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離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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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瀟焉第一次見萬秋露,是在荷塘小橋上。
月色下,萬秋露喝醉了酒,伴著一身貂蟬的打扮,正在嘔吐。
梅瀟焉與他說話的時候,萬秋露還唱著伶音。
沒人會願意接近這種又髒又瘋的人。
可是,梅瀟焉偏偏就對萬秋露,有著莫名的好感。
並且,救了貂蟬,也救了虞姬。
就連梅瀟焉自己,也說不清,這好感,是從何而來的。
如果白衣人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也就有了答案。
可他說的並不是真的,梅瀟焉已經聽出了破綻。
“你剛才說,閻王管不了人間的事?”
白衣人飲酒點頭。
“那閻王管得了天上的事嗎?”
連人間的事都管不了,他怎麽可能管得了天上的事?
白衣人繼續飲酒,搖頭。
“你剛才說,你是鬼使?”
白衣人放下酒瓶,輕笑:“在下白無常。”
“鬼使的能耐,比閻王還大嗎?”
這個問題似乎可笑,如果鬼使的能耐比閻王還大,怎麽會屈居鬼使?
白衣人低眉,自嘲的一笑。
“連閻王也管不了的天,鬼使當然也管不了。”
梅瀟焉仍然在說,卻招惹白無常一聲長歎:“我自認為我講話囉嗦,沒想到今日遇到對手了。”
“既然你管不了天,你怎知明日唱完戲就會天相大變,降下滾滾震雷?”
梅瀟焉的質問有力,似乎已經抓住了白無常的破綻。
“我管不了天,但是無妄災星,卻管得了天。”白無常答的麵色如常,沉聲誇讚:“莫說降一點天雷,就算想把天撕開,也在無妄災星的眨眼之間。”
他把無妄災星誇得如此神通廣大,難道天地間真有這樣的人?
“無妄災星為什麽會相助於你?”
梅瀟焉仍然不信,他仍然在找白無常話裏的漏洞。
“因為無妄災星,如今是地府的刺客。”
“人人都說,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梅瀟焉看著白無常,蔑笑:“地府既然有生死簿,何須再有刺客?”
“地府的刺客不殺人,隻殺散落在人間的怨魂鬼妖。”
無論梅瀟焉怎樣質問,白無常總是能說出圓滿的答案。
“好。”
梅瀟焉與白無常碰了酒瓶,飲盡殘酒,毅然起身:“明日,我等著你的天雷!”
拋下酒瓶,梅瀟焉揚長而去。
白無常未起身,慢慢的飲酒,遙望梅瀟焉的背影,自說酒話:“我說謊話的時候,人人都信,我說實話的時候,沒人相信,這不是逼著我說謊嗎?”
有了數不清的金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班主一大清早起來,買通了地麵上的各路管事,真在鬧市街中,搭起了三丈戲台。
戲告上明明寫著中午才開鑼唱戲,可是,僅在上午的時間,戲台下就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
隻因為戲告上還寫著萬秋露三個字。
日上三竿時,一棒銅鑼響起,紅幔拉開。
大唐盛世,薛仁貴平定西番。
路經西涼國寒江關,有一員女將,手持鳳嘴梨花槍,胯下桃花踏雪馬,武功蓋世,萬夫難擋。
薛仁貴之子薛丁山,任開路先鋒官,也是馬上步下的一員猛將。
見到樊梨花連損我軍七員大將,薛丁山不顧鳴金收兵的軍令,催馬上前,獨戰樊梨花。
樊梨花正值青春年華,見薛丁山英眉秀目,是個朗朗少年。
又試出他的武功卓越,不是酒囊飯袋,不禁將一縷情絲,沾染在他身上。
樊梨花有意與薛丁山共結連理,又怕薛丁山嫌她是個番邦女子。
明眸閃爍,計上心頭。
她刺傷了薛丁山的胯下戰馬,將薛丁山活禽上馬鞍,回歸本營後,再將薛丁山鬆綁釋放。
如此往複,三擒三縱,終於得了薛丁山的心意。
為了與薛丁山喜結良緣,樊梨花決定投靠大唐。
薛丁山歡天喜地的回營稟報父帥薛仁貴,說他已招服了樊梨花歸順,並想娶樊梨花作為妻子。
陣前招親,是何等大罪!
父帥大怒,命刀斧手綁了薛丁山,要在帳外開刀問斬。
消息傳到了樊梨華的耳朵裏,自己的情郎要被殺,這還了得?
女英雄一怒之下,單槍匹馬,殺進唐營。
將唐兵們打得落花流水,劫走了被綁的薛丁山。
大唐先鋒,被困西涼國寒江關,這對唐軍來說,是奇恥大辱。
有樊梨花當關,唐軍久攻不下,朝廷震怒,派下護國公混世魔王程咬金,到陣前督軍。
程咬金生性豁達,聽了三擒三縱的故事,不免哈哈大笑。
由他出麵說和,薛仁貴免了薛丁山陣前招親的罪名。
再由他做媒,成全了樊梨花與薛丁山的親事。
喜事一成,大唐不但得了寒江關,更得了樊梨花這般猛將。
自此後,樊梨花三擒三縱薛丁山的故事傳為佳話,憑作千古美談。
此刻,萬秋露就是樊梨花,樊梨花就是萬秋露。
戎馬纓槍,旌旗鎧甲。
好一個十全武功的刀馬旦!
紅幔閉合時,台下掌聲如雷。
萬秋露,萬秋露。
人們扯破了喉嚨,隻為再見紅顏一麵。
千呼萬喚後,萬秋露自紅幔婉轉處,重現身影。
銅錢兒像雨點一樣灑落在台上。
萬秋露足足謝了百次禮,人們還是嫌不夠,聲潮一浪高過一浪。
碧日晴空,萬裏無雲,哪有一點雷雨的天相?
混在人群裏的梅瀟焉,輕輕一笑,昨夜那個白衣人,果然隻是一個瘋子。
念頭剛剛閃過,突然狂風肆虐,飛沙走石。
烏雲滾滾,像千軍萬馬一般,瞬間布滿了天空。
本來白日晴空,此刻卻暗得像黃昏。
天象突變,必降災難,眾人大驚,紛紛躲避。
所有人都在逃,唯有梅瀟焉,見勢不妙,縱起身形,使出蜻蜓三抄水的絕頂輕功,踩著人們的肩膀,搶上戲台。
隻差一步,就要跨上戲台時,天降炸雷。
天雷滾滾,劈散了戲台。
大幕紅幔,似猩紅的鮮血,被埋葬在碎木之中。
殘木飛濺,割傷了梅瀟焉的手腳,他不顧流血疼痛,瘋了一般的去扒斷木殘骸。
戲台有三丈高,集百人之力,搭了一上午才搭得成。
豈是梅瀟焉僅憑一雙肉手就能清理幹淨的?
天雷還在,暴雨傾盆,戲班子裏的其他師兄們不敢搶著上前。
雨水澆透了梅瀟焉,踩在殘骸上,他腳下更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血泥雨水,糊了一臉。
雨水落在唇邊,居然是鹹的。
梅瀟焉也分不清,這是雨,還是淚?
他心裏隻想著一件事,焉知絕不能讓秋美,獨自離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