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去草原、去南荒,放下這些紛爭、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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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過去,轉眼間又近七月。世人所謂七月流火,意味著秋天的到來。
秋天,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秋收。
因為春夏之交那一個月的連綿春雨,搞得田野裏的粟米、麥子情況很糟。
如今快要到了收麥子的時候,農民們看著麥田裏亂蓬蓬的麥稈,麥穗卻很稀少,都是忍不住地搖頭歎息。
“今年的收成,要比去年減少至少三成,災情嚴重的地方,減產一半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薛嶽剛剛將最新的統計數據核查一遍,正在跟無忌麵對麵坐著匯報。
“既然這樣,今年的農稅也免了吧。”無忌歎息道。
兩個月前,無忌忽然任命薛嶽為信陵相,總覽領內的大小政事。他同時還是信陵君府的首席幕僚,位置還在須賈之上。須賈雖是繼續擔任信陵丞,但所轄僅限於信陵城之內,權力大為縮水。
薛嶽擔任的信陵相,並不在魏國的行政體製之內,純粹是無忌為了行事方便而私相授予。從法理上來說,有國才能有相,譬如魏國境內的安陵國,就有安陵相。而無忌縱然是最高級別的封君,擅自任命薛嶽為相,本質上也是一種僭越。
此事被魏國的新任丞相魏齊得知,還特地在朝會上參了無忌一本,但是被魏王一句“信陵君私自任命的相,不在國政之內,不歸國府管轄,無需理會”,給輕飄飄地帶過去了。
薛嶽為信陵相以來,首先開始推動無忌剛剛開始探索的戶籍製度改革,在無忌領內全麵推行身份證製度,同時也吸取秦、齊兩國的經驗,規定男子成家以後必須分家,行十五連坐。然後又從無忌的門客中挑選了能做實事的,分別擔任戶曹、農曹、工曹、吏曹、兵曹、刑曹,是為六曹。
他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讓須賈自愧弗如,隻用了七天的時間,就讓無忌感慨他是天生的執政官。
有了薛嶽,無忌的很多想法,尤其是那些來自後世的經驗能夠有了一個發揮的平台。薛嶽的執行能力遠勝須賈,亦遠勝無忌,他總是能夠敏銳地發現無忌那些“怪誕”想法中的閃光點,亦能全麵地分析每一種創新、每一次探索的利弊和風險,從而做出最優的選擇。
借用一句話說,叫做“推動信陵深化改革穩中向好”。
思維和意識的碰撞,當然會帶來摩擦,尤其是——爭吵。
譬如今日,關於是否免除農稅,兩人持有截然相反的意見。
無忌以為,既然有了天災,農民收成不好,能吃飽飯已經很不容易了,就不應該再收農稅。
薛嶽卻說:“糧食減產三成,雖然會導致農民生活困難,但還能勉強維持。若是隻因為這種輕微的災害就免除一年的農稅,無疑是太過仁慈,仁慈到迂腐了!去年的年成很不錯,但主公你竟然因為打了勝仗、就擅自免除一年稅收,真是太過短視。今次有薛嶽在信陵,決不會再讓你作出這種決定!”
看著薛嶽一臉嚴肅、鄭重其事的樣子,無忌聳了聳肩道:“那行吧,聽你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又下雨怎麽辦?”
“再下再說,真到了無法維持的時候,免收農稅便是。若是有大規模的災民食不果腹,必要的時候開倉放糧,搞一搞什麽‘義倉’,用來收買人心也是好的。”
無忌一臉揶揄地瞅了瞅薛嶽,心道這犢子倒是道貌岸然,心裏可真是腹黑。
之後,無忌非常後悔說出“萬一又下雨”這五個字。
因為真的又下起了雨!
就在麥子已經長得飽滿,即將由青轉黃之際,信陵周邊連降大雨。
一臉數日的大雨,將信陵周邊的麥田幾乎都淹成了一片沼澤,而到了那個時候,無忌亦從各地收到消息,才知道大半個魏國、凡大河以南,都是普降豪雨,方圓千裏之內,幾乎無一幸免。
大雨下到第四天的時候,無忌背著手站在屋簷下,望著簷上不住落下的水流發呆。
“完蛋完蛋了,今年的麥子,完犢子了!”
同一時間,魏齊亦在大梁城滿臉愁苦地道。
這一次,魏齊身旁站著的不是太子魏圉,而是上大夫芒卯。
見魏齊頗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芒卯恭維道:“丞相如此憂國憂民,真是我輩楷模。”
魏齊長歎道:“我準備這就進宮求見王兄,請他免除大河以南的農稅。”
芒卯道:“除此以外,丞相亦可建議大王巡視災區。”
魏齊挑了挑眉毛:“巡視災區?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幹嘛要做?”
“大王與丞相巡視災區,一則昭告天下,顯示大王的仁德,二來麽,大王亦能見到丞相心憂國民、能做實事、努力賑災的姿態。”
聽著芒卯的解釋,魏齊的眉毛漸漸彎了起來,聽完之後已是笑吟吟地拍了拍芒卯的肩膀:“芒卯老弟,你果然很不錯。”
次日,魏齊便就“巡視災區”一事獲得了魏王遬的許可,開始著手準備。
又五日過去,大雨漸息,遠在魏、齊邊境,泗水之畔的薛邑城上,孟嚐君站在城牆上,觀望四野,發現平原之地幾成汪洋澤國。
高高瘦瘦的馮諼不知何時又來到孟嚐君的身後,向他說道:“稟君上,事情成了。”
聽到馮諼的話,孟嚐君精神一震,撫掌笑道:“很好!薛邑、陶邑兩邊準備地怎樣了?”
“薛邑本就是我們的根基之地,沒有問題。但陶邑那邊,陶邑令新垣衍卻不是我們的心腹,若是沒有足夠的籌碼,他大概不會與我們站在一條陣線上。”
“新垣衍?”孟嚐君眯著眼睛回憶著,“就是那個,背叛了齊國,倒向魏無忌那小子的陶邑尉?上次聽阿蘿說,在魏無忌守陶邑的那幾天,新垣衍又差點背叛了魏無忌。”
“正是。”
“這個人貪戀功名權勢,是個真小人。不用擔心,大可把我們的計劃告訴他一部分,讓他有一種被信賴、被倚重的感覺,要讓他覺得,沒有他的力量,我們就不能成事。如此一來,他才會盡力一搏。”
“是。”
孟嚐君剛說完,突然開始咳嗽,他這陣咳嗽來的突然而激烈,很快就已經憋得他老臉漲紅,看起來頗為恐怖。
末了,孟嚐君哢出一口血來,滴落在他的錦衣上,腥紅的血色極為紮眼。
“君上,您的身體……”
“也就是這樣了,不用擔心,反正情況也不會更壞。”
“我倒是覺得,君上還能再身體康健地,再有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
“嗬、你倒是會哄我開心。”孟嚐君搖了搖頭。
“對了,還有一事稟報君上,是關於小公子的事。”
“阿蘿?她怎麽了。”
“剛才燕十三來報,說小公子一個人騎著馬出城了,臨走的時候什麽也沒說,一個人都沒帶。”
孟嚐君冷哼一聲:“這個臭丫頭,真是越來越野了。”
三天之後,田夕孤身闖進信陵君府,站在無忌的麵前說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去草原、去南荒,放下這些紛爭,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