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九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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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最破的敖包裏,擠滿了狗,狗群中,躺著一個老人。
老人似乎與這座敖包一樣蒼老,如果不仔細分辨,在狗群裏根本找不到老人在哪。
見到黑無常進來,老人慢慢起身。
他提起一把破鐵壺,取了一隻殘破的碗,為黑無常倒了一碗鹹奶茶。
大漠的狗很厲害,可以與狼鬥。
如果有陌生人到了敖包旁邊,狗兒經常狂吠不止。
如果陌生人膽敢踏足敖包內,狗兒會衝上去把他撕了。
黑無常剛才在帳邊叫門,如今走進大帳,狗兒們明明醒著,卻都視而不見,這很反常。
黑無常接過老人遞過來的鹹奶茶,不問案子先問狗:“你的狗似乎對我沒有敵意。”
老人倒完奶茶,又擠到狗群裏坐下,老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耳力卻不沉,他聽清黑無常的問題,蒼老的作答:“狗是主人你是客,哪有主人嫌棄客人的道理?”
狗是主人?
他也許老糊塗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黑無常冷笑:“這座敖包難道不是你的?”
“天地間的所有,什麽是你的?什麽是我的?”老人緩緩躺下,疲憊的閉上眼睛:“當你真正失去的那一天,你會發現,你從來就沒擁有過。”
聽到他這樣說,沒有人會再認為他是個老糊塗。
能悟到這種境界,他的心性修為已經並不低了。
黑無常不喜歡打禪機,直接問老人先前在帳裏的迎客話:“你說你在等我,難道你認識我?”
“你誰也不認識,我誰也不認識,天下隻有相忘,沒有相認。”老人似乎在夢語,話音越來越沉:“隻要是願意來的人,我都等。”
帳裏透風,四處寒霜,沒有炭盆取暖。
黑無常手中的鹹奶茶,表麵已經一層薄冰。
老人很瘦,他的蒙古袍也很單薄,能在天寒地凍裏生存,他必然有一身好功力。
他擠在狗群裏,看似以狗取暖,實則是狗群以他取暖。
“你是誰?”
黑無常第一次對一隻妖感到好奇。
“我不知道我是誰,就好像你不知道你是誰一樣。”老人輕笑,長歎一口氣:“這裏人人都叫我養狗的,也許養狗的就是我的姓名。”
從古至今的大學問家,經常會問一個問題,我是誰?
這是如此簡單,又沒有答案的問題。
姓名是天地父母所賜,如果摘掉姓名,誰就不是誰了嗎?
我是誰?
這也是黑無常在望月時,經常思考的問題。
他沒有過去,隻有現在,似乎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黑無常拋掉這些擾人的問題,突然冷問:“無常屠妖,是不是妖界幸事?”
“這個問題問的好。”
養狗的終於再次睜開眼睛,他眼睛裏放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好似期盼了一萬年那麽久,問出藏在心裏一萬年的問題:“九界合一,是不是幸事?”
天分三界,這是盡人皆知之事。
天下隻有一族,分為九界。
妖界。
養狗的問的九界合一,是指妖界一統。
黑無常沒有回答,養狗的冷笑,話音冰冷。
天下分三界,人間居然也配占了一席?
真是大笑話!
妖族的數量不比人少,手段之高超,可以媲美仙家。
可如今的妖族,被人間唾棄,被天庭管轄。
這是誰造成的局麵?
又是誰定的狗屁規矩?
我妖族不缺英雄好漢,若能九界合一,可以打翻天庭,重新改一改局麵。
養狗的聲音漸漸洪亮,說的義薄雲天,在此時的破敖包裏,似乎他就是最大的英雄。
黑無常喝了冰奶茶,冷笑出一口寒氣:“妖心散亂,人人自顧,九界難合一。”
聽到黑無常蔑視妖族,養狗的笑了,他慢慢閉上眼睛,聲音又漸漸變得蒼老:“妖族曾經有過榮耀的時刻。”
他的笑容清淡,卻讓人讀出一種光榮,此時他又重回榮耀,哪怕躺在狗群中間,他也一身驕傲。
過了這一個瞬間,他累了,似乎入夢,說話也沒有力氣了,對黑無常擺了擺手,長歎:“你喝了我的奶茶,也聽我說完了話,我總算盡了地主之誼。”
這是一句逐客的話,養狗的說完以後,呼吸漸沉,微微起了鼾聲。
有兩隻調皮的狗兒,爬到他的身上睡覺,擋住他蒼老的身影。
黑無常退出了敖包,心裏思索著養狗的說的話。
他說的很有味道,若是妖心不散亂,九界能合一,天分三界,怎會有人間的位置?
若是妖族曾經榮耀過,又為何落寞?
妖族從來不缺大成者,手段並不比神仙差,為何淪落到今日,苟活在天庭的臉色下?
謎案未清,越來越渾濁。
有人假冒黑白無常之名屠妖,其背後的目的,恐怕不是陷害地府與妖族為敵這麽簡單。
東南守門人與東北廚子說,無常屠妖,是妖界之幸,他們的話中意,是希望妖怪死去。
正北養狗的卻說,九界合一,是妖界之幸,他的話中意,是希望妖怪一統。
這二者之間,豈非矛盾?
線索在一點一點拚湊,現在仍然沒有頭緒,所幸還有西北妖界和正南妖界沒有走訪,也許在他們那裏,會有新的發現。
黑無常不願在大漠停留片刻,他也沒想拋掉閻君小妹,當他回到蒼狼白鹿的敖包時,裏麵有了歡聲笑語。
因為人更多了,也更熱鬧了。
多的人是兩個,是懶酒鬼和摘月仙子。
懶酒鬼不知道喝了多少馬奶酒,臉紅的像火燒雲。
他在啃一塊羊排時,轉頭看到黑無常進來,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真是人生處處有相逢,咱們想到一起去了,居然都來了大漠,我是饞了大漠的羊肉和馬奶酒,你們又是為了什麽呢?”
黑無常沒理他的酒話,轉頭看向小妹,小妹也喝了酒,俏臉上兩朵紅雲,好像情人的羞澀。
小妹似乎醉了,她婷婷起身,微微醉步,走到黑無常旁邊,單手勾住他的脖子,在黑無常耳畔輕笑:“我套了他半天話,他問到的,不肯告訴我們,所以,小哥,無論你問到什麽,也不要告訴他們。”
小妹醉的身體輕晃,像風擺雪花那樣飄搖,黑無常怕她腳下打滑,輕輕扶著她的瘦腰。
這一瞬間的溫柔,讓小妹甜到心底,小妹更加放肆,突然踮起腳尖,紅唇在黑無常臉上啄了一下,笑的那麽得意:“小哥,這件案子各查各的,我們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