竟然被方升拿來當成了防禦之術。

    其中詭變莫測，拿來施展的更是她的本源真火，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服。

    “你不會忘了，我才是這些本源之火的真正主人吧？”

    話未落音，紫色焰火如風助火漲，頃刻之間便已衝破極光束神咒形成的囚籠。

    方升心頭一駭。

    驟然之間，隻覺命海深處遠遠傳來的那股清涼更強橫了。

    那股力量到底是什麽？

    方升一邊支撐，一邊思索，不自覺的抬頭向天上望去。

    “你還真是頑強……”

    白墨漓情不自禁的感慨一聲，忍不住又打量方升一眼。若是沒有強大的意誌力，方升隻怕早已化為灰燼，這份意誌的堅定和倔強，就算是她這個敵人也不得不服。

    突然，她心生警覺，抬頭望了望天。

    原本黯淡的天上，開始一點星光閃爍。

    然後又是一點星光，星光如雨，已經一點一點落了下來。

    “那是……？”

    白墨漓臉上不經意的閃過一絲錯愕。

    隻是幾個喘息，原本一片寂滅黯淡的神庭，仿佛成了一片星空，星辰閃爍。

    神紋天啟陵光？

    方升心頭一驚，神庭之上，已然東西兩麵，各有兩座星宿閃爍。那些星光投射下來，籠罩在他的身上，帶給他一種強大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驅使周圍的炙浪。

    先前他便覺得奇怪，為什麽隻有他的命海，會有神紋這種東西。

    如今，他隱約已經猜到了一些。

    神紋天啟同陵光真正的歸宿，應該是神庭！

    “你果然特別的很。”白墨漓變得鄭重起來：“可惜，你的這些力量還修煉的遠遠不夠，隻有東麵那座星宿圓滿，最多也隻能讓我多費些手段。”

    “我想，我應該還可以支撐個幾天幾夜。”

    方升銳氣不減，就算身處絕境，也沒有任何的退縮之意。當然他也認同對方的話，東麵的天啟神紋已然完全覺醒，而西麵的陵光黯淡無比，一重都沒有覺醒。

    “幾天幾夜麽？你不會忘了外麵那些人了吧？”

    方升眉頭皺起，完全說不出話。

    白墨漓嫣然一笑，似是顛倒中生，又道：“你猜，若是外麵那些人趁機想要殺了你我，或是想要討好我，會不會將你碎屍萬段呢？到時候你猜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