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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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圍聚,熱氣騰騰的麵條。
書童年紀不大,食量驚人,果真如他所說,他吃了兩大碗,連湯帶麵。
中年人吃得慢條斯理,他的吃相很文雅,沒有一滴湯濺出碗外。
銀鈴兒始終低眉不說話,如大多數見到外人的女主人一樣。
小春與中年人聊了幾句,得知他是要進京趕考的讀書人。
中年人詞句成章,對答有序,像是飽讀詩書的,以他的學問,一定能上榜。
問過他們來的方向,進京趕考的確路過這裏。
但為什麽要進山呢?
中年人說,他略懂醫術,路過山時,都要進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挖到稀世草藥。
所以,才在冰封剛消融時就啟程進京了。
他的談吐不俗,又懂醫術,這讓小春暗自慶幸,也許,可以讓這人斷斷自己的怪病。
“我近兩年渾身無力,才二十歲的年紀,竟感覺自己像個遲暮老人,先生知道這種怪病嗎?”
“請脈。”
中年人用方巾擦淨了手,搭在小春的手腕脈絡上。
略微沉吟之後,中年人緊鎖眉頭:“這種脈象實屬罕見,我此時不能定論,需要查一查醫術典籍。”
小春略有失望,隻道他是隨便客氣一句,打發自己,淡淡一笑:“如果先生查到了,他日有緣相遇,再勞煩告知。”
“何必他日?”中年人微笑反問,轉手指著背來的書卷:“醫術典籍我隨身帶了,今夜查過,明晨就能告知。”
真是讓人驚喜,小春看看銀鈴兒,見她輕輕點頭後,才對中年人說:“先生要是不嫌這裏簡陋,今晚可以住在舍下。”
“如此,多謝。”
中年人起身施禮時,書童咯咯笑,對銀鈴兒說:“麻煩大姑多給我兩床被子,我天生怕冷。”
山上的星星似乎更近,春天的星星也似乎更亮。
久病之下,能得以診斷,自然可以對症用藥了,小春本以為自己能高興的睡不著覺,銀鈴兒躺在他身邊,小手捂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就哄睡了小春。
小春氣息深邃,已經完全睡熟時,銀鈴兒起身穿衣,蹬好鞋子,悄悄走出房門。
院子裏,花藤下,中年人在與書童喝酒,他們早就等在這裏了。
銀鈴兒走近,目光冰寒,中年人為她倒了一杯茶,請她坐下。
潑掉杯中茶,銀鈴兒冷哼:“見死不救,你們算哪門子的神仙?”
中年人長歎一口氣,飲盡冷茶,語意蕭瑟:“我觀過小春麵庭,也許還有半年壽數。”
半年?
銀鈴兒眼中有淚,生生咽下,死也不肯讓他們看笑話。
“銀鯉鈴兒,你若肯救小春,小春陽壽自回。”
肯救?
在小春中了妖毒後,沒有一時一刻不想救他,哪怕再難,哪怕以命相換。
唇角冷笑,星眸斜視,銀鈴兒冰語:“你是不是又想拆散我們?”
“笑話,笑話,好笑話!”書童噴出一口茶,擦著嘴角:“再過六個月,小春自己就去地府報道了,何必我們拆散?”
“你找死!”
銀鈴兒掌低推出水箭,直刺書童咽喉。
中年人素袖翻飛,替書童擋了這一招,衣袖瞬間千瘡百孔。
“你就算殺了他,能救小春嗎?”
中年人和銀鈴兒說道理,書童對銀鈴兒吐舌頭,一副頑皮相,沒有半點怕。
銀鈴兒當然知道書童死不死,與小春的壽數都無關,她隻是心中苦澀難言,再加上書童向來嘴臭,所以將一腔怒氣都著落在他身上。
“銀鯉鈴兒,東南妖祖的位置,我還給你留著。”中年人苦口相勸:“隻要你肯斬斷情絲,小春得救,你做神仙。”
“不必再費口舌了。”銀鈴兒收起淒婉,低眉冷笑:“無論小春去哪,我會隨著他去。”
如此情真意切,讓中年人苦歎,招惹書童納悶:“我真是不明白了,大姑你的姿色不錯,要是入主東南妖界,英雄好漢會排隊千裏討好你,小春到底哪裏好,值得你和他一起死?”
“他給我買過一件棉襖。”
一件棉襖?
值得讓她放棄妖祖榮耀,值得讓她以死殉情。
書童拍了拍自己發懵的腦袋,向中年男人苦笑:“我不行了,你上吧。”
中年男人站起身,目光炯炯,仙音靡靡:“銀鯉鈴兒,我問你最後一次,你是寧死也不與小春分開嗎?”
“已經知道答案的話,何必再問?”
“好,我隨你心願。”
中年男人坐下,注滿杯冷茶,飲盡,久久無言。
“銀鯉鈴兒,天地間,唯有你能救小春。”
沉思後,中年男人抬頭看銀鈴兒,麵目凝重:“但你付出的代價太大。”
放棄東南妖祖的榮耀。
放棄一步成仙的機緣。
還有什麽代價比這更大?
“我要將你由妖變成人,你再與小春陰陽調和時,便能慢慢去除妖毒。”
道理簡單,談何容易?
自天地初分後,有人入魔,卻從未聽後妖能變成人的。
“這個過程很痛苦,要將你的鱗片逐一拔除。”中年男人滿嘴苦澀:“也許並非你能承受,你還願意試嗎?”
小童聽到這裏,立即跳起來,眼睛瞪得鬥大:“拔鱗?還一片一片的拔?”
驚訝過後,他長出一口氣:“這是誰出的餿主意?不用多,拔不到十片鱗,就生生疼死了,還談什麽陰陽調和與救人呢?”
書童的驚呼並不是沒有道理,將魚鱗生生拔出,是扯骨連筋的疼痛。
銀鈴兒卻沒有絲毫猶豫:“我願意。”
這三個字的背後,是情深似海,是堅貞不渝。
書童泄了一口氣,軟軟的坐下:“有神仙不當,偏得遭這份活罪,傻瓜呀傻瓜。”
選擇已經做出,中年男人淩空而起,俯視下看,單掌如刀,大喝一聲。
“銀鯉鈴兒,閉上你的眼睛!”
銀鈴兒有至死不渝的決心,已準備好迎接這份酷刑。
書童也跟著湊熱鬧,說著討人厭的話:“我得躲遠一點,這裏馬上就要血肉四濺了,可別燙傷了我。”
狂風舞動,雷雲翻滾,遮去星月。
中年男人掌落如刀,劈向等待的銀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