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海棠知我意,吹夢到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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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瑜從熙春台前路過,遇到的各個等級的管事和下人,都滿臉堆笑地和她打招呼。
    即便是已經提拔為大管家、剛剛向王妃稟告完事務的唐誠,也是如此。
    懷瑜略微有些感慨,不管王妃曾經對小王爺抱著些什麽想法,那都隻是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下人摻合進去,多多少少有點不聰明。
    可是那該死的唐忠若不是個精明人,又怎麽能當上大管家呢?
    大概就是作為大管家,在外麵的時間太多,見慣了很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的這一切又都來源於王妃的支持,於是對小王爺有意無意地輕慢,錯誤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把小王爺看得太輕。
    今天廚房裏準備了“牛馬精神”這道菜,據說是新鮮的牛歡喜和馬鞭一起做的,要勸小王爺多吃點才行,懷瑜腦子裏的念頭,又逐漸轉移到正事上去了。
    唐婉蓉剛剛見過唐誠,依然站在月到風來閣的台階上。
    春天裏綻放的野花草,並沒有被清除,無憂無慮地生長在台階縫隙中。
    碎花點綴著枝葉紛紛,和唐婉蓉裙擺上的錦簇繡團一同在湖風中搖曳。
    丫鬟通報了以後,領著懷瑜來到唐婉蓉麵前。
    懷瑜恭恭敬敬地托起玉盤,“稟王妃,世子來信拜上。”
    雲袖裏的手指輕顫了一下,唐婉蓉身形未動,依然看著陰靄的天氣。
    隻見遠處的雲撕開一角,漏出些灰白的光落在雲上,淡的仿佛潑灑的水墨,絲絲水汽如雨,肌膚感受著那份濕潤潤的冷仿佛是冬天還沒有走遠。
    好在低頭看去,腳邊的碎碎野花,又在告訴她,春天還是悄悄地來了呢。
    “給我吧。”唐婉蓉懶洋洋地伸手。
    丫鬟連忙拿了信放到唐婉蓉手中。
    懷瑜正準備告退,唐婉蓉卻叫住了她,仔細打量著這個眉線整整齊齊,絲絲柔滑的大丫鬟。
    “你嫁人了?”
    “嫁了。”懷瑜連忙回道,她有點兒緊張。
    其實像她和仲卿、晗心這樣嫁了人的,還在伺候小王爺,多多少少有點不夠格。
    她們已經被調過來了,現在王妃若是不滿意,又把她們調走,也沒有什麽問題,但小王爺肯定會不高興。
    那懷瑜肯定要據理力爭,留在小王爺身邊才行。
    她喜歡小王爺高興時的樣子,像明光明媚,而她們就像被陽光照耀的暖呼呼,在他麵前綻放,拚命讓他嗅聞自己香氣的小花兒。
    盡管忤逆王妃的意思,也是不那麽聰明的表現。
    懷瑜忽然有點明白唐忠為什麽會去挑釁小王爺了。
    “挺好的。”唐婉蓉又盯著懷瑜的眉腳、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細細的絨毛看了幾眼。
    懷瑜保持著笑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感受著唐婉蓉的目光流連,趁著王妃轉頭時,也悄悄瞄了一眼王妃的眉腳、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細細的絨毛。
    王妃真美啊,像仙女一般,跟仙君一起飛來飛去的那種。
    知道問懷瑜什麽事情,她都會嘰嘰喳喳的複述給秦守安聽,唐婉蓉也不好多說什麽,淡淡地說道:
    “聽說你的婚事是府裏指的,若是家庭不諧,大可和離,重新為你找一位如意郎君。你得小王爺寵愛,自不會有人敢輕慢於你。”
    “啊!啊……不敢勞王妃費心。”懷瑜沒有受寵若驚,隻覺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表現出什麽來。
    唐婉蓉拿著信走進月到風來閣,丫鬟連忙跟上去,站在台階上把門扇拉上,隔絕了懷瑜的目光。
    唐婉蓉提著裙擺,腳步輕快,意味不明地哼哼了兩聲,流淌著些許期待,隻是走到書房門口時,掀開門簾,她又恢複了王妃端正厚重的優雅模樣。
    黑姬透過蒙眼的布條,正在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她。
    唐婉蓉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也知道她在盯著自己,“怎麽了?”
    黑姬渾身裹滿了黑色的布條,感覺就像醫館裏重傷難治,正在準備遺言的倒黴女俠。
    “剛剛你在樓梯間走動,甚至在門簾外,腳步都像六七十斤的少女一般輕快。”
    黑姬微微皺眉,唐婉蓉一看就沒有什麽學武天賦:
    “掀開門簾後,瞬間變成一百幾十斤的正常狀況。伱又學了什麽廢物輕功?”
    “誰——誰——你說誰一百幾十斤!”
    唐婉蓉叉著腰,根本不用輕功,她就被黑姬氣得要飛起來:
    “我勉強……記住,是勉勉強強才有一百零多點,但那是因為我個子比較高,明白嗎?聖人有雲:體重不過百,不是矮子就是富。沒聽過嗎?”
    黑姬當然沒有聽說過,她師父就是聖人這個級別的,從來不會說這種蠢話。
    “海棠知我意,吹夢到月閣。”白姬坐在窗台上說道,她眼睛上的布條正束在額前,跟頭痛時繃住腦袋似的。
    頂樓的窗,能夠俯瞰整個王府,白姬自然看到了海棠春塢的大丫鬟,玉盤托信送來月到風來閣。
    這幾日唐婉蓉突然失心瘋了,每日不練她那技巧精湛的樁功,開始練起了書法。
    白姬沒瞧著唐婉蓉的書法有什麽進步,但是那股子躁動之意躍然紙上。
    顯然正是白姬所猜想的那樣,秦守安用風流才子的手段,勾動的小母豬呼哧呼哧喘氣,甚至迫不及待要把刀遞到他手中。
    “哪有這句詩?”唐婉蓉懷疑地看著白姬。
    郡海唐家從前朝雲周到先帝屠族,數百年間科舉及第三百餘人,占了曆年總數的二十分之一,可以說是家學淵源,真正的書香門第。
    唐婉蓉自小耳濡目染,詩詞歌賦上的浸染,絕不是白姬這種隻看戲文傳奇野史能媲美的。
    她懷疑白姬這句詩,是在諷刺她和秦守安暗通曲款,勾勾搭搭之類的……不,不用懷疑,她就是這意思!
    “詩文在於不停地創造新作,我若不是武學天賦更高,早已經是望月師姐那樣名滿京都的女詩人了。”白姬十分滿意自己剛剛改的詩句,原文倒記不得很清楚。
    既然有自己改的,那定是更好的句子,原文也就不重要了,無須在意。
    “你們都過來,給我看看信,免得你們轉頭就胡說八道。”唐婉蓉依然把她們兩個當成什麽書記官之類的,這樣王府裏發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用她特地去向太後稟告。
    白姬咬了咬筆杆,放下手中畫滿墨團團的書卷,從窗台上跳了下來。
    黑姬早已經站在唐婉蓉身旁,她對秦守安的書信有了新的領悟和見解,現在也想看看他更多的書法文字。
    三人一起站在書案後麵,唐婉蓉正要拆開信,卻又轉身往角落的臉盆走去。
    她剛走兩步,回頭把信拿起來放在懷中,以免黑姬和白姬先拆了,把手洗幹擦淨,撥動了一下香爐,待煙塵嫋嫋升起,這才又回到書案後拆信。
    “你當聖旨呢?”黑姬嫌棄她磨磨蹭蹭,這些詩禮傳家的名門貴婦與閨閣千金,做點什麽事情,總喜歡擺弄一些亂七八糟的多餘。
    例如看書要點熏香,泡澡要加花露,寫字都要在墨汁裏加點金粉銀屑,也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你怎麽知道這不是她的聖旨呢?”
    白姬似笑非笑,即便是從戲文中見慣了人間風月的她,其實也是有些難以理解的,唐婉蓉看到秦守安的字,怎麽就老是滿臉潮紅?
    好像這些字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她心上,寫在她身上。
    這一個個字不是筆墨書法,而是他的手指挑染了風月手段施展於她。
    這唐婉蓉,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毛病或者心障,絕不僅僅是熱愛書法和對秦守安抱有邪念這麽簡單。
    白姬看了一眼似乎同樣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黑姬,她又在秦守安的字中感受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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