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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西荒戰場已經全然變幻了形勢,先前的平衡不再,放逐澗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各派駐地中開始湧出一批又一批的修士,分馳向西荒戰場與馭獸宗駐地。

    戰場之中一片混亂,不論等階的屠殺從烈日正中直到月移西天。

    頭頂的蒼穹依舊星爍月明,腳下那早已黑紅的砂礫再次被鮮血覆蓋。

    困了放逐澗百年的包圍圈再一次被撕開,與從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放逐澗既沒有向中元大陸方向突圍,也未向夜光海域劈斬道路。而是選擇了穩準狠快的擊垮馭獸宗的駐地。

    馭獸駐地之後,隔著一片荒漠是原本荒淵的地界。

    原本存在於荒淵中的封印早已被蘇青雪破開,如今的妖族對放逐澗更是持了刻骨的仇恨。即便放逐澗的人衝出了這個包圍圈也會馬上陷入妖族的利齒之下。蘇青雪此舉究竟是又什麽用意?

    漸漸的,蘇錦歌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準確的說,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思考的餘力。

    殺戮成為了她眼底、手中唯一的事情。

    當天際再次露出一絲陽光之時,妖族已然暫時與八大宗門達成了默契。然而數量的增加並沒有能夠迅速的壓倒對方。黑衣的放逐澗修士,雖是混雜了魔道兩修,卻是行動整齊彼此默契。與其說那是一群修士,不如說那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鐵血之軍。

    戰場之上的局勢膠著不下,幾日幾夜的激戰,讓修士們紅了雙眼。蘇錦歌已記不清日月輪轉過幾次,也不知方向幾何。雙臂早已麻木,隻還憑借著毅力一下又一下的揮著手中的雙錘。

    眼前唯有無休無止的殺戮。

    漸漸的這修羅場之中起了變化,似乎又要趨向於某種穩定。

    戰場之上多是築基與凝元,幾日間蘇錦歌的眼前第一次出現了一位吞噬魔修。若是在她力量充足的情況下,或還不難取勝。可如今她已近乎脫力,對上這吞噬魔修,隻怕凶多吉少。

    此刻蘇錦歌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思考,她迅速躍身過去揮出手中的巨錘。打的是先發製人,以快製勝的主意。奈何她在疲力之下的速度,遠遠不及那吞噬魔修揮出的魔光。

    那吞噬魔修似是早就注意到蘇錦歌身上那件法衣的不同,出手便直接瞄上了她的天靈骨。

    在那魔光距蘇錦歌僅有三指間的距離時,蘇錦歌險險的轉了方向避了開。不想第二道魔光又至,此刻她已然來不及再次變幻身形。

    魔光將至,眼前的景象忽然轉變。數不盡的桃花似錦鋪展,花雨紛落成海。清甜的花香洗去了修羅場的氣息,令人難以自抑的沉醉其間。

    這樣的氣息讓蘇錦歌感到一種久為的熟悉。

    “妹子,速隨我來。”

    果然。

    眼前的花海幻象消失,地上倒伏了一大片的放逐澗修士。蘇錦歌轉回頭去,不出意料的見到了那瑰姿豔逸,嬌嬈不媚的女修。

    “花姐姐!多謝花姐姐出手相救。”死裏逃生又見故友,蘇錦歌麻木的情緒漸漸緩和。雖是有著欣喜可聲音中透出的卻盡是疲累無力。

    花弄影未語,拉起蘇錦歌迅速的遠離這一片區域,向著戰場邊際處飛去。

    待在邊際處選到一處清淨安全之地落足之時,花弄影方才又開口道:“妹子怎麽一個人往放逐澗裏衝?!”

    話音一落,花弄影便見到了對方麵上出現了一絲茫然。一個念頭陡然自心底升起:這妹子該不會是殺紅了眼睛,盲不顧忌方向了罷?

    “妹子,你這是。”花弄影再要開口詢問,隻才吐出幾個字,兩人麵上便一起變了顏色十丈開外處,竟然出現了兩個凡人。而戰場中廝殺的戰團正向著這邊移來。

    亂舞激飛的魔氣靈光與飛落的斷刃不時的散來。那兩個凡人驚惶之下躲在了一個小沙丘的後麵,隻是那沙丘連風沙都擋不住,又怎麽能抗的過這些修士的法術。

    花弄影雙掌一推,七彩的錦緞迎風暴漲化作一道長長的錦繡牆擋住了那些四下迸散的魔氣靈光。幾名黑衣的修士見到這道錦繡牆於戰場邊際出現,不明狀況之下唯恐這邊生出什麽變化來,便立刻脫身奔來。

    交換過眼神,花弄影當即與這幾名修士纏鬥在一起。而蘇錦歌則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向那兩名凡人藏身的沙丘之後。

    這兩名凡人看起來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另一個則不過十五六歲。乍見蘇錦歌飛來,兩人麵上一齊現出了驚惶的神色。那十五六歲的少年怕的渾身發抖,卻仍舊擋在了同伴身前。

    少年張口似是有話要說,卻隻發出了一個音節便被蘇錦歌拎住了手臂,下一刻他發現自己與同伴一起被帶上了天空。

    耳邊的廝殺聲化作了呼呼的風聲,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模糊成一片荒蕪的顏色。

    少年怕得要死,卻依然抖著聲音喊道:“仙人要捉便捉我吧,我兄長尚有妻兒要奉養。您就放過他吧。”

    這少年的嗓門不大,那聲嘶力竭的氣勢卻是讓蘇錦歌的耳膜一陣發麻。

    遠離了西荒戰場,穿過了混亂的駐地邊緣。蘇錦歌在一片戈壁荒野中放下了二人。

    “你們怎麽會進到西荒戰場?”

    兩名凡人茫然的對視一眼,並未回答蘇錦歌的話。

    蘇錦歌亦不再追問,道了句“此地危險,速速離去吧。”便打算返回到戰場之上。

    那兩人見蘇錦歌並未有捉走他們的意思,愣了一瞬便飛快的起身跪攔在蘇錦歌的身前,哀求道:“求仙人好事做到底,大發慈悲送我們去中元吧。”

    那年紀稍長些的青年膝行兩步,上前又道:“仙人救了我們,我們原不該再麻煩仙人。隻是我的娘子已經病倒,莫說單靠著我們去不到中元,就是想要回家我娘子她也支撐不住。”

    說著“砰砰砰”連叩了數個頭。

    蘇錦歌駭了一跳,伸手拉起他來,“莫要稱我仙人,我不過隻是個修者。”

    蘇錦歌的力氣自不是那青年能比,見她此番做派便猜對方沒有相幫之意,不由情急。拚力墜下身軀再要跪求。

    那少年亦是在一旁苦苦哀求道:“求仙人大發慈悲,救人一命於仙人也是功德啊。”

    此刻若蘇錦歌的靈力尚能使用,不過輕輕一拂袖便能將兩人一起托起。眼下卻也隻能是拉起這個再拉那個,拉了這個那個又再跪下。反複立兩次下來,頗有些狼狽。

    蘇錦歌索性放開手,道:“不論你們為何要去中元大陸。我隻告訴你們,如今的中元大陸並非是個好去處。我這裏有一些丹藥,你們且回去喂給病患。若非病入彌留,應是有些效果的。”

    蘇錦歌拿出的是幾顆養元丹。尋常凡人病痛,隻要將一顆養元丹化入清水吞服便能基本痊愈。

    兩人接了丹藥怔楞了片刻。忙不迭的謝道:“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蘇錦歌很是不習慣兩人動不動的叩謝,擺擺手道:“不過舉手之事,實不必如此。”說罷正待離開,卻又退回腳步,問道:“憑你們的腳力到病患所在處,需時多久?”

    那青年辨認了一下方向,麵上才生起的喜色頓時退了去,“怕是還要三日。”

    蘇錦歌便道:“如此,我送你們過去。”

    兩人大喜,待要再叩謝時人已經被蘇錦歌拉了起來。

    “指路。”

    那少年人最先反應來過,忙不迭伸出手去指了方向。

    普通人三天的腳程對於修士來說並算不得什麽。不多時果然在臨近夜光海的一片荒漠中見到了一座簡陋的帳篷。

    帳篷外聚集了十數人,正在生火煮飯。乍蘇錦歌拉著兩名同伴自天際而落,很是駭了一跳。

    青年甫一落地,便捂著懷中的丹藥衝進了帳篷。那少年人則是語速極快的與帳篷外的同伴說清了前因後果。

    眼見這些人又要拜謝,蘇錦歌忙揮揮手道了聲“不必再拜。”便跟進了帳篷。看了病者的情況,教著那青年用水化開養元丹,分幾次給病者服下。

    小夫妻倆幾日不曾見,又乍得了希望,想來有許多話講。蘇錦歌講完丹藥的用法便退出了帳篷,打算回返西荒戰場。不想才走出帳篷,便見到先前那些人跪了滿地。

    其中最為年長的老者見她出來立刻叩禮道:“請仙人施恩,送我們前往中元。我們是在五仙島沒了活路了啊。島主日日抓人去上戰場,不論老少皆不放過。妻離子散,骨肉分離尚不算什麽,那被抓去的人根本無一生還啊。”

    說罷,老者顫巍巍的叩頭拜下身去。身後的一群人立刻跟著伏地叩拜。

    蘇錦歌大概猜出了前因後果。

    五仙島亦是夜光海域諸多島嶼中的一座。島上有五大修仙世家,輪流掌控島嶼。

    想來是西荒戰事吃緊,五仙島的當權人開始在全島搜尋有靈根之人,訓練之後送上戰場。隻是真正的好資質必定早已被挑走。這般臨陣的搜找,找到的想來也都是些四靈根、五靈根。其中悟性尚算合格的也必不會多到哪裏去。

    這樣的資質,匆忙的訓練,送上戰場其結果可想而知。

    在蘇錦歌推測之時,那老者複又抬起頭,說了許多話。言語之中將那五仙島主描述的十惡不赦。他身後眾人亦是時時附和。番番言語,皆令人落淚激憤。可落在蘇錦歌耳中,沉入心底再升起的既不是感動亦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莫可名狀的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