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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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靖悅一路飛到掌門府, 米頓正在屋裏療傷, 她破窗而入,著實把這老人嚇了一跳。

    看清來人, 米頓砸吧砸吧嘴道:“丫頭,你怎麽來了?”

    “您快看看這個!”顧靖悅將卷軸遞過去, 著急萬分, “穆蘭和零突然就失蹤了。”

    “失蹤?”米頓瞪大眼睛,趕緊把卷軸接過來,摸索一下,放在眼前觀察, “這是……傳送卷軸?”

    “是, 牧芷柒也這麽說,米頓大師, 您能看出來穆蘭她們被送到哪裏去了嗎?”顧靖悅依舊提心吊膽的。

    “這……”米頓看了半天, 遲疑地道:“這卷軸是零的。”

    “什麽?”

    “你看,這上邊的密咒是零寫的, 她的筆跡我最熟悉了,下了密咒,這卷軸就隻能由下咒人使用, 也就是說……穆蘭是被零帶走了。”米頓將卷軸放在桌子上, “穆蘭丫頭走之前,沒和你說些什麽嗎?”

    “沒有, 穆蘭消失之時, 被零抱在懷裏, 應該是昏厥過去了……”顧靖悅咬咬牙,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穆蘭她……是被零強行帶走了,對嗎?”

    “可零丫頭為什麽這麽幹?她平常最聽穆蘭的話了!”米頓搖頭不讚同,“許是穆蘭丫頭出了什麽事,零不得不帶她走?”

    “不管如何,穆蘭都……失去蹤跡了……”顧靖悅直覺渾身的力氣都流去了一般,頹然癱倒在椅子上。

    “別著急,靖悅丫頭,咱們有這麽多幫手,就算是翻也可以把北漠翻個遍,一定能找到她們的。”米頓安慰她,“北漠找不到,咱們就讓白靈小丫頭把豐國找個遍。”

    “若穆蘭不在西北小彎了,怎麽辦?”顧靖悅強撐起身子,心中不好的想法通通冒了出來,“若穆蘭被藏起來了,被困起來,我一輩子都找不到她,不知她是死是活,過得好不好,怎麽辦?”她一合眼,兩行清淚緩緩而下,“找,現在就找……”

    她掙紮站起身,行路有些搖搖晃晃的,眼前的事物仿佛都落了幾番重影,米頓的叨念在她耳邊,卻絲毫聽不懂一句。

    好累,她再次合上眼睛,身體卻猛地感到一陣失重,直直倒下,被一人接住了。

    天清雲淡,她隨著小道而行,來到那處小池,順著池上棧道,一路小跑著進入亭中,低頭細細作畫的女子被她擾著,抬頭望著她,帶著絲寵溺的笑,柔聲安撫她輕些跑,莫要摔著自個兒。

    她仗著這份寵溺,鑽進女子的懷裏,誓要打斷她作畫,對著那未幹的畫紙,青墨蓮花之中站著的女子,問,這是何人?

    女子攬住她,調皮地笑著,你猜。

    可是你自己?

    非也非也。

    那便是心中所思所想之人,可是我?

    非也非也。

    她有些氣急敗壞,推開女子的手,我不猜了,你愛畫誰畫誰吧。

    女子拉住她,無奈地輕聲在她耳邊道,是你,怎會不是你?我的心中,除了你再無二人。

    霧起遮眼,她有些看不清女子的模樣,四處看看,卻又不像是在亭中了,而是在一出小院,她渾身是傷,痛的半死,淒淒慘慘地趴在地下,眼前是那趾高氣昂的五公主和冷眼旁觀的黃夫人一行人,她不甘卻又無力反抗,準備強行受了那五公主的一擊時,女子趕來了,替她擋下一擊,替她報仇,還輕柔地扶起她,在她耳邊柔聲撫慰。

    她療傷時痛的咬唇,女子便將自己的胳膊放在她口中,任憑自己發狠勁咬著,最後安慰著輕柔地在自己額上落下一吻。

    魔法測定總院中,女子和她坦誠了一切,她們二人終是交心而談,再無隱瞞,約定相守。

    隨後紅燭鞭炮,她穿上嫁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紅燭之夜,解襟相對,月圓花好,親密相交。

    形式所迫,不得不分別,三月之後,再相見時,女子救她於賽場之上,替她出站,知她腹中有孕,女子便寵她,隨她,讓她,由她。

    三花將醒,女子籠絡四方誌士,集兵出擊,大勝之後,卻隨一陣星光,緩緩消失於她的麵前。

    穆蘭,她與穆蘭,已經經曆了如此多的波折,她曾發誓於心,一定要改了穆蘭的命數,讓穆蘭這一世不在重蹈前世悲劇。

    穆蘭,一定要等等我,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的。

    睜開眼睛時,外邊的天色已經是日落紅霞,四千握住她的手,低頭垂眉,不知在想著什麽。

    “四千。”顧靖悅捏捏她的手,小聲喚道。

    四千隱約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抬頭一看,看到了顧靖悅睜眼看著她,瞬時間激動極了,“夫人,您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都把米頓大師嚇壞了。”四千取過水來喂她喝了兩口。

    “穆蘭,你們可去找了?找到了嗎?”心心念念地便是這件事,顧靖悅懷揣希望迫不及待地問。

    “……”四千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沒說出口。

    “怎麽了?”看她的樣子,顧靖悅的心落了空。

    “沒事,夫人,他們派人去找了,還沒查遍北漠,應該過幾天才有消息。”四千衝她一笑,道。

    實際上,昨日米頓就聯手牧芷柒和莫雲南一起用神識搜查了整個北漠,並沒有查出白穆蘭的蹤跡,可此時顧靖悅如此虛弱,四千怎麽敢和她說,隻好先用個幌子騙騙她。

    “這樣……”顧靖悅露出一個極小的笑容,“勞煩……大家了。”

    “勞煩什麽。”四千看她這幅樣子,眼圈一澀,眼淚差些流出來,“夫人和主子受難,我都沒能跟著保護你們,夫人,您罵我吧。”

    “傻姑娘,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了,不能永遠跟著我們啊。”顧靖悅摸摸她的頭,“謝謝你來照顧我,天色都這麽晚了,你快回家去吧。”

    “我不走,我想留下來陪著您。”四千撇著嘴,拚命搖頭。

    “有侍女呢,你不必擔心我。”顧靖悅推了她一下,示意她離開,“明日你再來看我,好不好?”

    知道顧靖悅是不想自己插手太多,以後脫不了身,四千隻好點頭答應,吩咐侍女一頓才離開。

    她心裏憋了太多情緒,回去的路上悶悶不樂,零怎麽會背叛主子?誰都可能背叛,唯有零不可能,她可是為了主子能連自己的命都不顧的,為了主子……把自己從她身邊趕走……

    她今日著實不想回醫館住,腳步踏的快了些,準備和關荊南說一聲,今晚就在顧靖悅房間的房梁上過一夜。

    走進醫館,她卻頓覺奇怪,大廳裏的擺設好像變了一番,桌子上的算盤、稱都不見了,似乎是被誰打掃過一樣。

    怎麽回事?她掀開門簾,走入後院,後院裏停著一輛馬車,大大小小的包裹擺了一地,關荊南正指揮小雨將東西收拾起來,放上馬車。

    皺眉看著,四千走了進去,疑惑問道:“這是要走了?去哪裏?”

    “去更北一點的地方,我要去遊診。”關荊南衝她一笑,道。

    “要去多久?”

    “這一去,怕是不會再回東九溝了。”

    “啊?”四千一愣,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事,趕忙對他道:“能不能先別走,出了這麽多事,我想多陪夫人一會兒,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咱們再走。”

    “不,不是咱們,隻有我和小雨。”關荊南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你,你這什麽意思?”四千更加奇怪,“你不準備帶我一起走?”

    “嗯。”關荊南點點頭,“你我本就是假意成婚,如今顧姑娘身邊需要人陪著,米頓大師的傷也好了,正是咱們把這場鬧劇結束的好時候。”

    “鬧劇?”四千眼睛一瞪,“你現在才知道是鬧劇,那當初還非要來這麽一出幹什麽?”

    “這可真不是我非要強迫你,而是……”關荊南猶豫片刻,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道:“是零姑娘,那日零姑娘叫我出去,說有話要告知與我,說的便是,讓我以米頓大師的病為要挾,逼你嫁給我,還說你一定會同意的。我起初也不願意,覺得這般做太小人,可零姑娘說這是為了保護你,你和她們一起走得越遠,越有性命之憂,隻有離開她們,才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零?”沒想到是零操縱了這一切,四千臉色一白,“你說是零讓你這麽做,可,可她這是為了什麽?”

    “我不知道,可我覺得,她是真的為了你好,因為零姑娘還請求過我,說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希望我能放你自由。”關荊南歎了口氣,“這段時間來,你確實過得不開心,所以現在,你也該去過你想過得生活了。零姑娘本不讓我告訴你這一切,可我覺得,你有知道的權力。”

    “為,為什麽,零,你究竟在做些什麽盤算?”四千低聲自語,心亂如麻,不是為了主子,為了她們的大業,而是為了自己,才讓自己離開嗎?

    “也到時候了,我該出發了。”東西已經收拾齊全,關荊南被小雨抱上馬車,笑著對四千告別,“小芸,再會。”

    “我送你們。”四千回過神來,上前一步道。

    “不必相送了,你快去吧,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不是嗎?記得我和你說的話,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一定要好好活著。”關荊南坐在馬車簷上,垂下頭,又笑著揚起。

    “再會……”四千楞楞地看著他們離去。

    夕陽紅光照著少年和男子的身影,伴著即將載著他們北去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天地交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