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佛伯樂的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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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之湄連忙拿了兩條毛巾過來,榮寶寶拿了一條,歸鈴篙不敢讓榮寶寶動手,自己主動接過擦了起來。
榮寶寶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看著房之湄一臉溫柔而仔細地幫秦守安擦,嘴裏還嬌滴滴地嗔怪:“才一會,怎麽像小孩子一樣鬧起來,多大個人了……當還是我們幾歲的時候嗎?”
“都浪費了。這些口水要是讓陳若素看到,她能全部仔仔細細刮起來收集好。”榮寶寶總不能從歸鈴篙手裏搶了毛巾,再幫秦守安去擦,隻好講點沒用的話。
“為什麽?”歸鈴篙奇怪地問道。
她原本以為口水大戰後,自己會感覺又髒又惡心,哪裏知道根本沒有,秦守安的口水並沒有尋常人的揮發後那種難聞的口水味,而是像什麽花露蜜汁似的,清新好聞。
“上次不還給你抹過治傷嗎……陳若素覺得守安哥哥的口水是靈丹妙藥之類的,她想拿來調配藥物。”房之湄解釋道。
陳若素現在太忙了,房之湄委托她做了點神奇之藥,都一直拖拖拉拉的沒有消息。
歸鈴篙已經恢複理智,偷瞅了秦守安幾眼,上下打量著,這人身上怎麽全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嫂子,你穿著這身,是也要和我們一起去嗎?”房之湄好奇地問道。
今天晚上應該是有什麽正兒八經地事情要做,並不是像以前一樣三個人聚在一起無所事事地玩耍,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麽,房之湄便不是很介意歸鈴篙加入。
“如果我們要奮戰整晚,夜以繼日呢?”榮寶寶曆來考慮問題十分周到,“房大少爺會不會說你?”
“他敢……他感覺沒有問題的。”歸鈴篙作為賢良淑德的典範,三坊七巷知名的少奶奶榜樣,怎麽會直接說出讓人懷疑房之山在家中威信的話來?連忙機敏地圓了過來。
也不用擔心房之山孤枕難眠,當初同意這門婚事的前提條件就是,歸鈴篙要先晉升為七品高手,才肯和房之山洞房、懷孕生子。
如果歸鈴篙到二十五歲依然無法晉升,那就不再浪費青春,不再妄想自己的高手之夢。
房杜魏和房之山都能夠理解,歸家武學世家,子女均將提升武道修為作為人生最高理想,歸鈴篙這麽年輕,不最後拚一把肯定畢生引為遺憾。
女子懷孕生子,將元氣大傷。對於境界突破是非常不利的,大部分修煉武道的女子,在懷孕生子這件事上的選擇都十分慎重,並不像男子那樣絲毫不需要擔心影響修煉和境界突破。
歸鈴篙這麽說了,榮寶寶和房之湄自然沒有什麽意見,隻是一起看著秦守安。
因為從小到大都是聽他指揮和安排,這一點並沒有因為榮寶寶成為更加尊貴的皇後娘娘而改變。
“走吧。”秦守安當然也沒什麽好說的,要是歸鈴篙是那種臉皮比較薄的,比較乖巧聽話的,像自己家的三個大丫鬟,又或者驕傲的唐婉蓉,直接說“伱太煩人了,不想帶你”就有用。
可惜歸鈴篙根本不是那種類型,說什麽都沒用。
她一門心思要保護榮寶寶,秦守安要是苦心積慮排除她,她說不定還會搞出更麻煩的事情。
例如去找她那一堆叔伯兄弟來緊急出動,尋找陷入危機的皇後娘娘。
今天晚上的行動也不需要像榮寶寶說的那樣夜以繼日,房大公子應該也沒有什麽意見,平常歸鈴篙離府時,房大公子才意氣飛揚,若是歸鈴篙在,他常常不到三更半夜都不回來。
佛伯樂頭子點頭,兩個佛伯樂成員,帶著一個自認為是護衛實際上是湊熱鬧的一起出發了。
馬車“噠噠”作響,似是把龍吟城的夜色碾成了滿是褶皺的紙,女子們輕言軟語的談話,又像輕輕撫過,把那褶皺仔仔細細地整平。
有歸鈴篙在,榮寶寶不可能和秦守安坐在一起。
於是榮寶寶便隻能看著房之湄先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秦守安身側,然後隨著馬車的顛簸,時不時地“呀”,“啊”,“嗯”地哼哼著,然後靠住了秦守安,手還輕輕地扯著他的衣袖。
榮寶寶看在眼裏,心裏這個不屑啊,平常房之湄哪有這麽嬌弱,翻牆爬樹打滾的時候,不也輾轉騰挪,跑跳翻扒利索的不行嗎!
“娘娘,因為要低調,臨時準備的馬車確實不太舒服,你可以躺到我懷裏。”歸鈴篙看著榮寶寶的表情,似是不習慣這種普通的馬車,趕緊想辦法。
她畢竟自帶緩衝墊,可以減緩馬車的衝撞,給榮寶寶帶來舒適的體驗。
“不用了,本宮沒那麽嬌貴。”榮寶寶看著恨不得掛到秦守安身上去的房之湄說道。
還好自己這個皇後娘娘在宮中地位穩固,還好後宮之中不需要爭寵……若是換一種正常的情況,房之湄這種一定會入宮為妃,到時候誰能爭得過她?
即便是榮寶寶這樣的心機城府,在步步為營的後宮中,隻怕從此也要格外謹慎一些,才不至於丟了性命之類的。
“顛的有些難受?我幫你揉揉啞門穴吧?”秦守安對鼻子裏發出輕輕哼聲的房之湄說道。
她靠著自己,若即若離地貼著,呼氣如蘭,那種糯軟甜美的聲音,實在讓人享受,秦守安的語氣都格外溫和了一些,這樣的女子總是容易讓人心中生出憐惜之意,恨不得將她摟入懷中好好保護。
“嗯,啞門穴在哪啊?”房之湄嬌聲問道。
秦守安便讓她轉過身去,自己則稍稍後退一點,方便手指動作,按住頸後區域,第二頸椎棘突上際凹陷中的穴位,開始按壓起來。
“舒服一些了嗎?”
“好點了。”
秦守安便稍稍釋放一些真氣出來,輕緩地灌入她的穴道中,昨天晚上一起坐馬車的時候,房之湄並沒有不舒服,大概是因為王府供世子出行的馬車,確實比這臨時準備的馬車強太多太多。
房之湄舒服是舒服,但是……她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榮寶寶。
榮寶寶正在忍著笑,房之湄弄巧成拙,裝作難受的樣子,原本想要她的守安哥哥摟入懷中憐惜?哪裏知道現在反而被秦守安推開了。
房之湄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和幸災樂禍的榮寶寶計較,她已成婦人,再也沒有機會像房之湄一樣和守安哥哥親密無間,她嫉妒,她悔恨,她午夜夢回淚濕巾。
房之湄呢?盡管憂愁著相府和王府聯姻困難,守安哥哥都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不敢表白心意,可就算她和守安哥哥情難自禁……那個,什麽,那個……反正也不會釀成什麽嚴重後果。
榮寶寶就不一樣了,她要是跟秦守安發生什麽,這龍吟城中不知道會掀起什麽樣的血雨腥風,房之湄都不敢想象。
為了避免這樣的災難發生,房之湄平常也會多多留意,以免兩人發生意外的深入接觸,關鍵時候房之湄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什麽相府和王府的聯姻壓力,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啊……這個車軫(馬車兩旁的撐杆和護欄)撞得我腰痛。”榮寶寶摸著身子也哼哼起來了。
主要是剛剛她都那麽明顯地嘲笑房之湄,房之湄居然無動於衷。
榮寶寶思慮片刻,就想到了反擊的妙計。
“你那是腰嗎?你摸的是……小月亮。”房之湄瞥了一眼,頓時心生傲慢,愚蠢的皇後娘娘。
榮寶寶大吃一驚,難道自己是瘦到屁股都沒肉了?居然出現這樣的失誤,連忙又按了按腰,區別還是很明顯的,看來是自己平日裏沒有房之湄這麽能裝模作樣,緊張導致的。
“上下都痛。”榮寶寶挪了挪身體,好像坐在那裏哪哪都不舒服。
秦守安也扭頭看了一眼榮寶寶,她的身材和歸鈴篙相似,隻是更高一些,夜行衣下飽滿的地方如藏珍寶引人覬覦,瘦的地方像林中之竹,讓路人一手攀附足矣。
她又不是小時候了,小時候常常感覺累了就趴到秦守安肚子上躺著或者坐著,秦守安還能左邊搖搖右邊搖搖逗她,要把她滾下來,她都是一邊笑一邊死死的抱著,現在他連給她按按腰臀都不合適了。
好在歸鈴篙是個反應快的,對皇後娘娘十分貼心,一把抱起榮寶寶,“娘娘,你坐到我懷裏吧,我用真氣緩衝顛簸,你就舒服了。”
榮寶寶坐在歸鈴篙腿上,背後也有倚靠頂著,確實很舒服,可她是要這樣嗎?今天晚上真不應該讓歸鈴篙摻合進來!
歸鈴篙要是龍吟衛就好了,榮寶寶還能直接命令,可她現在隻是歸指揮使的女兒,相府的大少奶奶,人家這麽熱情,榮寶寶還是要給點麵子,顧忌著不要傷了人家一片熱忱。
“我好多了。”房之湄忍著笑,回頭溫溫柔柔地對秦守安說道,又轉過身子,和先前那樣離秦守安相隔一拳頭坐著,隻是隨著車子的顛簸,時不時地和他貼貼一下。
房之湄有點懷疑嫂子其實是故意的,目的就是防止榮寶寶和秦守安有親密的接觸。
畢竟她們兩個都是婦人,可能嫂子更加清楚榮寶寶這樣的婦人,有時候就是控製不住內心的一些躁動。
房之湄看過的許多畫冊中,那些男男女女,可不都是才子佳人,反而多得是私會的婦人和相好。
“我想起來了,守安哥哥小時候不需要真氣,也有墊子。”房之湄看著秦守安的肚子說道。
她得提醒下榮寶寶,不是說秦守安擅自長成別的模樣了嗎!不是說他沒有大肚肚長得和相如公子一樣了嗎!
現在怎麽一副根本沒有在意了的樣子呢?
“我那是肚子,不是墊子。”秦守安伸手按著肚子笑,房之湄還好,榮寶寶也不知道是什麽興趣愛好,小時候特別喜歡他的肚子,就好像她有一個什麽心愛的玩具,長在了秦守安身上似的。
“咦……”榮寶寶撅了撅嘴,“你就不該去天道門,現在肯定還是和小時候差不多的模樣,就是長高了一些。”
“不去不行啊,好像不止是讓我學點武藝好繼承九州府的原因……父王就武藝不高,照樣能夠統領九州府。”秦守安琢磨不透。
為什麽一定要送他去天道門學武,秦守安懷疑現在知情人也許隻有宮裏的太後了,可能皇帝也會知情?
連師父都不知道,因為秦守安最初入門的時候,師父說隻是按照師祖的吩咐收徒,而秦守安整個學武期間,這位師祖一直在閉關,秦守安都沒見過他的麵。
也就是說,確實有人和天道門的師祖打過招呼,秦守安要來學武……這位師祖作為大宗師,能夠和他交涉的人身份地位都不會低。
“我爹提起過你們天道門,說你們天道門的武學精湛,神妙玄奇不在我們歸家絕學之下。”歸鈴篙不禁有些羨慕地說道。
“你眼裏的羨慕是怎麽回事?不在你們歸家之下,那說明你們歸家的武學也很了不起啊。”秦守安略微帶著點嘲諷,他覺得歸賢人了不起,歸家也很強,可要說各自的絕學,天道門無疑更加博廣深奧,層次更高一些。
歸賢人那麽說,肯定隻是不想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而歸鈴篙卻會真當,在她心裏多半是真覺得歸家武學完全可以和天道門相媲美的。
“你不是已經發現了嗎?我們歸家男丁興旺,多半和他們練的功法有關。我們歸家的功法,也應該是更適合男子的,否則我怎麽會一直在六品無法突破?”歸鈴篙一拍大腿,恍然醒悟。
“啊……好痛!”榮寶寶卻跳了起來,趁機一個踉蹌往秦守安這邊倒過來。
秦守安連忙伸手,正想把她抱在懷裏,突然意識到不能當著歸鈴篙的麵這麽做。
即便他根本沒有什麽想法,歸鈴篙看到這一幕,說不定還是會高喊一聲“主辱臣死”就撲過來折騰秦守安。
於是他趕緊往旁邊讓了讓,榮寶寶便坐到了房之湄和秦守安中間,秦守安和房之湄都扶了她一把。
“娘娘,臣婦罪該萬死。”歸鈴篙大吃一驚,她本來是拍自己大腿的,結果忘了榮寶寶坐在她懷裏。
“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榮寶寶強忍著疼痛,這……這給她記上一功吧,給了榮寶寶反擊房之湄的機會。
秦守安雙手伸到一半,榮寶寶這不是裙子啊!是裙子他也不能去掀吧,要是把她這褲子撕開,那好像更加不合適。
“你快點給她用真氣撫慰止痛啊。”秦守安沒好氣地對歸鈴篙說道,練武之人的一掌,哪怕是無意識地沒有用上真氣,榮寶寶這樣細皮嫩肉的,哪能吃得住?
歸鈴篙趕緊將真氣凝於掌心,隔著褲子按在榮寶寶腿上。
榮寶寶抽了抽鼻子,趁著歸鈴篙聚精會神地在為她止痛,順勢靠住了秦守安。
她真不是春心難耐,而是房之湄一直挑釁她,不做出點還擊,榮寶寶怎麽忍得住?
就像以前爬牆的時候,秦守安先拉誰上去,兩個人都要石頭剪子布決定一下。
秦守安也隻好輕輕扶住榮寶寶的肩膀,榮寶寶哼哼了兩聲後,便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房之湄。
房之湄原本還有點擔心榮寶寶細皮嫩肉會不會太痛,看到她瞅過來,便知道她隻是借機用了“苦肉貼貼計”。
嗬嗬……房之湄真的想笑,有這必要嗎?就覺得往守安哥哥懷裏一坐,就能氣的房之湄想在車廂裏打滾嗎?
好吧,沒錯。
房之湄已經在腦海裏打滾了,還是那種滾來滾去,滾到車頂的滾法。
“幼稚。”房之湄朝著榮寶寶做了個口型。
榮寶寶反而更加得意了,她是皇後娘娘,人稱寶寶娘娘,幼稚不是很正常?於是一條腿享受歸鈴篙的撫按,另一條腿抬起來放到房之湄身上。
房之湄懶得理她,兩眼朝天看著馬車頂,手肘撐在榮寶寶的小腿上壓著,忽然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和榮寶寶這樣較勁了。
畢竟平日裏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能讓她們生出些爭搶的心思,房之湄一口一個皇後娘娘,榮寶寶也會保持著一份皇後的雍容與大氣,唯有涉及到秦守安,一直隱藏在心裏的那份爭搶的心思,才會暴露出來。
可偏偏又覺得這樣才是自己和她正常的關係,平常一起和和睦睦的玩耍,倒是有些假模假樣似的。
“我不痛了。”看到房之湄忽然認輸了一樣,榮寶寶反覺得無趣,也不用歸鈴篙再耗費真氣了,坐直了身體。
歸鈴篙鬆了一口氣,順勢坐在原來房之湄的位置。
秦守安一看,房之湄一個人坐在對麵,便換了過去,依然坐在房之湄旁邊。
榮寶寶瞪了瞪眼,房之湄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忽然有點明白“爭乃是為了不爭,不爭實則為爭”的玄奧之理。
馬車一路來到東門渡口。
龍吟城的水運十分發達,每日進出的船隻貨物多不勝數。
貫穿東西的南淮河經過龍吟城後,一路向西奔流到海,讓龍吟城也能夠成為新秦航海貿易中的重要一環。
素有黃金水道的大運河,則連通了龍吟城和南方第一大城郡海,除了商貿往來,更能讓朝廷方便運兵,實現對南方疆域的有力掌控。
東門渡口便集中了龍吟城幾個吞吐巨量貨物的碼頭,新秦內陸的糧油、皮毛、鹽鐵、藥材等物都是沿著水路源源不絕地運到此處,再轉運其他地方。
南方也有大量絲綢、棉布、茶葉、瓷器、日用等物質運來,渡口周圍燈火通明,船隻商賈絡繹不絕,跟船的、搬運吃力氣飯的、看貨的老板和管事、倉庫的看守等等,各色人等的聚集又催生了酒肆客棧,還有一些以中低檔次為主的窯子妓寨。
這裏雖然安排了更多的水龍和潛火兵、鋪兵,但是屋舍連綿,即便是秦守安也不敢隨便在這裏放火。
唐忠控製的那些運輸線路,就是在這裏卸貨,也就是說榮青書並沒有大費周章藏匿紅罌草膏,屬於就地方便儲存。
大概是因為他覺得,很快就能夠讓朝廷通過放鬆紅罌草膏監管的律法,到時候紅罌草膏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公開運輸了?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隻是榮青書方便了,秦守安就不方便了,絕對不能在這裏簡單地一把火燒光啊。
“我們以前沒有來過這裏!”走下馬車後,榮寶寶滿臉興奮。
仿佛無聊至極的孩子,在自己家後院,忽然發現有一個自己從來沒有進去過的小房子,裏邊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堆積如山,雖然破破爛爛,卻會給他一種神秘探險的感覺。
“龍吟城還有這種地方。”房之湄也有點意外,即便是小時候跟著秦守安亂跑,感覺跑遍了整個龍吟城,但也沒有見識過淩晨的渡口。
秦守安小時候也知道龍吟城不止有光鮮亮麗,可他那時候怎麽會帶著她們來這裏?
就在他們下車的前方五十步,有一家酒肆,一群人吃飽喝足,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和斧頭,另一群人手裏也是拿著刀槍棍棒。
兩群人擦身而過,互相瞪眼,呼吸都交錯在了一起,然後再錯開,嘴裏說著對方都聽不懂的各種方言罵罵咧咧。
地麵上汙水橫流,木板、磚頭、瓦片隨意堆積,幾隻野狗聚集在一起不知道撕咬著什麽。
在離碼頭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是低矮平房,房門半開半閉,有的可以看見裏麵若有燈火,有的幹脆是塗脂抹粉的女子露出側臉張望。
也有馬車來來往往,有的直接掠過,有的從車上丟下麻袋和箱子,馬上就有人接應,也不知道裏邊裝的是什麽。
有些麻袋甚至似有活物在裏麵掙紮扭動。
幾個官差在這裏睡眼惺忪地來回走動,對一切都視若無睹,仿佛是走在這個世界的另一條平行線上,他們看不見眼前的一切,而這世界也把他們當成了虛無。
“我以為……我以為京都最近出了些事,應該會加強搜捕巡邏,這種地方首先會被嚴格搜查。”歸鈴篙有些意外地說道。
“你說的那些事,是大人物世界裏的事,對這底層的民眾來說,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秦守安笑了笑,現在京都裏最大的事,無疑都和榮青書相關。
對榮青書動手的,很可能是九品高手,那等人物怎麽會在這樣普通人討生活的渡口?
大家都很清楚,九品高手多半就藏在某個和榮家不對付的大人物家中,來這種地方搜隻是浪費力氣。
至於京都府死了六名獄吏,那算大事嗎?
是誰殺的不是明擺著嗎?
還用搜嗎?
上邊根本不想辦案,隻希望那位凶悍驕橫的小王爺,在殺了這麽多人以後,已經出完氣,不會再找京都府麻煩就好。
“這裏有它自己運行的一套秩序和力量體係。”秦守安偏了偏頭,“把帽子都戴上。”
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係著披風,再戴上帽子,遇上了一看就知道不像幹什麽正經事的。
可在這裏,這樣的打扮反而最正常,沒有人會多管閑事了……要穿著光鮮亮麗,像剛剛出來見識世麵的小彩雞,那才會被人盯上。
“我殿後。”歸鈴篙自告奮勇地說道。
作為歸賢人的女兒,歸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喔喔牌小母雞,自然沒有什麽機會江湖曆練,但總比榮寶寶和房之湄強一點。
秦守安沒有說什麽,歸鈴篙的六品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麽,可是在這種地方已經足以對付那些雞鳴狗盜的家夥了。
他的六感則將榮寶寶和房之湄鎖定,而且他也感覺到了諸多龍吟衛已經跟在後麵,讓他也可以更加放鬆一些。
“在這種地方,我們千萬別走散了。”說完這句話,榮寶寶就挽住了秦守安的一隻手臂,“大伯哥也請放鬆些,不用太在意禮數,一切從權,方便行事。”
榮寶寶心思細膩,當然已經留意到了秦守安在麵對房之湄時更加隨意自如,反而麵對她時,常常縮手縮腳的,抱也不敢抱,摸也不敢摸的,和小時候有很大區別。
歸鈴篙沒有當上龍吟衛,一直引以為憾,如今擔當著保護皇後娘娘的重任,心思全放在護衛之職上,正在警惕地東張西望,也沒心思注意涉嫌“主辱臣死”的細節畫麵了。
聽到榮寶寶這麽說,房之湄也趕緊挽住了秦守安的另外一隻手,然後便看到榮寶寶正用一種“你不怎麽聰明”的眼神看著她。
“皇後娘娘,是不是你抱的,臣女抱不得?因為他是你的大伯哥,更親一些嗎?”剛剛在馬車上,房之湄覺得大家勉強算五五開,可能榮寶寶還稍稍占了下上風,怎麽不見好就收,下車以後還要獨占守安哥哥嗎?房之湄就不樂意了。
“從小就是因為你不分時候的黏人,我們多少次行動失敗?你把他另外一隻手也挽住,等下強敵來襲怎麽辦?他飛起來用腳對敵嗎?”榮寶寶繼續用“你不怎麽聰明”的眼神看著房之湄。
房之湄剛想說那你怎麽挽著,隻是榮寶寶肯定又有一番說辭,大概就是先來後到諸如此類的,房之湄跺了跺腳,泥水飛濺,拉後麵一點扯著秦守安的衣袖算了。
四個人像是抱成一團地行動,頗有些引人矚目,好在這一帶的人見多識廣,兼且不愛管閑事,秦守安還是辨明了方位,非常順利地找到了榮青書說的倉庫位置。
“這裏味道好難聞。”榮寶寶沒有蒙臉,味道直接往鼻子裏鑽,讓她幾欲嘔吐。
“有什麽……有什麽……嘔……”房之湄本來想逞強,但她比榮寶寶瘦,自是更容易產生嘔吐眩暈的感覺。
“事急從權。”
秦守安說了一句,連忙張開雙臂,把榮寶寶和房之湄攬入懷中,真氣散溢將他清新好聞的體味包裹住兩個女子,頓時讓她們神清氣爽。
“你們——”歸鈴篙剛剛正在凝神聚氣警惕,作為六品武者,自是不會太受影響,隻是一說話,空氣裏的氣味便往鼻孔裏鑽,也趕緊閉嘴。
“這裏也太臭了,是什麽碼頭啊?”秦守安吃過仙草,對這種毒氣一般的味道抵抗力也強一些,神色自如地說話。
“有點像……有點像城裏河鮮碼頭的味道,不過比那個還臭。”房之湄靠在秦守安懷中說話。
“我們去過河鮮碼頭嗎?”榮寶寶沒有這個印象了。
“我和陳若素,還有守安哥哥一起去的,那次你不在。”房之湄有點得意地說道。
“那……那改天我們要重新去一次!”榮寶寶就不樂意了,她發現秦守安單獨帶著房之湄去過的地方,好像比秦守安單獨帶著她去的地方要多!
這雖然有她從小在宮中長大,沒有房之湄這麽自由和近水樓台的緣故,但榮寶寶還是覺得不公平。
“行行,到時候我們買點河魚烤著吃,我學了一種西域那邊流傳過來的古法烤魚。”秦守安連連點頭,現在左擁右抱,終於有了小時候三個人抱在一起莫名就是快樂的感覺了。
“這麽臭,你們還有心情講烤魚吃。”歸鈴篙也湊了過來。
她發現榮寶寶和房之湄都能正常說話,靠近一些才發現好像是秦守安的體味居然如此清新,能夠把臭氣屏蔽。
事急從權,歸鈴篙也隻好擠到秦守安真氣散溢的範圍之內,好在他的真氣連綿不絕,猶如長江大海澎湃,也能夠把歸鈴篙輕鬆籠罩,並不需要她去貼著秦守安。
嗯?既然如此,皇後娘娘和小姑子那麽緊貼著他幹什麽?根本沒這必要吧……算了,事急從權。
歸鈴篙也不是個不分場合的二愣子。
“這是海鮮腐爛的味道。”秦守安想起來了,他在天道門的八年,幾乎就沒有再怎麽吃過海鮮,隻是聞得久了,終於想起來了。
“稟世子,有一隊可疑人馬靠近,是否暫時藏匿身形?”一個龍吟衛忽然從前方趕來,向秦守安稟告。
盡管他們是榮寶寶的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是分得清要和誰說才有效,現在皇後娘娘縮頭縮腦的躲在那裏像隻鵪鶉。
秦守安連忙退後,躲在一條巷子裏用木板擋在身前,借著良好的夜視能力,便看到一群人抬著擔架走了過來,那上邊躺著的赫然就是昨天晚上被秦守安狠揍一頓的敖遨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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