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鳥？”
    “業鳥，”女人點點頭，“就是你在外麵攻擊的那隻鳥。”
    小瀾意識到了什麽，“你剛剛看見了？”
    剛才下手之前，自己明明確認過了附近沒有人的。
    女人沒有回答，視線挪開，看向小瀾身後的濃霧。
    小瀾決定先放下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業鳥是什麽啊？”
    女人邁開步伐，一邊朝著濃霧深處走去，一邊發出低沉悠長的聲音。
    “你可知……什麽是業？”
    什麽是業？
    小瀾有點茫然，猶豫半晌，舉起右手擺出了一個“V”字。
    “耶……是這個嗎？”
    女人的腳步似乎都踉蹌了一下。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小瀾冤枉！
    小瀾剛想闡明自己的老實人身份，女人就再次開口了。
    “看見剛才那個人了嗎？”
    “剛才那個……”小瀾眼中浮現出不久前那一灘紅色的東西，“真的是人啊？”
    女人點點頭。
    “石磨地獄。”
    小瀾這次倒是聽懂了，但還是不太明白。
    “什麽意思？”
    “賊人小偷、貪官汙吏，入石磨地獄，在石磨地獄中，罪人被投入石磨磨成肉醬，研磨完畢，重塑人身，再入石磨，循環往複。”
    女人冷冰冰的話敲在小瀾的耳膜上，小瀾感覺女人似乎也不是活人，而是地獄的審判官。
    小瀾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撫平上麵的雞皮疙瘩。
    同時，她也明白了女人剛才所說的“業”，究竟是什麽。
    業，就是人們生前犯過的罪，死去之後，地獄的執業官會根據一個人上輩子的罪，為他製定相應的刑罰，業報償還完畢，再進下一次輪回。
    炪庭的還業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而這裏……
    小瀾環顧四周，愈發難以置信了。
    在炪庭之外，居然也存在著這樣一個地方。
    這是允許的嗎？
    天神老木知道這件事嗎？
    女人見小瀾呆住不動，以為她被嚇傻了，沒再說話，繼續往前走去。
    “你要去哪裏？”小瀾喊住了女人。
    小瀾的語氣很急迫，這急迫倒讓女人有些糊塗了。
    女人微微側過頭。
    “當然是去還業。”
    身後響起了噔噔的腳步聲，小瀾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女人的手臂。
    女人大驚，下意識推開小瀾，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來。
    “對不起，”小瀾這才想起自己在別人眼中還是個男人的身體，這樣貿然去觸碰女孩子實在是太不禮貌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幹嘛？”女人略帶敵意地後退了一些。
    “我不能讓你去還業，”小瀾指向剛才那個人消失的方向，“你也想變成那樣嗎？”
    女人冷笑了一下，“你犯過很多罪？”
    女人的反問噎住了小瀾。
    的確，雖然看上去小瀾像在擔心女人的安全，但事實上，小瀾是在擔心她自己。
    “我並沒有犯過那種罪，又怎麽會得到那種刑罰呢？”女人盯著小瀾的眼睛。
    小瀾本來就心虛，被女人看得更心虛了。
    “沒犯這種罪，不代表你沒犯過其他罪行，”小瀾嘴硬道，“地獄有十八層呢，覆蓋的罪行很全麵的。”
    女人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小瀾。
    小瀾假裝看不見，一大步邁過去，直接站在女人身邊。
    “要進去的話，我們一起進去。”
    “你有病嗎？”不止是眼神，女人這次直接罵出來了。
    “你看你罵人，”小瀾抬手指著女人的臉說道，“這就是罪。”
    “你……”
    “別擔心，我也罵過人，”小瀾厚臉皮地說道，“我們一起進去，還有個照應。”
    女人認真地打量著小瀾，試圖通過小瀾的眼神判斷出這人到底是精神有問題還是其他地方有問題。
    看起來……
    好像就是腦子的問題。
    況且……
    女人回憶了一下在進入這裏之前，她所偷看到的眼前這個人攻擊業鳥的畫麵。
    說不定，可以利用一下這個人的能力。
    想到這兒，女人半信半疑地默許了小瀾的安排，兩個各懷鬼胎的人，保持著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距離，一起朝著迷霧深處走去。
    小瀾斜著眼睛偷看女人，同時也能感覺到女人在偷看自己。
    沒錯，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小瀾認為自己的想法沒錯，地獄的審判十分全麵，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身上無業的人。
    女人既然不怕，就說明她肯定有對付這個業鳥的辦法。
    就這樣，二人同時懷揣著利用對方的心理，成為了塑料戰友。
    ***
    是誰害死了李木淵？
    李木源仍在夢境中遊蕩著。
    現在的李木源什麽都做不了，除了做夢。
    剛才，自己吞下的那枚返魂丹，是由無數返魂籽研磨濃縮製成，從藥效上來說，它能暫停人體內外循環，具有返魂籽的假死作用，同時，保持假死狀態的功能更加穩定，當然，正因如此，也更加危險。
    它會模糊生死的界限。
    現在的李木源，就漂浮在這樣一種既非生又非死的狀態中。
    比起思考，自己的思緒更多是在自由流動。
    現在又流淌去了哪裏？
    “木源大夫，神醫啊！”
    “木源是這一代中最有天賦的孩子！”
    “木源未來有希望成為雙琞的首席……”
    這些話，自己都曾聽過的。
    李木源聽過太多讚美了，從小到大，太多太多，多到李木源已經不覺得讚美是讚美了，似乎讚美就像寒暄一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是這一次，聽起來怪怪的。
    李……
    李木……
    不，不是李木源。
    是李木淵。
    “木淵大夫，神醫啊！”
    “木淵是這一代中最有天賦的孩子！”
    “木淵未來有希望成為雙琞的首席……”
    李木源明白了。
    原來，在李木淵看來，這一切居然是這種感覺。
    在兩個人連名字都很相似的情況下，在那些錯把讚美當成是屬於自己的誤會中，李木淵經曆了怎樣的自卑和痛苦。
    是不甘心害死了李木淵。
    ***
    走進迷霧的時候，小瀾把自己這輩子幹過的錯事全都盤了一遍。
    得到的最終結論是——自己罪不至死。
    在小瀾看來，自己幹過的錯事不太多，程度也不重，就算真的要遭，也不會淪落得特別慘。
    但是，很顯然。
    業鳥並不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