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背上迎來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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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王府,秦守安和唐婉蓉在遠香堂中相對而坐。
    遠香堂麵水而建,側麵種著大片的辛夷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瑩潔清麗,恍如雲霧中若隱若顯的仙境,讓秦守安想起了天道門中的晚雲烘月台,也是如此飄然出塵。
    在晚雲烘月台中居住的是秦守安那真正堪稱姿容天下無雙的師父,眼前身周彌漫著霧氣與花香的唐婉蓉,在秦守安眼裏無論如何也難以和師父媲美。
    隻是能得老王爺如此推崇,自然也是一個風韻動人而肌體柔潤的尤物。
    唐婉蓉此時麵帶笑容,雙眸如春風撩撥的水池,輕顫蕩漾,眨眼挑眉間,自有風情萬種。
    長裙壓地,身姿潤而不露,暖暖香香的氣息十分好聞,抬手捧茶間,寬袖滑落,一截玉臂竟然比那辛夷花還要香軟怡人似的。
    即便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仆剛剛被眼前人爆殺斃命,唐婉蓉也沒有氣急敗壞,強忍住了心頭的幾分戾氣。
    她既沒有想到唐忠失心瘋了,居然敢朝著世子動手,當然也沒有想到秦守安的應對。
    “守安啊……一路上可平安?”唐婉蓉語氣平和地問話,依然擺足了姨娘的架子。
    唐婉蓉肌膚嬌嫩,看著猶如二八少女,實際上還是比秦守安年長不少,她跟在秦恒身邊時,秦守安還沒出生。
    這時候倒不是想要用長輩的身份壓人了,而是越強調她的身份、她和秦守安之間長輩與晚輩的關係,就越顯得剛剛那信箋上,老王爺秦恒的安排荒謬!
    荒謬絕倫!
    不可理喻!
    唐婉蓉長長的睫毛垂落,遮掩著眼眸中的羞赧。
    一眼望向窗外,湖岸花枝翠葉上的露水,更是不停地滴落湖麵,激蕩出一圈圈的波紋,無休無止,讓人心煩意亂。
    她寧可跳進這湖裏,也不會接受此等安排。
    “半途遇到一個叫梁十三娘的女匪,據說城門口還有她的通緝令。被她阻攔回京,耽擱了好幾天。不知道姨娘有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
    秦守安同樣波瀾不驚,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唐婉蓉裙擺下顯露出來的秀氣腳尖,便迅速移開。
    回到京城,才知道宮中和王府匆匆辦完了喪事,便能夠理解路上被人阻攔的原因。
    他若能準時,甚至比某些人預想的更早趕回來,有長子出麵據理力爭,自然要按照規矩和儀程,給老王爺秦恒貼合身份的風光大葬。
    “你離家之前,我便隻是操持內務,江湖事都是王爺和九州府衙在處置,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知曉那等嘯聚山林的巨寇梟雄?”
    唐婉蓉啞然失笑,輕輕搖頭,眼眸流轉中將秦守安的神色姿態收入。
    八年未見,當年到處惹是生非的小胖子,竟然出落得如此豐神俊朗,卻是始料未及。
    將悄然生出的驚豔之感壓抑住,若沒有老王爺的安排,對待如此神仙享受的妙物,誰會和他鬧到此等程度?
    “姨娘怎知她是嘯聚山林的巨寇梟雄?也許是水匪、單走的飛賊、打家劫舍的大盜呢?”秦守安依然按照小時候的稱呼,笑著問道。
    “你不是說龍吟城門口有她的通緝令嗎?能在京城門口榜單上掛號的,自然不是什麽小賊,本就以擾亂地方,甚至叛亂的巨寇梟雄為主。”
    唐婉蓉也是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熱茶,輕輕搖頭時眉目中還有幾分擔憂顯露出來給秦守安去看見。
    最近這些年本是難得的太平盛世,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偏偏還是有亂臣賊子層出不窮,讓太後操心勞累的很……尤其是所謂的江湖人,仗著一身功夫為非作歹,唐婉蓉最近入宮,就聽太後提了提這些人的名頭。
    至於秦守安話語中含沙射影的意味,唐婉蓉也不是很在意。
    她一個隻管王府內務,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怎麽可能和千裏之外的什麽女匪、什麽梁十三娘扯上關係?
    “原來如此。”秦守安也沒打算從唐婉蓉口中得出什麽實證,隻是有些惋惜地接著說道:
    “被梁十三娘耽擱幾日,原本也不會耽誤了事。我一路趕回,每百裏換馬,回京後卻發現父王的棺槨已移送太宗皇帝陵寢陪葬。這儀程是不是縮短了一大半?”
    按照新秦王朝規矩,諸王的喪事流程複雜,有專職的衙門擬定喪議,開始辦理後第三天遺體才入棺。
    十一天時舉行初祭禮,十七日繹祭禮,二十三日大祭禮,然後在滿月祭時下葬,隨後還有諸多儀程要走的。
    這個過程中各種禮儀多不勝數,秦守安原本至少能夠參加十七日的繹祭禮。
    結果現在整個喪事儀程在半月之內就辦完了?
    秦守安難以接受。
    盡管有著前世的記憶,但他已經轉世重生,琅琊王秦恒生他養他,作為唯一的子嗣,無論如何也要為父親爭取到公道和體麵。
    宮中和府裏,憑什麽不經過他就作這樣的決斷?
    他的心中憤懣不平,隻覺得琅琊王府備受羞辱。
    府裏的唐氏和下人,卻還在一門心思地勾心鬥角,想要針對他這位世子。
    渾然不知王府臉麵掃地,暴怒之中他才會新仇舊恨一起算,幹脆把小時候就記過仇的唐忠斃了。
    “這事兒……”唐婉蓉欲言又止。
    秦守安盯著唐婉蓉白皙柔潤的臉頰,她緊咬著嘴唇,眉目間浮現出幾絲柔弱的嬌怯苦楚之意,終於有了點適時的哀怨氣質。
    都是表裏不一,肚皮下能做文章,臉上寫著戲的人物,秦守安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表演。
    老王爺剛剛去世,唐婉蓉多年相伴,卻沒有多少傷情,倒是讓他有點相信兩人確實沒有什麽男女之間的關係。
    否則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寡情淡薄之人,也會有一雙盈滿悲哀和傷感的眼眸吧。
    她唐婉蓉之前的眼睛裏,倒是像在盈滿的春水池底,鋪滿了碎碎桃花。
    “西域那邊來了一匹小母馬,安置在王邪風月樓……”
    唐婉蓉纖細的手指卷起一縷發絲,遮擋在臉前,似是羞於啟齒,措辭就想了半天:
    “京中男子踴躍追捧,咱家王爺一擲千金,拿到禦馬鞭,終日縱馬奔騰,不是在喂馬兒吃草,就是在操練騎術,卻也忘了自己的年紀,是什麽樣的身子骨,忽然就被馬兒顛下鞍喪了命……”
    秦守安正往茶盤上放碗,兩根手指一鬆,茶碗軲轆滾動,茶湯倒了一盤。
    他微微張嘴,不但猜到喪事匆匆辦完的原因,也搞清楚了更加重要的老王爺的死因。
    自己這位一生行事不羈的老父親,總是能整出秦守安意想不到的活來。
    他把唐婉蓉照顧這麽多年,然後等她成為熟透了的尤物就送給秦守安,自己卻寧可去風月場所搞大洋馬?
    還把命給搭上了……這種情況科學名稱為“猝死”,加上原因就是“房事猝死”,醫師們叫“脫症”,民間又叫“大泄身”,流傳最廣的俗稱便是“馬上風”!