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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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地,是苦寒之地。

    到了冬天,一無所有。

    生靈在冰天雪地裏掙紮,乞求能活到春天,再次看到夏花。

    東北的冬天很長,有半年之久。

    在這半年裏,居住在東北的人們隻能靠吃存糧度日。

    天下紛爭,百姓遭殃,本就不多的糧食,納完國糧納軍糧。

    真正剩到百姓鍋裏的米,已經沒有幾口了。

    東北有江河,冰封七尺厚。

    破冰捕魚,可以為飯桌上添一道葷腥。

    東北有森林,雪埋幾丈深。

    在林子深處,隻要肯付出耐心等,總能等來一些野味。

    真正的東北獵人,進山必備兩件寶,弓箭與狼皮。

    弓箭是為了打下獵物,那狼皮是做什麽用的?

    如果你覺得是取暖,那你就十足的錯了。

    東北的林子裏有許多黑熊,也偶爾能見到猛虎和山豹,這些都是能要你命的東西。

    進山打一次獵,不能空手而歸,否則將沒有好運氣。

    這是所有東北獵人都信奉的信條。

    所以在打不到獵物時,獵人會藏在雪洞裏等待,有時候一等就是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裏,白天觀察獵物,晚上照常睡覺。

    你敢不敢賭在晚上睡覺時,夜夜有好運氣,絕對碰不到熊瞎子來舔你?

    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敢這樣賭,因為押上的是性命。

    那在晚上睡覺時,該怎麽防範食人的野獸?

    這就是獵人的秘密,狼皮。

    將狼皮反披在身上,狼毛貼著肌膚,獵人可以安心睡去。

    如果有能鬥得過狼的野獸靠近,狼毛會豎起,堅硬如針,紮醒獵人,可以做提前防範。

    這件事,聽上去,非常不可思議。

    但它的確是事實。

    大漢對小妹說了這許多話,終於讓小妹知道了狼皮的秘密。

    非常有趣。

    小妹幾聲嬉笑,學著大漢的模樣,也將狼皮反披在身上。

    大漢仔細的打量過小妹和黑無常,皺眉搖頭讚歎:“俺埋伏在雪洞裏等食兒,狼毛立起來了,俺以為來了大家夥,爬出雪洞悄悄看,結果看到你們兩個小家夥。”

    大漢是直腸子,他一定想不到,被他稱作兩個小家夥的人,是地府的君王與無常。

    遇到他們倆,狼毛豎起來,這也並不是什麽奇怪事。

    莫說狼群鬥不過這兩人,以小妹單人之力,就抹平了一方妖界,天地間,這種人物,才能找出幾個?

    肯讓兩人到雪洞裏取暖,大漢當然是心地淳樸之人,他稱呼兩人小家夥,並沒有惡意,無常當然不會與他計較。

    大漢掏出煙袋,塞了滿滿一鍋煙絲,遞到無常眼下。

    黑無常搖頭婉拒,大漢嘿嘿一笑,自己點起了火。

    吐出濃濃一口煙,仿佛無盡的享受,這才又問小妹與黑君:“你倆是從家裏私奔出來的吧?”

    小妹低頭笑,想聽聽黑無常怎麽答。

    但在黑無常還未回話時,大漢大手一擺,說的豪氣:“私奔就私奔,沒啥了不起的,俺和俺妹子就是私奔出來的,現在不照樣過得挺好嗎?”

    和妹子私奔?

    不知道他在說哪門子胡話。

    “俺本來再想打一隻麅子回去,但今天碰上你倆,也算是個緣分,跟俺回家吧,讓俺妹子給咱們燉一鍋熱乎的。”

    大漢收拾好獵物和鋼叉,將自己脫下的黑毛皮襖丟給小妹穿上,又將熊皮帽子帶到黑無常頭上。

    他雖然看似粗糙,但卻很會照顧人,是一個重情重意的老大哥。

    有查案要事在身,黑無常本不想去,但小妹玩心又起,推著黑無常走,隨著大漢涉雪前行。

    念及大漢真情實意,小妹對自己處處降尊體貼,也隻好暫且跟隨,想吃過這一頓飯,立即重返森林,尋找東北妖界大門。

    雪路難行,走了大半天的路,鑽出深山老林時,夜黑的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大漢從路旁折了鬆枝,用火折子點了火把引路,再走了兩刻時分,終於聽到狗吠,進到村裏。

    村落並不大,大漢的院子也不大,有三間房和一個豬圈。

    積雪很深,埋到窗根底下,大漢敲了幾聲門,嘴裏連聲喊妹子。

    木門打開時,先伸出一杆煙袋,敲在大漢頭上。

    女人的聲音很潑辣:“剛給你縫好的皮帽子,咋又給弄丟了呢?”

    “妹子,咱家來且(客人)了,趕緊燉酸菜豬肉粉條子,再燙兩斤酒。”

    “瞧把你給能的,進屋就使喚人。”

    女人雖然嘴裏埋怨,但看到大漢凍得耳朵通紅,趕緊搓著兩隻手,捂在他的耳朵上。

    向大漢身後看去,看到小妹與無常,女人挑起眉毛:“這倆小孩兒是誰生的,咋長這麽好看呢?”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女人說話的神情語氣,與大漢一樣有趣。

    “來,妹子,幫嫂子到廚房裏忙活忙活。”女人很熱情,拉起小妹的手,回頭笑罵漢子和黑無常一句:“這都是俺們上輩子欠你們的,大半夜的還得伺候你倆喝酒。”

    東北的火炕很熱,坐在上麵不一會,就祛除了寒氣。

    炕桌上擺著一大鍋酸菜豬肉粉條。

    肉是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配上搗碎的蒜泥入口,既解饞,又不膩。

    還有一盤被切開的鹹鴨蛋,再配一盤炸花生米。

    酒很熱,高粱米飯很香。

    大漢招呼女人和小妹:“在自己家裏吃飯,不用講那麽多規矩,你倆也上桌吃吧。”

    女人笑罵一聲,錘了大漢的腰一拳:“你挪挪腚,往裏邊坐坐。”

    倒好了四盅酒,大漢端起酒杯,敬小妹和無常:“喝了這杯酒,咱就是一家人,我先幹了。”

    仰脖子幹了酒,將杯底亮給別人看,好像一個灑脫的英雄。

    酸菜鍋熱氣騰騰,熏紅了小妹的臉,在大漢和女人的盛情款待下,小妹也十足痛快。

    “我和你喝。”

    話說完,酒已盡。

    “兄弟咋不喝呢?”女人笑問黑無常,豪氣的說一句:“看嫂子給你打個樣兒!”

    女人也幹了酒,小妹晃了晃黑無常的手,有一點耍賴:“小哥,就差你沒喝了,你快點喝了,我想嚐嚐東北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