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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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結束,郭信將醉到不省人事的王溥扶回府衙邊上的偏院,隨後也回到自己屋裏準備睡覺。

    郭信剛要脫衣服,卻聽到木門發出一聲悶響,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郭信手執短刃,推門出去,門外卻什麽也沒有。

    正要回去,又聽到邊上傳來兩聲奇怪的鳥叫,郭信抬頭看去,竟發現栽在偏院和府衙隔牆邊上的那株楊樹上麵,竟隱約晃動著一道人影。

    還不等他問話,那道人影就已經踩著樹幹,從茂密的枝葉間簌簌地跳了下來,

    郭信把短刃收回袖中,驚訝道:“小妹這麽晚來我這裏做什麽?”

    樹上跳下來的人影正是趙鸞,趙鸞走近了些,表情卻不太高興:“二哥說你明天就要回東京去,你要走了,誰來教我射箭?”

    郭信連忙示意趙鸞聲音小些,接著苦笑解釋:“趙太尉昨日才把家眷接進來,我以為走前見不到小妹了的。不過就算我走了,小妹去找你二哥從軍中找個射箭的巧手,應該也不是難事。”

    “意哥兒剛才在殿上射箭,我都偷偷看見的!”趙鸞盈盈地笑著,“除了意哥兒,誰還能射出哪種箭來?”

    說著趙鸞走到郭信身前,郭信才注意到趙鸞背上竟真的挎著一張小小的角弓,隨即就見趙鸞把角弓和幾支短箭取下拿在手裏:“這弓還是父親托人給我做的,事不宜遲,咱們快點開始吧。”

    趙鸞身穿一身圓領緊袖的短袍,抬頭看向郭信,兩人距離極近,較為緊身的短袍擋不住趙鸞常年騎馬練就的緊致的身材輪廓,在胸脯位置則是一條圓潤而挺拔的線條,飽滿卻不算豐盈,很難不叫人聯想到柔軟的美妙,恍惚間郭信甚至聞到了那種幽幽的暗香,他感到自己的醉意有些湧上來了。

    郭信強定精神,沉住氣用不可置疑的語氣道:“我隻教小妹射一箭,一箭之後小妹就答應我趕快回房去。”

    好在今夜月明,天上一朵雲也沒有,院內的一切都看得清楚,郭信為趙鸞找好了目標——院中的一株棗樹,便開始教她如何擺好架勢,如何在射箭前伸展臂肱的肌肉。

    很快,趙鸞便準備拈弓搭箭。郭信瞧著趙鸞的姿勢:“小妹的上身要略向前傾,此外搭好了箭就不能亂動,心裏什麽也不要想。”

    趙鸞點點頭不說話,但握弓的手不知為何在微顫著。鬼使神差地,郭信上前用胸膛貼住小娘的後背,兩隻手繞過趙鸞的身體分別抓住那握在弓和弦上的另外兩隻手。

    “要像這樣,讓整支箭與手臂保持一條線……”

    郭信口中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從箭上逐漸轉移到身邊的小娘。趙鸞飽滿的額頭、柳葉一般的眉毛和閃動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清澈如月光,而此刻真正的月光則灑在小娘的耳朵上、脖頸上,又呈現出一片玉白色,仿佛籠上了一層美好的光暈。

    伴隨“啪”的一聲弦響,箭矢飛射而出,卻不知射到哪裏去了。

    ……離別鳳翔府,既無戰事之慮,又無使命在身,郭信快馬加鞭,縱馬飛馳於官道和原野之間,隻覺得渾身上下無比輕快,日夜想的隻有一個念頭:回家!

    越是臨近東京,郭信腦海裏就越是不斷閃過東京城中家人的臉:玉娘、母親張氏、三個從弟,大哥郭榮一家、當然還有兄長郭侗和嫂子王氏。不論是太原府還是東京城,隻有家族才是他永遠的棲身之所。

    心切之下,郭信一行人在八月的最後一天趕到東京城下,竟隻比郭威禁軍入城晚了兩天。

    入城後與王溥作別,郭信先到禁軍軍營交差。因朝廷和皇帝的賞賜未到,諸廂參戰的禁軍並未直接卸甲散夥回家,而是繼續在軍中等待著論功行賞,待賞賜下來就好直接捧錢回家。

    再回東京,郭信已是一軍都指揮使,雖然還是隸屬奉國軍左廂,但原先王進第一軍的駐地已容不下他的部下,而是另有新的駐地。

    郭信費了一些功夫找到本部營地,那麵繡著“射虎”二字的長旗甚至還立在軍前。行至近處,有士卒認出他來,將他領到向訓等人已為他收拾好的,用於主將‘辦公’的簽押房。

    得知郭信歸來,一眾指揮使很快前來拜見。

    大戰之後,最重要就是論功行賞,其餘反倒沒什麽好說的,大夥心思都飄在了出征前宮中就承諾過的賞賜,隻有向訓喟然歎了口氣道:

    “如今三叛已平,各鎮俯首,朝廷能太平很久了!”

    “這可難說。”郭信一本正經地說。

    隨後郭信詢問向訓撫恤事宜,出征以來,郭信部下主要死傷是在東溝河一役,於是吩咐向訓造冊,要求從之後自己的受賞中額外給予撫恤。

    向訓抱拳:“傷亡將士皆有朝廷撫恤,末將為將士們辦事絕無克扣,主公何必如此?”

    郭信擺手:“東溝河一戰後,我就對章指揮說過,待一切結束回京,本將但有賞賜,盡數分給戰亡及有功將士。”

    一旁的章承化點頭:“是有這回事。”

    “我說話一向算數,絕不叫兄弟們失望。”

    向訓這才拜服:“主公有勇而懷仁心,末將十分佩服。”

    又向向訓、趙匡胤等人交代了事宜,郭信便騎馬在營中溜達。

    營中許多部下都用帶著景仰的目光看向郭信,對他抱拳行禮,郭信也在馬上笑著向他們回禮。其實他們其中的許多張臉龐在郭信眼中同樣十分熟悉,隻是無法一一叫出他們的名字罷了,也隻有親身帶兵之後才知道,將士們永遠都不是擺在宰輔們邸報上冷冰冰的數字,而是眼前這些一個個具體而鮮活的人。

    在軍中睡了一覺,第二天最先來拜訪他的是老上司王進。如今郭信和王進兩人手下兵力相差無幾,但王進還兼著右廂都虞侯之職,因此職位上還是要比郭信大。但王進顯然不會在郭信麵前托大,二人寒暄幾句,很快就親熱得好像兄弟。

    送別王進不久,又聽得外麵歡呼一片,隨即有人前來稟報,說官家獎慰出征將士們的賞賜已到。

    郭信等一群中高級武將被召集在一處,身攜禦旨的翰林在大將解暉、王彥超的陪同下,向郭信等人宣讀過一番武夫們大多聽不懂的文言,隨後一眾禁軍將領們照例一齊向宮城方向領旨拜謝。

    不多時,宮中的內監與開封府的吏員便將整車整車的財物開進軍營,運至禁軍各部,再由各自廂主分發而下。

    朝廷的賞賜之物裏金銀較少,多是銅錢布匹,分到每個人手上隻是看起來多,其實幾萬人下來也分不到多少,隻有郭信這樣的將領賞賜會多些。但郭信心知,這也絕非朝廷吝嗇,要知道中原曆朝雖軍勢強大,但府庫方麵遠不如南方諸國充實,尤其是本朝開國以來幾乎一直在打仗,就可以想見朝中府庫空虛如何了。

    自家兄長郭侗的嶽父——為劉家掌管財政賦稅的三司使王章,早就在苦苦支撐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