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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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一瞬間,孟驚鸞猛地從榻上翻身而起,睡意全無。
    “薰兒,薰兒...”
    無人應答,偌大房間隻有蕭澈淺淡的呼吸聲。
    孟驚鸞坐在了床沿上,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寧薰兒曾說自己天生陰陽目,莫非她發現了什麽?
    可是饒是如此,她也不該私自行動啊!憑他們幾個人的修為,倘若凡人是凶手,或許能擒,若是那魔道之人呢?
    思緒繁亂冗雜,孟驚鸞輕輕推了推蕭澈,“蕭澈、醒醒,蕭澈...”她孤身一人行動,隻怕左右沒個照應,反而不好,可是推了蕭澈大半日,少女沒有一絲一毫醒過來的意思,反而翻了個身,把她不客氣扒拉到了一邊。
    孟驚鸞別無他法,隻得提劍出門,匆匆下樓,這木的樓梯老舊不堪,踩上去吱呀有聲,在黑夜靜謐之下,顯得分外詭異。
    一樓空蕩蕩、黑黝黝地,隱隱可見木桌木凳整齊的輪廓。
    空無一人。
    如果寧薰兒還在這家客棧裏,那麽唯一的地方就隻有後院了。
    孟驚鸞不敢多停,三兩步挑了簾子直奔後院,這後院是堆積幹貨雜物的地方,右拐便是膳房,中央一棵雙人合抱的大樹,似乎是槐木。
    槐,木鬼也,孟驚鸞記得年家寨老人曾說過,院子裏頭切忌種槐樹,因為此樹陰氣過重,不吉利。
    她慢慢踏入院中,不知為何,仔細嗅聞,總有一股莫名的味道蔓延其中,似乎是……鹹腥。
    不,先別慌,飯館總要葷食麽,這是宰雞殺豬的味道也未可知?
    可是,那股味道,熟悉至極地鑽入鼻子裏,仿佛又教她回到了年家寨的滿天血腥之中。
    哢哢……哢哢哢……
    就在孟驚鸞四下環顧的時候,忽然一股細碎的、若有若無的聲響傳入耳中,她微微傾耳,感覺後背寒意頓生。
    那是磨牙的聲音。
    恐懼感如同寒流,一點點蔓延到四肢五骸,孟驚鸞步步後退,下意識轉身想跑,手中劍在微微顫抖,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那扇門後是什麽,是人還是鬼,倘若是真凶,與之迎麵對上,會怎樣?可是如今一跑了之,多耽擱一刻,寧薰兒豈不就多了一份危險?
    孟驚鸞一抹額上冷汗,咬了牙,罷了罷了,如今走也遲了,再說她好得在蓬萊修得功夫在身,加之先前林牧野交付的行囊裏還有幾張符咒,憑他是妖是怪的,且會了再說!
    吱呀——門徐徐開了。
    就在看到眼前人的一刹那,孟驚鸞一個健步飛身上前,抬手狠狠扣住了麵前的黑影,隨後拔劍出鞘,一個旋身逼了上來,與之所料不及的是,傳來的是少女的慘叫——
    “啊啊啊啊孟師姐,你幹什麽——”
    “……薰、兒?”
    孟驚鸞保持著一個戰鬥的姿勢,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整個人懵在了原地。
    “你你你——你大半夜的怎麽會——”她話還沒問完,對上了寧薰兒無辜的眼神,再低頭一瞧,少女手中捧了大半個啃的參差不齊的胡瓜。
    “我的薰兒啊,大晚上的,你出來好得知會我們一聲好不好,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個人如何應對,啊?”孟驚鸞扯一把她的衣領,恨鐵不成鋼地往回拖,“你知不知道,你要嚇死我了。走走走,趕緊回房!明知太平鎮不太平還如此莽撞,你看這後院,說不準是什麽地方呢,也不滲得慌!”
    “不是啊師姐,中午那個鮑前輩吃的也實在太多了,我沒吃飽,實在是輾轉反側,睡不著嘛……”寧薰兒委委屈屈跟在了後麵,“人是鐵飯是鋼,民以食為天...”
    “一會子撞了鬼,我看你還吃不吃得下!”
    孟驚鸞算是服了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先才還說自己有陰陽眼怕的厲害,這會子為了吃的又不管不顧了。一顆心總算放下,她和寧薰兒不再多留,回到了前堂,步步上了樓梯,預備回房中休息。
    “師姐,你看邊上那一間房……”寧薰兒小聲說著,隨即抬手一指。
    孟驚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排客房俱是熄了燈的,唯有右邊上頭間還亮著隱約燭火。
    “這是誰的房間,怎還不睡呢?”
    孟驚鸞不以為意,“誰知道,我記得不是孫善天,就是江笑城的罷,你不是說那江笑城擅長製符麽,說不準人家刻苦修習到半夜,也未可知啊,誰像某人一樣,半夜餓了出去找吃的……”
    “不,師姐,”寧薰兒突然打斷了她,驚慌搖了搖頭,悄聲說,“你細聽,房間裏,有聲音……我適才聽到了……”
    孟驚鸞又是一驚,然而有了先才的前車之鑒,她也不願自己嚇自己,遂衝寧薰兒道,“無妨,無妨。我且先看看情況,你原地等著我。”
    一麵說,一麵徑自躬身,悄不做聲地順著木階往上走,速閃到了亮燈的房前,貓身蹲下,悄悄捅破了角落的窗戶紙,轉成一個小洞,隨後壯著膽子向裏麵瞧去——
    寧薰兒的耳朵的確靈敏,也沒有聽錯,屋內的確有兩個人,一個是孫善天,一個是端木十九,而此時此刻兩人竟然纏綿在了一處,唇齒相接!
    饒是孟驚鸞有一百種猜測,也斷斷想不到眼前這一幕。
    怎麽會這樣!?
    端木十九似乎仍有些掙紮,一麵別開了臉,“你做什麽?這是什麽時候,大家都在隔壁歇著,你別碰我!”
    架不住孫善天一臉涎笑地湊上去,“怕什麽?舟車勞頓累得要死,林弈那起人隻怕是早睡得死豬一般了,壞不了你我的好事!怎麽,哥哥同你雙修的好處,你都忘了不成?若不是倚仗我,你以為憑什麽有機會下山來?”
    他的手極不安分,摸上摸下,孟驚鸞看在眼中,不由得怒火從燒,恨不能一下子踹開門進去把孫善天痛揍一頓。
    且慢。
    雙修...?
    心中陡然一震,她的神色慢慢變為不可置信。孫善天這話是什麽意思?兩個人已經行過雙修之事麽?十九莫非還是自願的!?
    “我沒忘。”端木十九依依低頭,碎發遮掩去了所有神色,“我記著你的一分好處,可是,你也別太教我在眾人麵前難堪了。”
    “如此你大可放心,”孫善天又一次貼了上來,將端木十九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握在大掌之中,“十九妹子生的清秀,是個男人都不免憐香惜玉,隻要你好好跟了我,在蓬萊的好處還長遠得很呢!”
    “既然時間還長,你急什麽?”端木十九有些局促地抽回手,“我見你今日精神不大好,若是累了就早早歇了罷。”
    “老子也覺得奇怪,就昨兒在那鬼女人的酒肆多吃了兩口,近日總覺得渾身不爽...”
    ...
    “師姐,他們在幹什麽?”忽然身後傳來寧薰兒壓低的聲音,孟驚鸞一個激靈,幾乎撲上前捂住她的口,拉到了牆角,“沒,沒什麽……千萬別看,薰兒!”
    “啊?為什麽啊?”
    “你就別問了!”一切突如其來,孟驚鸞的心思被攪得心煩意亂,她
    就在我拉著寧薰兒,轉身欲回房的時候,突然響起女子尖銳的慘叫聲,如同利刃劃破靜謐。
    我陡然驚住,那是韓鳶的聲音!
    心髒在霎那間如同被人狠狠握了一把,這叫聲淒厲尖銳,顯然是出事了!
    一排房間陸陸續續亮起了燈,動靜漸起,林昊第一個衝了出來,他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接著江笑城宋紫棠也跑出來了,宋紫棠青絲散亂,江笑城手裏還拎著家夥,我並寧薰兒三兩步飛奔上前,一腳踹開了門。
    本來我們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然而衝進去迅速打量四周時,才發現屋內隻有韓鳶一人。彼時她整個蜷縮在角落一隅,整個抱成一團,發絲散亂,衣衫不整,尤其是臉色慘白如雪,在月色如水下極是駭人。
    如何成了這樣?
    “韓鳶,你怎了,”我三兩步上前,忙不迭扶住她,替她將碎發攏到腦後,“別怕,我們都在呢?”
    韓鳶顫抖著看我,瞪大的眸子裏全是茫然與恐懼,“他,他來了……驚水,救我,他來了!”
    “誰來了?”林昊又環視一圈四周,走向門外瞧了瞧複而折回,“江笑城,你這安宅的符咒究竟頂不頂用?如何平白人放了進來?”
    江笑城一愣,迎著眾人聚攏過來的目光,言語有些遲鈍,“那個是……貼在門上……隻就……”
    宋紫棠若有所思,“你是說,那東西翻了窗戶進來?”
    林昊兩步上前躍過床榻,徑自行至窗前,俯下身就著燭火細細查看,良久看著我們,略一點頭。
    抱著尚且顫抖的韓鳶,我隻覺分外揪心,她一向爽快明朗,直來直去,膽子絕對不小,能把她嚇成這副樣子,來者究竟是誰?
    “韓鳶,不要驚慌失措,告訴我,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麽?”
    寧薰兒微微俯身,她原本軟糯可人的聲線此刻輕而空靈,讓人莫名覺得安寧可靠,五指如花瓣一般空中綻放,複而緩緩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