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血衣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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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同行,黑無常麵目冷峻,白無常唉聲歎氣。

    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白無常沒精打采的問出問題:“小爺,你知道我連續多少天沒睡好了嗎?”

    他總是問一些古裏古怪的問題,讓人莫名其妙。

    不過,白無常的問題,往往不是重要的,他的自問自答,才是他想說的。

    “我為什麽連續多少天沒睡好?因為我的白君府被小爺占了。”

    果然,他的自問自答,如期而至。

    “小爺為什麽要占我的白君府?因為小爺的黑君府被小妹占了。”

    小妹與黑無常做了百日聽琴的約定,小妹不甘心隻在妹君宮裏給黑無常撫琴,幹脆在黑君府裏也放了一把琴。

    黑無常恪守男女之禮,不會與小妹夜半同堂,所以他每晚身居白君府,弄得白無常沒有安身處。

    踏步行路,一手提菜,一手搓臉,白無常說得怨聲載道:“你們倆的家家酒,從北冥雪山玩兒到地府,好像倒黴的隻有我一個,哪天我非得找判官查一查,我到底是哪輩子欠了你們倆的?”

    聽他不停的囉嗦,黑無常瞪他一眼:“你如果不自在,我可以送你去輪回。”

    “自在,誰說不自在呢?”白無常唯有苦中作樂:“如果人能天天不睡覺,就相當於得了雙倍的壽命,我這段日子就受小爺所賜,多活了很長時間。”

    如果與白無常說囉嗦話,他能說足八百年,黑無常知道他的秉性,直接問出關鍵:“你擅離地府,意欲何向?”

    “食君俸祿,與君為事。”白無常長歎一聲:“當然是去辦公差,不是什麽好活計,真心勸小爺,不必淌渾水。”

    他似乎回答了這個問題,但實際什麽內容也沒有。

    黑無常冷笑,拉出一段鐵鏈,迎風作響,寒氣昭昭。

    白無常打了一個冷顫,立即回得清清楚楚:“西南妖界要換任妖祖,地府收到請帖,要前去恭賀,閻老大把這個活交給了我。”

    黑無常一身硬本事,不聞天下事,自然不知道西南妖界的來曆。

    他沉聲再問:“西南妖界,與你可有故交?”

    “小爺,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哪裏都有熟人?”

    白無常搖頭失笑,說著西南妖界的過往。

    西南妖界,有天下最高的雪山,神女峰。

    那裏受極樂世界的庇佑,所有子民,都以佛門弟子自居。

    在那裏修煉的妖怪也念經,所以西南妖界的妖,大多是喇嘛僧人打扮。

    西南妖界的第一代妖祖已經往生極樂,據說被佛陀封了尊者,也有人說,他是在極樂當了菩薩的坐騎,雖然得了永生,不過是一隻畜生而已。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說法,自此後,所有西南妖界的妖族,不再相信佛陀。

    他們依然念經,隻是求佛陀的庇佑,寧可輪回,也不再願意去極樂世界。

    渾渾噩噩的又曆經了九代妖祖,西南妖界沒出什麽英雄人物,直到第十代妖祖,血衣菩提。

    血衣菩提,是真正相信佛陀的妖祖,他的所行所為,隻按佛經做事。

    因為血衣菩提的原身,是一顆聽經的菩提子。

    他所依附的菩提樹,就種在佛陀講經道場的對麵。

    佛陀每日所講經書中的妙意,他都熟記於心。

    有一日,佛陀心情大好,要給隨行弟子阿難,做一株手串兒,親手去采集菩提子。

    菩提葉邊角鋒利,劃破了佛陀的指尖,佛血染在一顆菩提子上。

    這顆菩提子,每天聽佛祖講經,已有了靈性,今天沾染了佛血,立即成就了神通。

    菩提子化作一道金光,飛入神女峰,佛陀遙望,微笑點頭:“從此混沌天地間,莫忘曾經菩提蓮。”

    佛心廣大,萬物生靈皆可成就造化,既然佛陀與他有一滴血的緣分,隻要他不為禍人間,佛陀便任由他逍遙自在。

    菩提子落入神女峰後,修成了人身,自取法號,血衣菩提。

    他混跡於西南妖界,本就法術高超,再比眾妖更勤奮用功,造化很快就超過了第九代西南妖祖。

    為了讓西南妖界更發揚光大,九代妖祖帶著血衣菩提,拜訪了其他八方妖界。

    八方妖界裏的人物,隻要見過血衣菩提的,都肯讚一聲少年英雄。

    血衣菩提相貌英俊,靈慧聰明,如果他能用心參研佛法,說不定能為妖界洞悉出來一個妖極樂。

    若他真能一手創造妖極樂,使眾妖在呼吸之間就能得到永生,誰還會去采集人間血食?

    所有妖眾,都對血衣菩提抱以厚望,西南九代妖祖更是如此。

    他不顧血衣菩提在西南妖界的輩分低微,竟然讓位於他,成就了第十代西南妖祖。

    九大妖界,都在盼著血衣菩提能做出轟轟烈烈的事,他卻撒下英雄帖,說要位立第十一代西南妖祖。

    妖界唏噓,血衣菩提是天地間,唯一和佛血有淵源的妖,連一件為妖界逞英雄的事都沒做出來,居然就要退位了。

    這是西南妖界的家事,不歸旁人過問,既然血衣菩提肯讓賢,新任西南妖祖,一定更加英雄。

    收到英雄帖的,都在趕往西南妖界的途中。

    對黑無常簡單說過西南妖界的舊事,白無常歎了一口氣:“妖祖換界,都是一些吃吃喝喝的事,要說場麵話,要做虛偽笑,實在不適合小爺,我……”

    話未說盡,白無常已被黑無常提起衣領,好像大貓叼著小貓那樣容易。

    兩人縱入雲端,直取西南向。

    白無常滿臉無奈,緊緊護著懷裏的菜,叫苦不迭:“我之所以沒有踏風前行,就是怕這些菜被風吹涼了,小爺好不容易請一次客,我豈能辜負小爺的美意?”

    “不必磨蹭時間,就算你再多囉嗦,我也必去西南。”

    冷風嗖嗖,白無常縮緊脖子。

    滿篇自語,疑惑聲不斷:“小爺一向不喜歡場麵事,怎麽今天如此堅持?”

    側頭想了又想,他自己說的熱鬧:“我逃出豐都城,是因為小爺占了我的屋堂,我正好借此機會,可以找個清靜地,睡個三天三夜。”

    說到這裏,他恍然大悟,猛拍腦門:“我懂了,小爺逃出豐都城,是為了躲開閻小妹!”

    他笑得前仰後合,似乎幾萬年沒有這麽開心過:“太妙了,太妙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豐都黑君,居然也有要躲的人!”

    他笑得直抹眼淚,不怕自己掉落雲端:“你既然要躲,就是因為怕,是怕閻小妹找機會睡了你,還是怕你經不住美人誘惑而睡了她?”

    他笑得沒完沒了,聽得黑無常麵目鐵青,若他再囉嗦一句,恐怕就要受一頓好打。

    可白無常偏偏沒有察覺,還在自說自笑:“小爺,從此以後,你別再笑話我躲著朱雀,因為你和我一個德性。”

    黑無常冷笑,雲也凍冰,看著白無常笑的滿麵橫淚,一腳狠狠踢下去。

    白無常像斷了線的紙鳶,抱著那些殘酒剩菜,一聲慘叫,墜入西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